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蛾眉——雨眷
时间:2022-04-13 07:09:57

  天上人间自从重新改造后,每日夜间开业至关门,都是人潮爆棚,一楼二楼相继满座,如此还不算,附近乡镇的富庶人家早早地等候在门外,候满了整半条街,就为了尝一口新出的样品。
  菜品及糕点可堂食,也可带回。许多人慕名前来,也只为堂食。
  厅堂装饰并非富丽堂皇,却是别具雅致。几排雕木灯笼将堂内堂外映照得灯火辉煌。
  四周的墙面绘制有简单的梅兰竹菊,无论从哪一面看去,皆是一幅画面风景。
  座位比之前的摆设少了多桌。桌外的墙边,放置着一排排娇艳的花朵,花朵的底部袅袅升起一片轻烟,恍若置身世外的仙境。
  装饰讲究,餐具更是别致,每一样菜品装在不同的餐盘里。
  绿叶菜有青色叶形绘纹的餐盘,日常烧制的菜肴各有花型、椭圆、长型的餐盘,各类糕点的餐具更为精致,梨花酥用的是晶莹剔透的绿叶餐盘和透色的餐筷,朝慕思用的是白色银叶花纹的餐盘和琉璃小巧的餐勺。
  装饰精巧,菜品也是不断地推陈出新。食物按季进行制作,糕点和特设菜品只做七天。
  七天之后,店里的食客可品尝到新出的样品。如果有人对某样食物念念不忘,那他只能再等上一年的时间。
  如果说糕点七天一换是为吸引食客,那特设的菜品就是食材有限,只能做七天。
  也不知夜落头脑中如何冒出的想法,这些想法好似存在她的生活中很久很久。
  有时途径一个地方,有时遇到一件事情,就会萌生出不同的想法。
  这种推陈出新,正是她与涂宁安无意之中聊起五湖四海的食物和见闻时萌生的想法。
  有想法也需付诸于行动。她买了几辆马车,让程修远将他远在南越的爹娘和路晚接回了朝歌,顺便带来几个年轻朴实的少年。
  这些年轻人都是在主家农田做事的仆人,做事踏踏实实。
  夜落派给他们每个人一辆马车和车夫,由他们各乘驾一辆马车前往天南地北购买当地新鲜的食材。
  食材买回后,由涂安宁授予当地的吃法,夜落亲自教授一菜一品的制作。
  每授成一道,天上人间新出品一道菜式。马车一来一回,恰好是七天的时间。
  天上人间的烟火旺盛之气,与其他食肆相比,真是天地之别。
  他们既做不到独居品格的菜式,也无法大费周折地请画师在纸上作画。他们只好各动心思。有人打着天上人间的;
  名号也做同样的糕点,味道却相差悬殊,后续无人光顾。更有的餐馆动了歪心思,妄想将厨工谋来自家做司厨。
  如此的盛况之下,自然也会有人铤而走险。夜落等着的,就是他们的铤而走险。
  时至月末,夜落与各位东家聚在一处,由周叠匆与桐影核算完账目,将银钱分配发放到每人。
  这时,适情走了进来,她简单地向大家点头示礼,说道:“姑娘,奚九小姐府中的人昨夜在咱们的水缸里下了毒。”
  闻及此言,众人拿到银钱的喜悦瞬间被愤怒所替代。“谁干的?”
  “咱们都跟官府有交情,还有谁这么大胆敢跟官府过不去?”
  夜落淡然地坐在椅上,“可有抓着下毒之人?”
