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画做完,幕沧眼中浅笑隐去,郑重的收起画卷,将它卷起藏在屋内一个角落,粗一看竟是呆了,这儿的画卷早已堆积如山,上百卷画就那么堆着,虽是随意,却又异常整洁,纤尘不染,真是叫人不解。
幕沧将画卷收好之后,打开洛阳城的兵力防布图,执起朱笔,在上面圈圈点点起来,要是墨宸瞧见了,也会惊讶的,这位文弱书生,竟然能一眼看出洛阳城兵力防布的缺陷来,只消寥寥几笔,洛阳城便在他手里土崩瓦解。
墨宸说得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真不错,这个叫幕沧的小子,是要比任楚河城府深得多,任楚河有几分愚忠,这份愚忠让他赔上了满门的性命,甚至是自己的。
但是这个正在仔细兵力图的男子,愚忠这两个字与他沾不上边,有了前史为证,他怕是对谁都无法忠心以待,当然,弃儿除外。
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没心没肺的人,活得更久,也能活得更好,这是幕沧很多年前就在血的代价里汲取到的经验,经验很有用,但是代价真是太大。
夜色正浓之时,幕沧依旧未休息,琢磨完军事紧接而来的是商场,商场如战场,果真不错,里边帮派林立,一步走错就能引来杀身之祸,每个成功商人背后都有一个不菲的后盾作为支撑,而幕沧什么都没有,更要步步谨慎行事,半点也马虎不得。
第146章
商人崛起(六)
夜色沉寂,一切黑暗与肮脏,都是这里进行着,罪恶像是来到最大的集镇,独独属于他们的天空,肆意挥洒着他们的不堪。
幕沧看着在自己手中逐渐壮大的茶庄,现在的听雨楼表面上不过是一间供人休息的茶室。
而且还都是权贵之人,这儿的茶水可不便宜,同样的茶茗是要比外间贵上四五倍,即便这儿茶水品质再好,也值不得这样的价钱。
但是这点钱却入不了贵公子们的眼帘,消遣舒适去哪儿好?去怡红阁?去万花院?
你这不就落后了不是?现在贵公子们都只去一个地方,那就是听雨楼,那儿的茶水越是贵重,去的人越是多,谁叫本公子就是有钱不是?
再说了,那家姑娘有听雨阁影绰姑娘那样的容貌,那般的才华?更是冰清玉洁,那里是勾栏院里女子可以比拟的?
这男子就是天生贱骨头,得不到的就都像叮缝的苍蝇一般,一窝蜂的涌上来,这些日子,各家青楼楚馆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不过终究还是有的,毕竟能空对食的贵公子,可真不多见。
这眼里看着的,总不如吃在口里来得真实。不过这茶楼总规是个清净能安心聊天的地方,更能会会那些和自己一样的所谓朋友。
于是乎这听雨楼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幕沧也成为这洛阳商行的新贵。
这般耀眼的一个人,树大招风,幕沧自然也不会例外,由于王亚伦刻意的避让,这棵可以让幕沧依靠的大树,也没了,这个初生的茶楼如同风雨里飘摇的树苗一般,摇摇欲坠,正在洛阳商行那些正统大商家叹息幕沧这个能干的小伙子之时,幕沧却做出了让众人意料不到的举动。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许久未见的影绰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舍得出来,而一直在外间迎接客人的幕沧却没了踪影,王亚伦终于按捺不住,出口询问。
“影绰姑娘,今日怎么未见幕兄?”
影绰手中烹制香茗的活计并未停止,缓缓道,“哥哥有事出门,往后这件茶楼哥哥便交与我打点,我一届弱女子,到时候还请众位公子多多照应才是。”
说道这儿,一直默默煮茗的影绰也不由得停了手,眼神中婉约带着坚强,抬眸看着在座众位。
这样的眸子比影绰来恳求更让他们痛心,连王亚伦也不禁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逼幕沧太狠了些。是不是该给下边的人打声招呼,不要那么照顾听雨楼。
“影绰姑娘放心,往后谁若是动了听雨楼,便是与我做对,我姜夫第一个饶不了他。”
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底蕴的男子站了出来,这么个貌美的女子,独自一人抗下这么大的一座茶楼,也是不易,自己能帮衬着点,也就帮着点。
四周的人,无论自己有没有实力,都应和道,怎么着都会帮衬着影绰,管理好这个新建尚在襁褓中的茶楼。
风雨飘摇中,这个摇摇欲坠的茶楼就是有了这些虽然好色虚伪的男子,才能得以保全,不知怎么的,第二日,洛阳城最大的商行里,只要是与茶有关的商人都闭户不出,那天日日来烦扰听雨楼的官差也永远消失在听雨楼周围。
而在大庆朝堂之上,却多了一位叫做幕沧的兵部侍郎,初见他并不觉得如何,外表儒雅,也不知如何想不通,竟然往兵部钻,要知道兵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兵部上头更是有振威大将军坐镇,但是下边的并不好捞油水。
毕竟没有实权拽在手里,谁能把你当回事呢?这兵权可是举国重任,不交给自己的亲人,还能交给你这个外人不成?
