林照冲仲熙笑笑,竖起第二根指头,继续道:“这第二嘛,可能更要委屈王爷,做戏讲究个做全套,在外人眼中你我二人关系不可言说,举止自然不能太过僵硬,不能走路隔个一两个人远。不过王爷放心,只是走时近些,顶多衣裙相触,在外君子重举止说得过去,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她说完直直盯着他,等待回应。
仲熙缄默,一席话听下来,虽然内容有些令他皱眉,但林照说的表现的丝毫不逾矩半分。
见他不说话,她又加了句:“王爷尽可以修改提议,还是以王爷为主。”
仲熙微微侧脸,沉吟片刻,“本王命人在书房加个罗汉榻。”
“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自会按你所说的配合。”
林照瞬时从凳子上起来,弯了腰:“谢王爷。”
仲熙也起身,大致解决了问题,他轻松许多,而林照见他要离开,脱口问:“要不一起吃个饭?”
仲熙扫了眼桌上残羹剩饭,转身离去。
只甩来一声:“今日作罢。”
来日方长。
林照达到目的自是高兴,胃口大口,直接坐回原位又吃了会儿。
两日后,二人约定才正式第一次实行。
那日中午高载海将罗汉榻搬到了书房。
罗汉榻可坐可卧,绝对可容一人睡卧,只是它一般不用来做床,而是待客交谈,故而正是适合。
临了,高载海问了小句,“这尺寸样式姑娘可还满意?”
林照只看长度,能容得下她就好,她颔首:“可以的,不过小憩。”
“若是小憩,贵妃椅也是选择,更轻盈,夏日还可搬到院中。”
林照点着头,却是无奈道:“我也觉得贵妃椅便足以了,只是王爷点名说还是要个罗汉榻,更舒适些。”
高载海了然于心,面上笑笑,“自是自是。那老奴改日再送来个贵妃椅?”
“麻烦高总管了。”
高载海直道:“不麻烦不麻烦。”
几人走后,林照躺上去试了试,软硬适中,除了没有床帏,夜里或有蚊蝇叮咬,其余甚好。
她早已命翠羽准备了一套崭新的被褥枕巾。
一切妥当,只欠王爷来。
晚上,那东风便来了。
且一来就是大头。
要来过夜。
仲熙进门直入书房,看到罗汉榻十分满意,“今晚就试试这榻。”
从仲熙嘴里听到这句话时林照不免有些呆愣,见到他来,她是有此想法的,但没想到仲熙就那么自然直接地说了出来。
不过两天,这么主动?
“好,那我将被子抱过来,王爷你用新被褥吧,一会儿我去给你铺。”
边说边向寝屋走去,床幔挂在金钩上,身子探过去卷了被褥。
夏日被子薄,怀里虽然看起来满满当当的,但再拿个枕头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林照自然不能拿,她掂了掂怀里被褥,尔后歪头看了眼仲熙,问道:“王爷,能帮我拿着枕头么?”
仲熙见被子几乎要遮住她的脸,看起来有些吃力的样子,便走过去要接被褥,却被林照躲过。
“王爷帮忙拿个枕头就好,我先去放被褥。”说罢,径自向书房走。
幸而翠羽被她支走了,不然见到她抱着被子来来回回不定要问。
这厢仲熙走到架子床,宝相花条枕静静躺在床板上。
他随手一捞,一股子发油的香味跟着往鼻子里钻,和他用的全然不同。
仲熙伸着胳膊将枕头提着,到了书房林照连忙接过,并对他笑了下。
“王爷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铺床。”
林照在柜里取新被褥,放的柜子比较矮,林照只得微微弯下身子去拿。
她打开柜门,得空瞅了眼仲熙,正在垂眸喝茶。
她两手抓住被褥两端,忽而胳膊肘碰到柜门,发出嘭的清脆声响,立时引来仲熙注目。
此时的林照,正要抱取被褥撤身,半弯着腰,翘着臀,碧绿衣衫下,隐约可见曼妙的曲线。
仲熙只看一眼,错开视线,“可有事?”
林照唇角勾起。
将被褥抱出来,换了神情,回头对他笑:“无事,手肘不小心磕到了柜子。”
又过良久,被褥铺好,仲熙并没有跟过来,林照看着崭新床铺,隐隐亦可闻到她身上气息。
就是要这种隐隐约约,若即若离。
“王爷,已经收拾好了。”
林照走回明间,问:“我让人打水?”