  “有,已关押在小厨房。”
  适情看着夜落,等待她发话。她从来不问「该怎么办」,她相信夜落自有自己的想法。
  “不如,将那有毒之水做成食物,我们将计就计,一举将他们奚家打入地狱。”
  夜落还未说话,李掌柜却迫不及待地开了口。他神情激动地看着夜落,却迎来她一道冰寒的目光。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我们的初心是为售食,不可害人。”
  夜落虽不能言语,适情也不能将她的意思转达个八分,但凭她的面色与眼神,足以令人畏惧。
  李掌柜自知理亏,低着头也不言语。
  “今日,天上人间关门一日。”夜落的眼神看了一圈,嘱咐道,“桐影,你在门口立个告示,说明下毒之事。”
  说完,夜落望向适情,“携一瓢水,将下毒之人押送衙门。”
  “修远哥,做一份白玉香送至沈明府府中。”
  “周大哥,麻烦修书一封,天上人间新出一样品,请大人、夫人、公子、小姐们品尝,因水有下毒,只做了小份,望明府勿怪。书信与白玉香一起送入沈府。”
  各位东家领了意,便开始左右张罗。
  天上人间关门一日,对于远道而来的食客而言,这是比胡天六月飞雪还大的事情。
  普通的人家自不能每日来食肆吃饭,他们通常需要排上几个时辰的队才能买上一份糕点。
  富贵人家的公子寻常时候都是派遣奴婢们在队伍中候着,轮到他们时,这些官贵人家的老爷、公子们才前往食肆厅堂。
 
 
第47章 
  开轩诗赋
  天上人间无辜停业,还被人投毒,此事非同小可。几名官人和公子径直闹到了县衙,誓必要为天上人间讨个公道。
  沈明府顺水推舟,将那下毒之人严刑拷打了一顿,将他口中的实话掏了个干净。
  没几日,县衙门传来消息,投毒之人已认罪伏诛,并供出了主谋为奚家的郑爷夫妇。
  郑爷夫妇终没料到马失前蹄,害人终害己。二人被关入了地牢内,奚家动用京都官僚的力量,想尽办法要救人,也终是无果。
  得知消息后,夜落带着几位兄妹来到王三与古齐儿的坟前,每人为他们敬了一杯酒。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各人的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天上人间的事情暂时搁浅。程修远与桐影在天上人间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凭聪在离香堂也是勤学苦练,唯独水遥尚无着落。
  以前是哪里忙她便去哪里,自从程武夫妇来了之后,哪里的忙她都帮不上,她的性情变得更加的柔弱。
  程武夫妇自从独子离家后,整个人俨然疯了一般。两人整日左晃右荡,逢人就问其子去向。
  凭程家的清寒家境,夫妇俩又整日无所事事,到处寻子,若不是路晚照顾接济,二人不饿死街头才怪。
  程修远将爹娘接回夜色小憩,将他们的住所安置在自己的院落。
  程武夫妇自幼生活在招摇,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见独子皮肤也不黑了,衣着也丝软光鲜,又住着高墙大院,疯魔一样的心立即跳回了正常。
  程修远在天上人间时,程武夫妇无事,便将府中上下打扫得焕然一新,什么活都抢过来干,直逼得水遥唉声叹气。
  夜落看在眼里,也念在心里。得空时,她带着适情和水遥前往京都散心,明意为她开怀畅心,实则要为她在京都繁华万千的烟火中寻找适合她自己的那一朵。
  工艺饰品,无女不爱。几名女子先去了工匠铺。
  肆主一看来人,忙迎了出来,“小姐的银针用得可还顺手?”
  夜落笑道:“有劳主家,甚好。”
  肆主开怀畅笑一阵,忍了又忍,终是未忍住,“那银针真能救人性命?”
  适情咯咯笑道:“不瞒主家,小女子亲眼所见,那银针真救了几位公子的性命,多亏主家手巧。”
  肆主也只顾笑,不便追问,“小姐今日来,还是要做银针么?”
  夜落摇头,她想了想,取出纸笔,在纸上画了一幅图案。
  这是一幅玉珞腰佩图案,玉佩形如明珠,未辔红缨,却坠有五帘的银链,如雨丝滴落,又如暗泪轻垂。
  夜落取出身上;
  的糙玉,递到肆主的手中,“麻烦主家以此玉为我做一件玉佩。”
  肆主取了图案,左右仔细地看了看,夸道:“小姐的想法果真奇特,老朽从未见过如此样式的腰佩。”
  夜落说道:“此玉佩,又作「明珠泪影」。”
  肆主会意,收了图案,说道:“老朽定不负小姐所望。只是这玉……”
  夜落浅笑,“再粗糙的玉也有它的精彩之处。”
  肆主点头无语。
  适情豁达,对饰品并无太大要求,只定了一副手镯。水遥依夜落所言,做了一只珠摇。
  离开工匠铺,几人来到长安街。夜落掀开车窗一望,刚好看见一家乐店,匾额正中写着「仙音居」,举目望去,店内摆放着各式的琴乐器材。
  夜落忽觉心里一阵悸动,忙唤了马车停下。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往轩面走去。
  肆主迎上前,“几位小姐可要看琴?小居的琴弦皆是精品制作,音律极佳。”
  夜落一步步地走去,细细地观看,从竹笛、玉箫到玉琴,心里就像有一根弦牵引着她往前,她伸手抓去,那份琴音的律动却又突然消失,总也无法触及。她闭眼叹了一口气,终是失落地离开了仙音居。
  几人先后去了心悦坊听牡丹弹琴,又去了诗赋轩观赏吟诗作赋,最后来到一家食肆,三人点了一些菜品填肚。
  水遥低着头默不作声,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菜,却并未夹起几根。
  夜落望着水遥心不在焉的模样,双眼变得柔和温暖。“水遥最近闷闷不乐,可是有何心事?”
  水遥回了回神,忙摇了摇头,“没有……”
  夜落笑道:“那我们家美丽的水遥是因为什么事闷闷不乐呢?”
