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陵请妙法去和贵七解释一下。
月亮刚爬起来,贵七在屋子里绣东西,进来的妙法看到屋里有些暗就多点了一盏灯。妙法看到贵七在手帕上绣茉莉花,绣得很逼真,好像是真的一样。
“贵七姑娘的手可真巧,我可绣不出这么精致的东西来。”妙法笑呵呵的,她根本就不会刺绣也没缝过衣服。
贵七不受夸奖,心想,会绣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他要的是像你这种有本领的人,可不是我这种只会洗衣做饭的村姑。
贵七心里很郁闷,她能感觉到孟长陵和妙法之间的关系并不普通,一个道姑好端端的不在道观里修行,和一个男人来衙门做师爷,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谁都不会相信。
贵七真的很自卑,孟长陵长得好看能文能武,自己这种小村姑是配不上的,妙法师爷长得比自己好看又有本事能帮上他的忙。
“哪有的事,妙法师爷你找我有事吗?”
妙法自己找凳子坐了下来,“贵七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大人他有些不近人情?”
“没有啊。”他就是无情冷血,外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那这两天你怎么不爱搭理他?”妙法都看见了,贵七这两天碰到孟长陵都会躲着走,“贵七姑娘,我和你讲一个故事。”
妙法开始讲故事,“大概是我七岁的时候吧,我们村附近的山上来了一群流民,他们没钱没吃的,官府也不管,他们就去拦路抢劫,抢了一个大老板的东西,是蜀绣。那个大老板是做蜀绣丝绸生意的,他们把抢来的蜀绣拿到黑市上卖得了好多钱,然后他们就用这些钱在我们村附近买了田地,在那里安家落户了。”
“他们很勤快天没亮就出来干活了,田地里的活干完了就到码头扛麻袋。他们二十多户人家个个都努力干活赚钱,五年之后大家就凑足了钱还给了那个丝绸老板。那个丝绸老板虽然很气愤但最后还是原谅了他们。”
“他们和乌贼山的那些人都是流民都做过贼,但他们和乌贼山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只抢一次度过艰难之后就想办法还钱给人家,他们只偷一次。”
“乌贼山上那些人他们完全可以只抢一次,拿着抢来的钱去安家去努力,可是他们却没有。他们选择一直抢下去直到被官府抓获就诉苦,抢了第一次就抢第二次第三次不知悔改,因为他们对这种生活方式上瘾了,只要拿大刀大吼一声就能有好生活,不想那么辛苦地种田种地,他们一开始是可怜但后来就是贪婪就是作奸犯科。”
“是,乌贼流民只偷商人的东西,难道商人在我们眼里就不能是人吗,他们做买卖难道就不辛苦,乌贼流民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抢他们的东西?”
“两年平安镇的新丰粮食铺不是有个杨掌柜吗,两年前这个杨掌柜去隔壁镇进货,进货回到平安镇的官道上就被那伙山贼给抢了,十车上等大米全都被他们给抢了。”
“杨掌柜只是一个帮人管理米铺的小掌柜,米粮丢了,他是要赔的,他把家底都赔光了,他两岁的儿子不幸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没钱治,现在走路还是一撅一拐的!”
贵七听完顿时觉得那些山贼一点也不可怜了,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活该,只是可怜了那杨掌柜的儿子才两岁就成了跛子。
妙法:“长陵只是将那些年轻的充军到边境赎罪,他还自己掏腰包安置了那些老弱妇孺!”
其实那些钱是妙法的,是妙法去赌赢回来的,“长陵对他们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不但不知道感恩还咒骂长陵。如果长陵真像外边那些人说的那么冷血早就连那些老弱妇孺都流放了,又怎么会想方设法去安置他们。”
“是我错了,我去和长陵哥哥道歉。”贵七这才知道孟长陵承受了多少压力。
妙法很是欣慰,大家一起做事开开心心的最重要了,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搞冷战。
马得贵一家四口只是被关十天,在第十一天的时候妙法觉得给他们吃纯属是浪费粮食就放他们回去了。
妙法亲自赶马车把他们送回马家村,他们回到马家村的时候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这十天的牢狱生活暂时磨去了他们的尖酸刻薄。
马得富匆忙从地里赶回来要扶他们下车,“爹,我扶你下车!”
马老汉急忙推开马得富,“我,我自己来,不用你,你回自己家去,你回自己家去!”
“马大嫂,我扶你下车!”妙法伸手,李菜花不敢拒绝只好让她扶下车。
马得贵自己下车后,妙法一个眼神,他立即过去背马婆子回家,一家四口终于一撅一拐地回到了家中。
妙法见他们这副模样算是放心了,转头警告马得富不要再害人,“你让他们打秋风就是害他们,如果你再敢乱送东西给他们,我们大人会再请他们到衙门吃板子。对了,你那两个儿子长肉了没有,没长肉赶紧买肉回来给他们吃。二十天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天后我们大人来看到他们没长肉,你可就不好过了!”