仲熙将茶杯放下,起身。
“翠羽,打盆水来。”
不一会儿翠羽端着水盆放在脸盆架上,干净的巾帕在上面挂着。
翠羽放好后,退至一边,林照不是很喜欢被伺候,所以平日她晚上很清闲,但王爷在这儿,她想了想没有出去。
林照心知原由,只道:“行了,翠羽你回去休息吧。”
翠羽这才行礼退下,并体贴地关了门。
水声哗啦哗啦,仲熙扯过帕子擦拭脸上手上水珠。
林照在旁接过,再重新挂上,“王爷先去看看?如若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
仲熙向屋里走,林照后头跟着,他停住脚步,淡淡说了句:“不必跟过来。”
林照乐得自在,如若不是形势所迫,她也不想伺候他。
转身去了书房,铺好床,又觉口渴,倒了杯水喝,饮了两口,听到那边好似有什么动静,思索一瞬后,林照放下杯子,前去开了门。
偷偷望过去,对面已经没了半点灯光。
原是灭了灯。
林照退回房内,重新关上门。
她在想,今夜的小动作可有不足之处,毕竟她已经好久没有学过练过,也不知自不自然。
手肘那一下磕得还真有些疼,林照挽起袖子,却见红了些,她揉了揉,复又放下袖子。
对于林照来说,这一夜睡得不错。
而仲熙则不然。
虽然表面是新床铺,但床还是林照睡过的床。当熄了灯,拥被而卧,他总觉得有股香气缠绕着,扰得他睡不安宁。
辗转反侧一阵,仲熙下床倒茶,鬼使神差打开房门只见对面黑漆漆的,看是已经熟睡。
当自己因睡不着而烦躁时,她人却睡得香甜,两相对比,仲熙更添火,口干舌燥的,一连饮了两大杯凉茶这才好些。
次日。
林照起得早,在门后时刻听着那边儿的声响,直到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抢先一步迅速开门,随即将手放在唇边做出打哈欠的样子。
许是一夜没睡好,精神不行,仲熙第一次没有打开门,第二次开门时,却见林照正好刚从屋里走出来两步,轻轻掩着唇在打哈欠,听见他这边儿动静便望过来。
于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慵懒美人样映入眼帘,见到他时手从唇边放下,桃花眼也睁开了,或许打哈欠打的,眼角沾点泪花。
仲熙想,整一个未睡醒的样态,看来她睡得也不算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日,林照以手撑额侧躺在贵妃椅上,鞋袜尽褪,白玉莹润的双足翘着。
见来人,她送去眼风,唇畔噙笑:“怎地?不加入收藏么?不来个评论么?”
第8章
慵懒美人要恰到好处,过溢过满则成了邋遢,不修边幅,毫无美感。
林照注意着尺寸,鬓发未乱,因香粉皆在寝屋,不曾涂脂抹粉,但胜在天生丽质。
玉白纤指半掩芙蓉面,桃花眼含烟笼水。
呈现的恰是无害的懵懂的娇软。
只是林照费心思一番,怎能想到仲熙根本没有心思欣赏,反而因为觉得她也没睡好而有些欣慰。
这厢林照收了手,却不见仲熙有什么反应,仔细一瞧,略有些没精打采,眼底青黑,明显是没有休息好的样态。
林照大致猜得到原因,像他这样不曾有过女人的男人,夜半睡觉萦绕女子香味,自然睡不好。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林照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花,问道:“王爷留下吃早饭吧?”
不是问要不要,而是带点希冀的挽留味道。
只是仲熙不愿多呆,直接拒绝:“不用。”
走时林照送了小段路,未多劝,而外面梁泽早早等候。
林照以为经此一夜仲熙要有两三天不来,上午收拾了一下,下午想着无事出去逛会儿。
幸而仲熙没有管制她的出入自由,否则她定然要搬出去。
走过廊子,却见梁泽身后跟着一女子入门。
此女子容貌尚好,扮着妆容,穿得清凉,上桃红小衫下同色绣海棠裙摆,人不见怯色,正大光明东张西望,打量着王府摆设。
林照看着女子行为举止,不由扬眉,只觉有趣。
她是不曾想,王爷竟会招惹这种女子。
脚尖一转,林照就要跟上前去看,翠羽在一旁拉住她的袖子。
“姑娘,不出去了?”