  水遥抬起头,声音依旧软弱,眼神却是坚定。“姐姐,我,想要学琴。”
  夜落笑问:“水遥喜欢琴音?”
  水遥应着:“嗯……”
  夜落道:“姐姐心里欢喜,只要你想,姐姐必倾力助你。”
  说完,几人继续吃饭。这顿饭,水遥是高高兴兴吃完的。
  夜落虽说是一脸平静如水的模样,心里却将水遥的想法惦记了千万遍。
  夜间,三人并未回去,她们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有了夜落的应承,水遥洗漱过后早早地就寝了,反倒是夜落无法入睡。
  夜落的心绪自然瞒不过适情,她默默地坐在房内看着夜落,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一会,有人轻轻地敲了敲窗。
  夜落的脸上漾起一片笑容,
  她打开窗户,就看见一个如月光一般清澈明亮的男子坐在窗棂上。男子的双眼清如玉湖,宁静祥和,他望向夜落时,双眼又满是柔情。
  “有一段时间未见,夜儿,别来无恙。”他看着月光下她一脸明媚的笑容,唇间也弯起了一弯明月。
  自五月诗赛结束后,皇子们回了京都,算时辰,他们有两月未曾相见。
  适情见是云行期,向两人施礼后偷笑着离开了房门。
  云行期翻窗进入,他拉着夜落的手,一起坐着桌边。桌上早有准备好的纸笔,夜落写道:“难为你,深夜翻窗。”
  云行期轻柔地说道:“你难得来一趟京都,我也难得见你一面。你既来了,别说是翻窗,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来。”
  夜落:“我以后常来。”
  云行期高兴地问道:“真的?”
  夜落看着他,笑容越加灿烂。“我想在京都开一间轩面,你可有好推荐?”
  云行期想了想,“陛下重文,夜儿又多具情才,不如开一间诗赋轩面。”
  见夜落点头认可,云行期继续说:“我人微言轻,没有二哥的亲王之位,也不如四弟受陛下的重视,反让你一个女子劳碌辛苦。
  我只望陛下早些封我为王,得一封地,来日迎你为我的王妃。此生,我愿将一腔情挚交付于你,我们做一对闲云野鹤的夫妇。你可愿意等我?”
  夜落神的情动容,眼中无故泛起盈盈泪水。曾几何时,似乎他也说过同样的话,这份动容如此的熟悉,不论放在何时,均让人感动不已。她紧执着云行期的手,写道:“我心可期。”
  云行期离开后,夜落久久未能入睡。她想了许多的事情,却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知道她的目的要水遥学琴,且要给她一个独立的人生。
  她本意是开一间教坊,待水遥艺成,教授女子弹琴。如今却因为云行期的一番话,她决定开一间吟诗作赋的轩面。如何把诗赋与琴律糅合在一起,这是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情。
  次日一早,适情敲门时,却看见夜落梳洗完毕坐在桌边等她。
  “姑娘,昨夜可有休息好?”适情问道。
  夜落神情有些严肃,“适情,你再陪我出去走走吧?”
  两人坐在马车上,将长平街和长安街走了个遍,终于在长平街中一家轩面外停了下来。
  夜落左右看了看,满脸的欢喜雀跃,“适情,你觉得这家轩面如何?”
  适情笑道:“姑娘一夜忧思,这家轩面定是不错的。”
  夜落笑着摇了摇头,适情这丫头可真是越加爱猜人心思了。
 
 
第48章 
  十七弦琴
  市肆本如关山阻隔,但于适情而言,石城汤池她也能轻而易举谈来,通常用不足一个时辰。这次的市肆却是个例外。与肆主相谈一上午,适情仍未出得门来。
  再待下去就是饷午,夜落的手指开始慢慢地在桌上转悠。
  她在轩面内喝了一上午的茶,仍然觉得这茶是绝佳上品。
  茶味芬芳馥郁,沁人心脾,能以此茶待客,肆主应为豁达之人,不拘于小结。
  这家肆面夜落左右观望了一阵,它虽立于繁华的街道,肆内却寥若晨星,对于以市为生的百姓人家,所挣银钱必是青黄不接。
  肆主示牌,已是捉襟见肘之象。好茶待客,又捉襟见肘,分理之下,夜落竟有些琢磨不透。
  她的眼神朝外看去,恰巧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入了正门。
  那人一身淡色青衣,头冠白玉,身型修长。他一进门,将整个明光都遮了去。
  即使他背朝着阳光,夜落依旧可见到那个人明俊飞扬的笑容和奕奕闪耀的风采。
  夜落忙用手安抚着怀中的星辰。经过一番抚摸,小家伙按捺不住的情绪尚趋于安稳,却还保持着呲牙咧嘴、眼神凶狠的模样。
  “落落,落落,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太巧了。”云宸煜嬉笑着一张脸来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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