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总督混淆视听不成,脸色不由白了白,不过他很快镇定,毫不犹豫地把楚妙言卖了:“此事出在楚妙言和阿珂大婚之前,臣的确失察,若知楚妙言是这等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许以爱女,但二郎...“
女婿可以不管,儿子总要捞出来的,他嘴唇一抖:“我让二郎随楚妙言当差,不过是想让他跟着历练,哪里,哪里想到会出这等事...”他重重磕头:“殿下,您怎么罚老臣,老臣都认了,只是求您明鉴,二郎是清白的啊。”
裴在野撂下指尖棋子,淡道:“审案是刑部审,不是我审,他是否清白,刑部自有定论。”
他说着说着,极有压迫力地微微俯下身:“别动辄说太子妃如何如何,否则舅父别怨我不念舅甥之情了。”
齐总督方才说的那番话,未偿没有试探一下,整个齐家和太子妃在裴在野心里孰轻孰重之意,好以此确定齐家未来的路——结果,裴在野毫不犹豫地选了太子妃。
齐总督脸色这才真正惨白一片,跪在远处砰砰叩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之前在梁州的时候,我把提点的话都说尽了。”裴在野却不爱看人这个,神色越发冷淡:“舅父知道我的脾气,你若再来苦肉计这一手,我当即令人把齐二郎送到边疆去,我说得出,也做得到。“
这话说的,齐总督磕头都不敢磕,只能由着下人半搀半拖的,把他给带了出去。
齐总督虽打发走了,裴在野的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还是沉的厉害。
沈望舒心里忐忑:“殿下...”
裴在野抿了抿唇:“你过来。”
沈望舒惴惴不安地走过去,裴在野忽然伸手,勾住她的腰让她跌入自己怀里,再把她狠狠按在膝头。
沈望舒吓得尖叫了一声:“干嘛呀!你...”
她话还没说完,裴在野就已经一巴掌抽在她的屁股上。
沈望舒自三岁起,就没被人打过屁股,她本来还颇紧张,又一下子又羞又怒,不可思议地道:“你打我!”就是杀人也不带羞辱人犯的吧!
她鱼一样的要弹起来挣扎,却不敌他的力道,被他硬是按在自己膝头。
“打的就是你。”他恶狠狠地笑了下:“你最先想到的不是我,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去找孙明煦?”
他又抽了她一下:“背着我跟孙明煦私会?”
再一下:“之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还死鸭子嘴硬!”
他见沈望舒王八划水似的在他手底下挣扎:“省省吧,我上回是怎么警告你的?别让我逮着了。”
他哼笑了声:“现在犯我手里了吧。”
沈望舒忽然反应过来,转过头,瞪大眼瞧着他:“你,你早就...”
裴在野重重捏了她一下,嗤笑:“你以为你们做的事多隐秘,那日我瞧你神色不对,便令人去探查了。”
他知道之后她宁可写信给孙明煦也不来找他帮忙之后,着实有些恼,但也知道自己上辈子在齐家的事情上,并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令她面对齐家时总是回避犹豫,她也并不敢完全的信任依赖自己。
他便想着等把齐家的事儿处理妥当了,等她慢慢想明白了,再来亲口跟他坦白,结果等来等去没等到,还是齐总督挑破,她才敢承认。
最近天气渐热,沈望舒穿的很轻薄,哪怕他用了不到半成的力道,她后面还是火.辣辣的疼。
她冲着他腰眼捶了一下,才道:“你才跟孙明煦私会呢,那日我爹还在呢,你别胡说!我们凑在一处商量事情罢了!”
而且裴在野这关注点不太对头啊...
她可也是把他舅家给坑了诶!
她一说这个,裴在野更恼了,勾住她的腰让她做自己腿上:“你商量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你才是我的太子妃,难道齐家还能比你重不成?!”
说实在的,他确实没想过会她捅出这样的篓子,但捅了也就捅了呗,反正齐家行事也的确逾越了,若刑部查明属实,趁此机会给他们一个大点的教训也没什么不好,免得他们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让他恼怒的,不是她对齐家下手,而是她把他当外人,死活偏要瞒着,要不是今日事发,她还不知道要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他难道还没那个孙明煦亲近?!
沈望舒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下,见他乌黑眼瞳里的恼意和认真,她心头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
对齐家的恐惧,盘桓在心头已久的阴影,似乎随着他的一句话便慢慢散了。
她低下头:“对不起...”