“是是,妙法师爷说的是,小的一定会好好养孩子的!”马得富看着关上的大门心想,还是等这件事淡下去之后再孝敬爹娘。
马得富请妙法到家里喝水,妙法去喝水的时候顺便看了马得富那两个儿子,他们穿上了新衣服气色好了不少。
已经三月三了还是没有下雨,河里虽然还有一点水但根本就无法育秧,村民看着白云蓝天个个忧愁得很。虽然衙门已经贴出告示警告,不管是谁胆敢用人命来祭天求雨一旦发现立即满门抄斩,但孟长陵还是担心偏远村落有又蠢又坏的人,所以这几天孟长陵和他的捕快师爷一直在村落间走访。
刚走到梅花村就听到了鞭炮的声音,走近一看是一个红光满面的老道士在做法求雨。求雨的老道士是这附近十个大地主请来的,平安镇多地主乡绅,他们拥有上千亩良田家仆二十多人。
地主说破天也只是一个种地的,老天不下雨不赏饭吃,他们也愁啊,县令又不让用女童求雨,所以他们只能请来老道士。
过去的很多年里平安镇一旦有什么风不调雨不顺就会向河神献女童求保佑。
老道士点火烧剑在台上转了几圈,然后扔圈纸撒米,嘴里念叨叼,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点菜名。
容月也是第一次见求雨这种仪式,“看他油光满面的一定是骗子,妙法师爷你说呢?”
妙法抬头看了一眼蓝天白云,“没招来一朵黑云,应该是一个假道士。”
“我们要不要过去拆穿他?”容月看不惯这些骗子整天装神弄鬼的骗钱。
“还是算了,不下雨,那些人自然会收拾他。”
第13章 夏雨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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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见老道士耍了半天也没下一滴雨,急了,“张老爷你看一滴雨都没下,他一定是假道士骗人的!”
村民一:“是啊,弄了半天都没下雨还浪费了这么多东西!”
村民二:“把他赶走,把他赶走!”
张地主满脸失望的爬上台去扯住老道士的道服,“行了,别耍了,没这个本事赶紧走人!”
老道士真的很想赚这笔钱,求张地主再给他一次机会,“龙王不下雨可能是我们的诚意不够,以往求雨的时候都要献祭一个女童龙王才会布云施雨!”
张员外一惊,“献祭女童,你找死啊,衙门都出告示了,谁跟献祭女童就满门抄斩!”
“不献祭女童,龙王就不下雨,我能怎么办!”老道士一脸无奈。
村民三:“是啊,之前求雨的时候都是要献祭女童的,这新来的县令大人不让我们献祭女童这不是断了我们的活路吗!”
村民四:“是啊,县令大人管的太宽了,不献女童,龙王不下雨,他都能吃香喝辣的,哪会管我们这些黎民百姓!”
这个长得矮小的村民四刚说完话就被妙法扯出人群,妙法一把将他推到地上,众人一看是孟长陵和他的两个手下立即把嘴巴闭紧。
张地主等地主立即下台拜见孟长陵,张地主怕孟长陵误会立即解释,“孟大人我们只是求来道士求雨没有献祭女童,您可不要误会啊!”
“本官自然不会误会,刚才这位村民说要献祭女童,本官觉得献祭女童还是不太够诚意不如献祭他家的男童吧。对了,他家有男童吗?”孟长陵看着坐在地上的村民冷声问张地主。
张地主哪敢隐瞒只能老实回答,“小丁头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
小丁头立即爬过来哭着喊着,“大人,小人知道错了,小人知道错了。小人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求大人不要献祭我的儿子!”
孟长陵一脚踹开小丁头,“别人家的女儿可以献祭,为什么你家的儿子不行,男孩可比女孩珍贵多了,献祭你家男童,龙王大人一定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小丁头吓得连忙扇自己嘴巴,哭着喊着求饶,“大人,小人再也不敢说什么献祭女童了,小人不敢再说了,求大人饶过小人一家子吧!”
小丁头已经三十出头了,他二十岁成亲,成亲两年才生了儿子,生了两个儿子之后他婆娘就没再生,要是没了这两个儿子叫他们怎么活啊!