林照笑:“今日不去了,我去找下王爷,翠羽,你便先回去吧。”
翠羽以为林照见到别的女人前去找王爷,心里拈酸,故而改变主意,虽然她同样万分好奇将才进来女子是谁,但也只答应着而归。
说来这事还要回到上午。
街道一女子吆喝卖字画,仲熙无感且嫌吵闹,本想速速穿过,余光瞥见最旁边摆着的一副字画。
一张白纸,纸上黑墨书写一个“个”字。
他停住脚步,往回走到摊位。
“这个要多少钱?”
杨氏一瞧他所指,眼前一亮,伸出五个指头来:“五十两。”
天杀的要价,登时吓走几个围观看画的。
仲熙眼睛不带眨,只盯着那个字。
“我买了。”
再说杨氏被带入堂内,见那副字挂在墙上,仲熙抱着胳膊像在望着出神。
“王爷,人带到了。”
仲熙回神,上下扫视杨氏,没有看出半分异样。
“你可有话对我说?”
男子俊美如珠玉,此时被注视着杨氏有些飘飘然,她笑得人比花灿,“有啊,我家还有很多字画,王爷可以去我家看看。”
仲熙皱眉,冷了神色,连着声音都有些硬邦邦的:“这字画你从哪儿取得的?”
“别人给的。”
仲熙向她走近,眯起狭长的凤眸,“谁?”
杨氏眼珠骨碌一转,耸肩,“王爷问这作甚?我不能告诉你。”
“那你缘何卖这么高价?”价高总要有原因。
杨氏打量他,试探道:“就是盼着有几率遇上王爷这种冤大头?”
仲熙语噎,神色愈发危险起来。杨氏察觉,有些瑟瑟,想着钩子还放不放,毕竟命更重要。
在外的林照没忍住笑出声来,引来几人注目。
林照见被发现,便大大方方走出来进屋,目光意味深长地停在杨氏身上,笑道:“家里生意如何?”
杨氏稍怔一瞬,明白过来,审视地看着林照,说了句:“尚可。”
林照胡乱点点头,走过去看字画,又问:“那这字画是哪个男人给你的呢?”
“咯咯咯。”杨氏大笑,“你便是那个狐狸精?”
“自是比不得你。”
杨氏没反驳,反而对仲熙抛了个媚眼:“石头巷第三间,王爷你晚上来找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二人先前几句对话仲熙听的云里雾里,对于林照的听墙角他这会儿并无心情斥责,这又听到杨氏所言,不免沉声:“现在就说。”
杨氏眨巴眼,“可我一会儿还有个客人,紧着回去。”
眼见仲熙隐有生怒迹象,而杨氏却是愈加兴奋,林照忙替他回:“好,晚上王爷自会去,你先回去吧。”
仲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林照来不及给他解释,推着杨氏离开。
梁泽看几眼仲熙——只是沉着脸并不发话,梁泽也不知要拦不拦,这一犹豫,杨氏扭着腰已经快步走远了。
“什么意思?谁给你的胆子私自放人?”
林照镇定问:“王爷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仲熙:“……”
“有一种皮肉生意,称为私窝子。开在家里,隐名的皮肉谋生讨生活。这类人就是蜱虫,没什么怕的,专想着一门心思缠个有钱人,而一旦被此种人缠上,她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扯下来都要自己掉层皮。不过等到晚上而已,王爷何必自找麻烦。”
仲熙大开眼界,表面却不露一丝,“你怎么知道的?”
“可能,她过于骚?我闻出来了?”
仲熙额角青筋微抽,又听她道:“当然,提醒王爷一下,晚上去她家时小心她递给你的任何东西,最好不要吃喝。依我看,她想和你来段露水情缘。”
东殷皇帝沈胤病重,已瘫卧在床半年有余,风烛残年,可预驾崩之期。
然而圣上子嗣单薄,共有三子,大皇子六岁落水而亡,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六年前遇刺,不知死活,不知踪迹。
皇帝唯一弟弟沈奕暂代掌权,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而一月前,仲熙去往京都看望病重皇帝,不过半百却已然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尽然一副油尽灯枯之象。
皇帝握住他的手,艰难地只说了句:“找……找三子。”
三子,即三皇子沈祉。
六年前三皇子于平城一带巡视,遇刺客,武成王仲子良出兵护驾身亡,三皇子沈祉被报遇刺而亡,然并未找到尸体。
刺杀一行人是谁所为,皇帝心中明了,只是无他法,他之后六年再无子嗣,而沈氏王朝血脉需要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