她觉着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和爹都是怕你迁怒我,以后我的日子不好过...”
裴在野给她气笑:“你...”
他话才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心跳微急。
他感觉自己的掌心有些冒汗:“你说以后...”他忽然不会说话了似的,口舌发紧,嘴巴张合了几下,仿佛初学说话的孩童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是和我的以后吗?“
如果她选择假死遁走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在乎他的感受,直接弄倒了齐家,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她一直瞒着他,是因为怕他发火。
如果她从没想过留下,那就不会如此在意他的态度。
裴在野的心跳飞扬起来,双拳不由收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第99章 打回来
沈望舒被问的有点迷懵, 顿了顿才回过神来。
裴在野的眼睛跟黏在她身上似的,她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不自在地乱瞟:“你问这个干啥啊?”
裴在野不准她躲, 硬是握住她的双肩:“你是不是想留下了?”
她刚嫁给他的时候, 确实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 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 自己会成为太子的正妃, 但随着她心头积存的阴云消散, 她对这个身份的抗拒也越来越少。
所以那日她父亲说, 为了你和太子以后的日子,这事儿也不能让太子知道, 她才会答应的。
沈望舒迟疑了下,点头:“我想过留下和你过日子。”她又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我也想过假死去乡下过日子, 我想的可多了。”
裴在野紧张地把嘴唇抿成一线, 过了会儿才松开,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问道:“那你是想留下的时候多,还是想离开的时候多?”
沈望舒这回倒没迟疑, 坦然道:“我想在太子府的日子多些。”
她讨厌的齐家已经对她构不成威胁, 长安有许多她惦记的人,有太后, 有乐康, 有她的父亲和兄长,还有,还有四哥...即便当初两人闹的最僵的时候,她对四哥也是记挂的,不然当初她在猎场就不会本能地选择救他了。
四哥为她做了很多事, 她感激他,也记挂他。
裴在野按捺住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慢慢引导:“其实那日你问我为何以假成婚诱骗你那日,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望舒又想起他骗婚的事儿她还没算账呢,横了他一眼,才撇了下嘴问他:“啥啊?”
裴在野难得这般有耐心,循循善诱:“若提出假成亲的人不是我,而是旁的什么人,你还会答应和他假成亲吗?”
他本来对小月亮的心思并不确定,毕竟她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但今儿他终于抓住了一个线头,往前回味,渐渐理出了许多蛛丝马迹。
沈望舒随意代入了一张陌生的脸,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
她肯定画花脸去乡下过日子了。
裴在野见她慢慢上钩,唇角不觉挑了下,又不敢让她到自己得逞的笑,忙收敛神色:“为什么我就可以,旁人就不行?”
沈望舒很自然地回答:“你不一样啊。”她说完自己也怔住了,他和旁人哪里不一样?
裴在野几乎要飘起来,仍强按捺着:“你知道为什么只能是我吗?”
他怕她反应过来似的,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地忽悠她:“因为你喜欢我。”
之前在梁州的时候,沈望舒早说过喜欢他的话了,那时候只是觉着有些难为情,现在却好像被遮羞布被扯下了,有什么极隐秘的东西乍然袒露在人前。
她这回却没给他忽悠住,出于自我保护,她想也没想就道:“我才不喜欢你呢!”
她说着说着似乎动了气:“你三番五次骗我,还老是强迫我,我才不会喜欢你呢!”她越说声音越大,仿佛在跟自己较劲一般。
裴在野原本带了点得意欣喜的神色霎时凝住了,他心头刀割一般,鼻翼翕动,直直地看着她。
沈望舒昂起小脸,努力让自己有气势一些,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
两人静默半晌,他方道:“对不起。”
他一贯是死鸭子嘴硬的,难得这么直截了当的道歉,倒是把沈望舒听的愣住了,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喜欢你,却总是不肯承认,总用强取的态度把你越推越远,”裴在野垂下眼:“之前在梁州是我不好,我为了利用你,所以假借陆清寥之名骗你,这次成婚也是,我瞧你总是不肯给我回应,恰在这时,皇上对你起了歹意,我便借机趁火打劫...”
