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皇城传来丧钟,钟声敲响四十八声,此乃天子驾崩之兆。天子驾崩,朝纲颠覆,身处皇城的夜落如何能独善其身。所有人彻;
夜守在厅堂,未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亮之际,云行期踹门而入,他们立即跑了过去。当他们看见放在榻上满身是血的夜落时,惊得不知所措。
云行期大怒,“你们都死的吗?快救人呀!”
最先反应的是适情,她双眼含泪,声音颤抖地叫道:“凭聪,凭聪,你快过来。”
“适情姐姐,我在这里呢!”凭聪站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适情急得七窍生烟,一手拉过凭聪,一边喝道:“你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呀!”
凭聪弱弱的声音颤颤巍巍,“姐姐,我不会救。”
适情一把抓过她的衣领,冷冷地说道:“姑娘往日是怎么教你的?你现在好好地想想,你今天会也得救,不会也得救。”
凭聪哭道:“姐姐,我求你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血,我真的不会呀!”
“闭嘴。”云行期喝断了两人的声音。
他俯下身,脸几乎靠着夜落的脸,问道:“夜儿,你想说什么?”
夜落迷茫的眼神扫过云行期,扫过适情,最后停留在依然颤抖的凭聪的脸上,她的嘴唇微微开合。
适情忙道:“盐水,穿刺,输液,快,多,肠断,缝起,洗净,放回,伤口缝合。”
凭聪擦了擦眼泪,“姑娘应该想说的是她失血过多,需快速大量输入盐水,她的肠断了,需清洗缝合伤口再放回肚中,最后将伤口缝合。”
适情火冒三丈:“你都知道了那就快去准备呀!”
“姐姐,我没做过。”
适情抓过她的肩,一字一句说道:“凭聪,姑娘的命今日就在你的手上,你救,她有活路,你不救,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凭聪擦去眼泪,咬牙说道:“我救,我需要帮忙。”
适情忙发挥她的指挥才能:“桐影,你快去准备物品。修远,你去将我们备好的盐水全部搬来。徐二哥,你去将李大夫接来,协助凭聪救人。”
各方人均自忙去,只剩下适情跌坐在地上发愣。
云行期坐在榻边,盯着夜落的脸一眼不眨一下。
凭聪扎上针,将盐水高高悬挂。
夜落悠悠醒转,她伸手抚了抚云行期如冰天雪地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云行期恢复些神色,看见夜落如此的模样,他的脸色又是一片冰寒,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竟是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适情注意着夜落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一有变动,她马上转达。“姑娘说,聪凭你速度快些,不要用麻药。”
凭聪一脸的不可置信,“姑娘真的说不用麻药吗?”
“没错,刚确认。用麻药不好。”
凭聪咬咬牙,狠了狠心,这才穿针引线,仔仔细细地为夜落的伤口清理缝合。
饶是夜落意识半昏,仍然痛得头冒冷汗,双手死死扣在榻上。
处理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十分,痛苦十分。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几人恍若未闻。
第80章
荣登大典
李忱闻身为大夫见多识广,他看见如此的场面后也是双手颤抖着为夜落施针。他的到来缓解了些夜落的疼痛,也止住了伤口的出血。
李忱闻叹了口气,“伤及命理,本是回天乏术。所幸有奇门医术,危难之际可医命,她自己救了自己,也是命不该绝。”
“李大夫……”适情满脸的泪痕,“你且告诉我,姑娘现在如何了?”
李忱闻道:“看脉象平和了些,出血已止,伤口已处理,命应是保下了。”
闻言,男男女女十余人全部瘫倒在地,有的啜泣,有的傻笑,有的神情恍惚,只有云行期如梦初醒。
他张着干裂的嘴唇,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声,一道怒吼长长地回旋在流金岁月的厅堂。
从他的口角,留下了丝丝的血痕,那是他极力克制压抑咬破嘴唇所留的鲜血。
就在众人身松力竭时,程阿嫂大叫着跑了进来,“不好了,适情,大事不好了。”
适情横眼一瞪,喝道:“叫什么?我在这还没死呢。出什么事了?”
程阿嫂一边拍手一边跺脚,“适情呀!外面围了一堆人,要我们交出冀王。不然,不然他们就要硬闯了。我们可怎么办好?”
适情看着云行期说道:“王爷,您先走吧?姑娘在这,您放心就是,我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护住姑娘的命。眼下,姑娘最不放心的就是您,还请您保重自己!”
云行期望了适情一眼,不说话,这一眼带有对她的怀疑和留下的坚决。
适情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衣衫祈求:“王爷,外面的人都是冲您来的,您在这里姑娘就无法安心休养。她的命才刚救回,不能再受刺激,请王爷三思!”