村民一个两个的都把脑袋压低生怕孟大人点到他们,张地主和这些地主也不敢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下台的老道士也老实地站在一边不敢妄言。
孟长陵再看小丁头两眼便拂袖而去,容月和妙法跟在后面,等他们走远了村民才敢喘粗气。
“师爷你不是道姑吗,能不能呼风唤雨下场雨?”容月对这些人还是同情的,农民看天过日子不容易。
“下不下雨,那是老天说了算,我一个小小的道姑哪有哪个本事。”
“上次我明明看到你呼风唤雨了。”容月亲眼看到的。
妙法解释,“那是叫借雨,把本来要下在那个地方的雨转移到这边来,再说了现在是春种时期哪里都需要雨水,如果把别的地方的雨招过来那边的村民怎么办。所以啊,我们只能遵循自然遵循上天的安排。”
前几天妙法已经夜观天象得知今年不止平安镇整个红河中下游地区都会发生春旱,农民无法耕种已经是铁板上的事实,更糟糕的是夏季还会爆发涝灾。因为无法耕种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庄稼会遭殃,但房屋会倒塌,洪涝之后可能会爆发瘟疫。
今年是大虞多灾多难的一年。
孟长陵刚回到镇上就遇到了陆明清,陆明清请他到食客楼吃饭。
陆明清发现孟长陵不吃肉,难道是这家酒楼做的肉不好吃?
“陆公子有事不妨直说。”孟长陵不喜欢和这种人绕弯子。
“既然孟大人爽快那陆某就直言了,平安镇已经有半个多月没下雨,河水已经快要见底,往年春季不下雨都会举行祭祀活动来求雨。但孟大人却出告示禁止祭祀活动,这可不是利民之策。”
陆明清甚至认为孟长陵这么做是妇人之仁。
陆家在平安镇置有不少田产,虽然都是靠近水源的良田但不下雨河里也没水没法进行耕种。
孟长陵:“怎么,读过圣贤书的陆公子也迷信,相信只要烧死女童就会下雨?”
陆明清并不认为这是迷信,“大虞设有国师一职负责农事祭祀掌管丰收事宜,孟大人怎么会认为求雨是迷信活动!”
难道他真的不是国师的人是丞相的人!
“即使是国师也休想在本官的管辖内残害无辜性命。”孟长陵的态度明确又强硬,“所以本官奉劝陆公子不要偷偷残害人命,如果被本官发现定会严惩不贷。”
陆明清该说他善良还是固执,“一两个人的性命和全镇百姓的性命孰轻孰重,难道孟大人不清楚?”
“在本官眼里都一样,所以你最好不要作奸犯科残害人命。多谢陆公子宴请,在下先行告辞。”孟长陵一脸坚定地离开了酒楼。
太阳刚刚落下山头,一大片黑云就从山那边迅速涌上来迅速布满了整个天空,几声巨雷响过,倾盘大雨从黑云上倾泄下来落在田地上、河里、树叶上、房屋上、街道上,屋檐下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下雨了,下雨了,田里有水了,可以育秧了!”
“是啊,都大半个月没下雨了,还以为会发生春旱呢!”
“快,快去田里踩裂缝留住水!”
“去拿锄头!”
镇上,县衙里。
妙法站在客厅门口看着这场大雨来得蹊跷,怎么会突然下雨,她看过天象今年是会发生春旱的!
“师爷你看下雨了,好大的雨啊!”下雨了,容月觉得妙法没那么灵验了,昨天妙法还说今年会发生春旱。
妙法看到闪电从天而降劈在了左边的山上,春天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天雷,难道是!
妙法急忙伸手去接雨用心感觉,感觉到了雨水里的热度,春雨微凉,夏雨闷热,春天怎么会下夏天的雨,难道是!
妙法撑雨伞神色匆匆地离开了衙门,容月问她去哪她也没应。
妙法撑伞来到太谷村外的山上果然看到了孟长陵,只见孟长陵一身疲倦一脸憔悴坐在草地上,任由雨水打湿在身上。他身边的松树被劈成了两半,草地上有十几道烧焦的痕迹,他的左手左腿满是烧焦的痕迹,是天谴。
“夏雨春下,跨越季节借雨,要遭受十二道天雷袭击,你疯了吗?”妙法手里的雨伞掉在草地上,看着虚弱得已经站不起来的孟长陵她差点就哭出来了。
孟长陵抬头冲妙法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真的有些累了,妙法道姑可以背我回去吗?”
妙法不懂,他这样值得吗,逆天而行,遭受天雷,搞不好还会死掉。
妙法伸手一把将孟长陵甩到后背上,看掉到地上的雨伞一眼,雨伞移动遮住他们。
妙法一步一步走下山坡,“我怀疑你是契给观音了,你心肠这么软为什么不契观音菩萨?”
观音大士大慈大悲,他虽然看着冷漠其实也是大慈大悲之人。
孟长陵还能笑出来,“我师父说观音多愁善感容易想不开,这世道多刁蛮,她不想我被世人欺负,所以,所以便把我契给,契给了智能勇猛的文殊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