沈望舒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低头搅着手指,耳朵却悄悄竖起来了。
他顿了顿,眸光带了点怅惘,神色却颇是决绝:“这两件事都是我的错,我却不后悔,前一件让我遇见你,后一件让我娶了你。”他已经想象不出来没有她的日子了。
他带了点试探地握住她的手:“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沈望舒慢慢瞪大了眼睛。
他不给沈望舒反应的时间,又道:“那日我说可以送你假死离开,你也犹豫了,小月亮,如果你真的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又为何会犹豫?”
裴在野轻轻扯了扯她的手指,有些讨好意味,他慢慢露出了狐狸尾巴,循循善诱:“你对我也是有意的,所以动摇了,对吗?”
尽管她对他的喜欢,不如他对她的,但她依然是动摇了,哪怕只是出于对他的感激,但他只要觉出一丝缝隙,察出半点破绽,他就有自信能走进她心里。
沈望舒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他却不许,她眼睛挪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他终于捕捉到她的目光,两人视线交汇。
裴在野轻捏她的指尖:“小月亮?”
她被他满含期待的眼眸蛊惑,神色怔怔的,脑袋轻轻颔了下。
那日她看着他冒雨过来,说了那样一番话,她确实犹豫了。
可以说,在齐家的阴影远离之后,她就不再像之前那样逃避这里了。
她自己也想过,如果提出假成亲的是旁人,她还会不会同意。
如果她已经做好了假死离去的准备,在这件事中,她就不会在意裴在野态度,想方设法地瞒着他了。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桩桩件件都有记着,她不可能不感动,就像他说的一样,她开始动摇了,在她心里,他与旁人的确不一样。
裴在野唇角泄出一丝笑意:“那我们试试?”
沈望舒愣了愣:“怎么试?”
他手指插.入她的指缝,和她手指紧扣,严丝合缝地合拢:“不要想着走了,当我的太子妃。”
只要她肯留下,就算眼下只是出于感动,但终有一日,他会让她心悦他,就如同他心悦她一样。
而且他有预感,那一日不会太远了。
沈望舒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盘桓在心头多日的问题,忽然就拨云见日了。
她踌躇了下,认真点头:“好。”她抿了抿唇,又补了句:“我们试试。”
也许答应他之后,哪天她会后悔,但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离去的场景,就觉着心里空荡荡的不甘。
裴在野一下雀跃,又有些得意忘形,凑近了她:“那你亲我一下。”
沈望舒:“...”
他见她皱起小脸,理直气壮地道:“空口无凭,你总得证明一下。”
沈望舒想起乡下老人家的一句俗语,狗耳朵戴了银铃铛——洋洋得意。
她有点无奈地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还是大方地满足了他,她把脸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裴在野一侧头,准确无误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他再不似以往粗暴,也多了许多耐心,舌尖仔细地描绘着她的唇瓣,慢慢地引导着她,细细尝着她唇齿间的甜香。
沈望舒也不似之前抗拒,她鼻翼翕动,被他轻柔地引导着给予回应。
这点难得的主动让裴在野欢欣鼓舞,他喉间紧了紧,又怕吓退她,慢慢地调着内息,他一手不着痕迹地紧搂着她的腰,让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直至亲密无间。
裴在野强行压住了把她摁在榻上的冲动,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下,他逼迫自己放下她。
她已经答应当他的太子妃了,夫妻之间,那样的事也是早晚的,想到她之前在这事上的阴影,他就不会急在这一日两日。
他挪开视线,有些心不在焉地扯开话头:“刑部那里我会打招呼,等案子彻底定了,我会让刑部公布案情为你正名。”
其实他这是说了废话,等楚妙言的案子审完,就算他不打招呼,沈长流和孙明煦也会暗中运作此事。
他是怕自己克制不住,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你还想下棋吗?”
沈望舒也悄悄舒了口气,她既然答应了留下,对那事也暗自做了心里准备,但也没快到她上一刻才答应,下一刻俩人就要滚到床上。
方才那盘她输的片甲不留,才不要继续找虐,她看了眼天色:“天都暗了,吃完晚饭就睡吧,还下什么棋啊?”
一桩压在心头许久的事终于说开,裴在野的心情都颇是不错,晚上入睡的时候也是神清气爽的,只是暗暗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两个被窝变成一个。
偏沈望舒像想起什么事似的,突然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想起什么似的,腾的坐了起来。
裴在野下意识地睁眼想问她怎么了,就感觉到她轻轻凑在他耳边问道:“四哥,四哥你睡了吗?”
她倒不像是叫他起来,而是在试探他有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