云行期听后闭了眼,再睁开时已双眼朦胧。他低下头吻了吻夜落的额,神情凝重地看着适情,“她若不好,你也不用活着了。”
适情略一低头,“奴婢遵令,请王爷放心。”
云行期最后望了一眼夜落,恋恋不舍地翻墙而去。
片刻后,沈孤帆带着部下闯门而入。他看见满地的血迹和躺在床上面若死灰的夜落后,心下震撼,忙令人撤出了厢房。
部下搜了一圈,均未找到云行期的人影。沈孤帆心知云行期逃往他处,不愿惊扰夜落,只好作罢。凤府,夜幽灯明。
凤万青慢悠悠地吖了口茶,方问道:“冀王的意思是要老夫出兵相助?”
云行期点点头,“没错,请公助我一臂之力。”
凤万青摇摇头,放下茶杯,“老夫不参与朝廷纷争……”
云行期低眼,将最后一丝尊严埋在心底,“本王若成就帝业,公便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保荣华富贵。”
凤万青笑道:“王爷说笑了!老夫为官已久,如今年老渐衰,已无力朝堂事宜。为今老夫身居高位,只因放不下一双儿女,希望儿女们安享富贵。”
凤万青老奸巨猾,言下之意,是要整个凤家位列万人之上。
云行期别无他法,许道:“本王愿许令郎为云麾将军,令千金可入宫,享万千荣华富贵。”
凤万青眯了眯眼,重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小女自幼受尽宠爱,从未有一丝委屈,富贵于她而言那是伸手必来。相士观她有王侯之相之命,可惜她一个女子,哪来的王侯将相命?”
云行期的双手握拳,指节握得发白也没有感觉,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不成寇只成王。他要成为天子,他要主宰别人的人生,而不是让别人来践踏自己的性命。
唯有手掌大权,才能护好最重要的人,这就是他不顾一切想要达到的此行的目的。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低眉说道:“早听闻凤小姐贤良淑德,貌美如花,期心慕小姐已久,望凤公应允期求娶小姐为王妃,他日期贵为天子,凤小姐便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与期共赏这天下江山。”
凤万青乐不可支,连连称赞,“王爷,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那就一言为定。今夜王爷先在鄙府住下,待老夫稍作准备,两日后就为王爷与小女举办婚宴。他日王爷继承大统,还请昭告天下,与小女荣登大殿,齐聚万人之上。”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文治二十三年七月七日的乞巧节,没有往年的万家灯火,星河鹭起。
皇城内火光冲天,成群的兵马在长街奔跑,厮杀的悲惨接连不断。偌大的盛世京都,置身于一片尸身血海。
襄王率领的护城军中,有冷家军、凤家军和原本带往余娥的三军。
参与护城的凤家军却突然叛变,趁夜黑打开城门,放宫外一支量约五万人的骑兵入城。
宫中的护城军有两万勇士,襄王统领的三军有五万将士,加上沈孤帆麾下的十万将士,抗敌本是无所顾虑。
谁知那五万将士和两万护城军有一半人马突然叛变,与骑兵互相串和,攻打皇城。
宫外,还有一支铁骑正驻扎在宫门,为首的将领,正是失踪几月音讯全无的恒王云宸煜。
血夜火光持续了一夜,恒王攻入了皇城,冀王领骑兵霸占了盛乾殿,云宏志溃败而逃,留下大将军沈孤帆浴血奋战。沈孤帆最终寡不敌众,受伤被擒。
七月十日,京都的大街小巷传出了翻天覆地的几件大事。
文帝云玄毖病重医治无效,于乾坤殿驾鹤西去。文帝尸骨未寒,皇后则代传文帝旨意,赐封襄王云宏志为太子,不日荣承大统,更改封号为盛极年。
襄王在盛乾殿的龙椅上坐了不足半日,音讯全无的恒王携带三军直攻入皇城。
同日,冀王云行期迎娶凤万青之女凤花见为冀王妃。洞房花烛还未过,冀王就带领凤家军长驱直入盛乾殿,将皇城内叛乱的护城军及襄王一党赶出了皇城。
不过几日时间,却是江山易主,物是人非。
宣皇后传先帝遗诏,传冀王云行期承接大统。
云行期在凤司徒及冷将军的拥护下,于盛乾殿登基称帝,改封号为明孝,定年号为明孝元年。
明孝元年七月十日,明孝帝平息内乱,清理皇城,重开宫门,正是接受百官的朝拜。
圣旨有云,明帝登基大典,嘉封护城将领,大赦天下。封嫡妻凤氏为德仁皇后,位居德仁宫,共登大典。
先皇后宣氏为圣母皇太后,位居朝华宫。生母成弦追封母后皇太后,与先帝共葬皇陵。
名下官员一一受封。赐封凤待西为云麾将军,夏一鸣为中书舍人,又封文少傅后人文木乔为散骑常侍,侍卫君前。
盛乾殿内,以凤万青为首的满朝文武听完封赏跪了一地。
明帝云行期身穿吉服,与同样身穿吉服的凤皇后坐在高高的殿上俯撖着满朝的文武大臣。
百官的道贺并没有给云行期带来一丝欢喜,反倒是他身旁的凤皇后满脸的笑意。
百官礼拜起身时,一身戎装的恒王返回京都,入了盛乾殿。
襄王逃逸,恒王千里追杀。云宸志借用随侍的衣服,混入百姓中,逃入北单国。
余下的将士感念恒王的英雄仁义,归顺于恒王麾下。平息反乱后,恒王又是一骑千里赶往京都,恰好逢上云行期登基朝贺。
入了殿,看见宝座上的二人时,恒王的脸色布满阴云,“皇兄,落落呢?”