王亚伦知道幕沧来到兵部,却是欣喜若狂,兵部虽然对别人来说是个地狱,但是对于他而言,却是坦荡到不行,兵部尚书是八皇子党先且不说,现在那个叫墨宸的家伙。
可是双手将虎符献上,现在任职的兵马大元帅也是自己的人,调遣幕沧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王亚伦却知道,先缓缓,先让幕沧在兵部吃些苦头再说,锦上添花并不稀奇,也没有多少人珍视,只有雪中送炭,才能让人深深的折服,这点王亚伦比谁都清楚,御人之道罢了,想要在这朝堂上混下去,不精通怎么能行?
幕沧一届商贾,入得官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官名来路不正,高位的人自然对这种小小的职位不屑。
但是底下的人却不这么想,凭什么你一届商人,不好好的经商,要来和自己抢?
别人都说当了官,钱财女人会像水一样的流入怀抱,可是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就没有见到分毫资产流入。
于是乎这个在洛阳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幕沧,自然成为他们发泄的途径,谁叫这人被王亚伦赏识,却没有人来帮他呢?
不过还有有些人,帮着幕沧,不为其他,就是为了影绰,这个叫影绰的姑娘的大名他们可是老早就听过了,也不知道这两兄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竟然都生得这般好。
那个丫头他们有人跑到特地跑到听雨楼瞧过,果真绝色,不是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自己不是正合这丫头的哥哥在一起,不也算如此?于是乎便动了歪脑筋。
不住的像幕沧示好,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幕沧的顶头上司-格罗,听说这家伙早些年还是挺有实力的。
不过就是不大会做人,圆滑过了头,倒是令人生厌了,被贬到这儿,成天在幕沧耳边说着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想当年他也是一个俊朗非凡的公子哥儿,那时可真是貌比潘安,走在外面不说招蜂引蝶,也能勾得街上的年轻姑娘不住的抛媚眼,脸也不由得红润。
格罗说的这些幕沧姑且就听着,谁叫他是自己顶头上司呢?
至于格罗说这些的用意,幕沧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影绰是个好女孩,就是便宜了王亚伦那个小子,也不会便宜这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满脸油光,要是搬回家去,估计这辈子都不用买油和芝麻了。
说起话来口水直喷,让幕沧很是反感,不过屈居人下罢了,再说这出戏是要唱给王亚伦看得呢,不该这么早就散了。
自己被整治得越惨,王亚伦这个雪中送炭的形象就会越发的明显也能更加让他们相信自己。
毕竟自己呈了他们这么大一份情,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么会做那个白眼狼?
不过王亚伦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他们眼中的可以任他们揉捏的商人,竟然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人,这些自诩贵公子的人,这些自认为官场混得无比熟稔的人,都被幕沧玩弄在掌心之上,幕沧还不满于此,在影绰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他就有将影绰培养成第二个他。
女子柔弱,有时却能办成男子无法办到的事,自古就有人说过,男人征服天下,女人依靠男人来征服天下,这句话在许多女子身上都符合。
但是幕沧却怀着私心的觉得,她的弃儿并非如此,她的弃儿不需要任何人,就能成就一番天地,这就是他的弃儿,能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儿。
他的弃儿是与众不同的,是独一无二的,心里那一抹娇艳渐渐浮现在眼前,怔住的眼眸。
“幕兄弟在想什么呢?”幕沧回神突然看到一个酷似猪头的人,身子不由得后退,避开这个猪头的骚扰。
“格大人,下官没有想什么。”幕沧连忙低下头,整理者桌上的文件。
“是在想心上人吧!”格罗语气无比肯定,又带着几分让人恶心的笑意。
“不是……”幕沧摇摇头。
“你就别骗我了!哥哥我可是过来人,瞧你面上那抹甜腻的模样,心里想着谁呢?说来也让哥哥见识见识。”
幕沧喜欢的人肯定差不到哪儿去,这个精虫食脑的家伙,又开始打歪主意了。
“格大人,不过是一个一道长大的乡下女子罢了,撂在家乡没有带到洛阳来,姿色平平真是不敢拿出手,不过这些年的相伴,终归是有了感情……”幕沧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微不可闻。
“人不风流枉少年呀!幕兄弟你同哥哥一样,正是青春年少,是该好好享受才是!”
同样是青春年少?幕沧心中顿时欲呕,他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叔,也算是青春年少?
就他这副尊容是眼神有多差得人,才能看得上他呀!这人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偏生爱往年轻姑娘身边凑,也没有太高的职务,谁能瞧上他不成?
幕沧也没法子,之得点头称是,这点幕沧在幕府就练出来了,开始终归是有人刁难的,幕沧本来是家里的大少爷,哪能受得了这些闲气?