凤万青一听他如此不恭不敬的言语,立即心生不满,“恒王,请注意用词?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当今的圣上-明帝。”
云宸煜对他的话不予理睬,甚至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他直直地盯着云行期的眼睛,继续追问:“我问你,落落呢?”
凤万青怒声喝起:“恒王,放肆!大殿之上,岂容你如此跟陛下说话?”
盛乾殿的气氛变得格外的怪异,除了凤万青神带怒意,其他的朝臣百般心思,各怀鬼胎。
第81章
风起云涌
经过几日的权谋与奋战,云行期早已精疲力竭。他长长叹气,“恒王带兵千里,助朕剿灭叛贼,真是辛苦!你先回去歇息吧!”
云宸煜似乎没有听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依旧追问,“皇上?你如今贵为天子,万人之上,那落落呢?”
凤万青喝止的声音响在大殿内,满朝百官大气也不敢出,只闻得「恒王」二字在殿中不断地回旋。
“朕累了,恒王若不歇息,朕先去歇息了。”云行期用手揉了揉眉心,也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起身,离开了盛乾殿。他一离开,一众奴才也跟着出了殿。
天子退朝,其他的命官也无戏可看,他们也齐齐地告了退,退步时还不忘返首偷眼留在殿中纹丝不动的凤万青和云宸煜。
殿中再无他人,凤万青看着座上空荡荡的龙椅,得意的笑容洋溢在了脸上。
他慢悠悠地看向云宸煜,“恒王是否觉得遗憾?坐在这龙椅上的人本应是你,当初你若娶了小女,老夫拼力也会将你送上万人之尊,可惜你不识抬举。你落得如此境地,老夫唯有送你一句话:识明理方为俊杰!”
云宸煜嗤笑出声,满眼的星光化为一潭深水,“凤公,本王也送你一句话:强人所难,报无好果。”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云行期与夜落两厢情愿。
如今却娶了凤氏女为嫡妻,若不是凤万青强人所难,云行期何足于抛弃所爱。
娶一个不爱的女子陪伴身侧,云行期的心里自然不会舒坦,又有凤万青威压在上,总有一日,这笔账会算在凤万青的头上。
如今的凤万青被得意蒙蔽了双眼,早已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他看见云宸煜转身离开的身影,气得吹胡子瞪眼。
出了宫门,云宸煜的步伐沉重无比。
夜落和云行期一起出逃,如今云行期位居宫中,承继帝位,皇后却不是夜落。夜落如今在哪?她到底如何了?
云宸煜心乱如麻,想起凤万青一脸的得意之相,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骑上了战马,也不知要往哪里去寻人。走入长平街,忽然又掉头往长安街而来。与其驰马前往朝歌,倒不如先往流金岁月问问。
来到流金岁月的门口,却见大门紧闭。今日乃是开张之日,按以往时日,应是街中络绎不绝的人流和沿街叫卖的小贩。此刻,流金岁月的四周如寒鸦寂静。
云宸煜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才听得门内响起老妇的声音询问来者。
云宸煜道明身份,只听「吱呀」声一响,门开了一条人缝。
开门的程阿嫂确认是恒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爷,您可回来了?”
她又是哭又是叫,把里面的人也引了出来。
云宸煜向内一看,却见夜色小憩的人几乎全部在里面,唯独没有他要找的人。
“落落呢?”他沙哑着嗓音问。
“姑娘在雅房内。”
云宸煜悬着的半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二楼的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