第147章
初入官场(一)
不过你也要时时记着,你和那些愚忠的人不同,虽然我们身处偏远但是我们是不同的,你是我任楚河的儿子,应该有大作为。
虽然今生不会去奔波官场,但是你也要在这个小地方,闯出一番你的事业来。
从那时开始,幕沧就替幕家少爷打点着一切,但是却韬光养晦,半点声色都不漏,幕沧在默默成长。
虽然一切都在暗地里进行着,但是任楚河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终是学会了如何处事,自己也可是慢慢放手了。
一个幕家而已并不是幕沧的最终舞台,幕沧在努力锻炼自己之余,也在不停的控制着幕府,每当幕老爷提起要扩大至洛阳,幕府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纷扰,阻止幕老爷的精打细算,这么多年这野心勃勃的幕老爷到底是没把幕府给扩出去。
幕沧是替幕府办事,可幕府何尝不是被幕沧所利用,任楚河老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非池中之物,城府之深,令人咋舌。
这个清秀的男子,将一切都玩弄在掌心之内,扮猪吃老虎,这是幕沧惯用的伎俩。
正当幕沧被格罗恶心到不行的时候,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倏尔立在门外,格罗快被吓懵了,这尊朝堂新贵怎么会来这个小地方?真是受宠若惊呀!
格罗连忙甩下幕沧,起身过去迎接王亚伦,他就是再没眼力也知道他,要是攀上了这棵大树,这往后的日子可就无忧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一脸谄媚的往王亚伦身旁凑,“王大人,您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呀!”连忙上前搀扶王亚伦。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座呀!”对旁边的人一凶,指手画脚着。挥霍着他所剩无几的威望,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
王亚伦冷冷的看着在一旁忙碌的人,这种人他见得多,处在洛阳城最底层里,却有几分权力,在欲望与不得中挣扎着,洛阳城里有太多这样的人,王亚伦早已习惯,没有身后实力雄厚的背景,自身实力也不佳,就注定了他悲惨的命运,如果出身好,也能做个贵公子,虽然庸庸碌碌,也能富贵一生。
这人呀!有事落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不了,我就来传一道旨意。”王亚伦拒绝了格罗的好意,眼睛直直的看着幕沧所在的方向。幕沧踏着轻松的步伐走来,恭恭敬的说道,“下官见过王大人。”
“幕沧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同我一道走吧,上头有令要将你带走。”王亚伦看着幕沧浅笑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恭喜你,左迁官职。”
幕沧脸着挂着一副浅浅的笑意,丝毫没有意外。
“走吧,一起去看看你新上任的地方。”说着揽过幕沧的肩头,也不顾格罗的热情邀请,踏了出去。
这个地方幕沧半点都没带走,也没有半点留恋,只有一袖清风盈满衣袂,青丝飘散荡起空中涟漪,一袭青衫摇曳,一支桃钗束住,俊朗非凡。
“看样子你是一早就猜到了。”走到外面的王亚伦突然对幕沧说道。
“幕沧不敢揣测上面的意愿,这件事着实惊喜,不过沧某怕自身实力不够,担任不了此番重担。”幕沧淡淡的推辞道。
“我相信你!你可是我的幕沧兄,我王亚伦从来没有看错人!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在这个洛阳城里有你更广大的舞台,不要局限于听雨楼,一个小小的茶楼,再说你再朝中有了立足之地,听雨楼也才能更加繁盛不是?”
王亚伦最后的话语里,有无限的深意,官商勾结,官官相互,着洛阳城的官场,可不止这些。
这些事,这些话,要幕沧在这个浑浊的地方,自己慢慢品才是,王亚伦知道,他眼前这个清秀的公子,会是将来朝堂上一个不下于他的梁柱,有些人是靠落地的那一刻决定一辈子,而有些人。
即便没埋没,沙石是不可能掩得住金子的,这些人终究有一日,会绽放出耀眼的光辉。
王亚伦很庆幸的是,这样一个人是友非敌,不用在他手里毁掉,更庆幸的是,他还有一个好妹妹,这些日子王亚伦可没闲着,没事就往听雨楼走,不为其他,赶赶那些厌烦的苍蝇,品品影绰烹制的佳茗,听听仙音绕耳,这样的生活王亚伦很是享受,在官场的腥风血雨之后,能有个安宁之处。
而影绰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女子聪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影绰的那双眸子,更让王亚伦沉湎其中,初看是清澈如水。
不过细看,能看到里面多年沉淀的一切,这个女子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也让王亚伦知道,这个女子和他是一样的人,在她面前,王亚伦歇下所有伪装,因为他心中所想,她都能猜透。
王亚伦在玩火,他知道,可是他愿意玩,他不信,这个初来洛阳不久的小妮子,能把他怎么样,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小妮子,彻底臣服在他手下,那才是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