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与襄王废话,他向着成弦说道:“弦儿,快走。”
成弦又惊又喜,她忙从角落中昏倒在地的牢吏身上搜出钥匙,打开云行期的牢门。
门未打开,只听襄王一声长笑阴森诡异地回旋在牢中。“仙人本是神机妙算的高人,如今急切地救人,竟不顾本王在门外放下的阎罗香。闻香者,血脉横行,暴体而亡,仙人究竟是太自负还是太蠢呢?”
成弦惊愕失色,她紧盯着白衣男子,却见他一声闷哼,手足无力,慢慢地摔倒在地,手中的古剑落在了成弦的面前。
一柄弯刀悄无声息地刺穿了白衣男子的胸膛,白色的衣衫上血流如注,瞬间将一身白衣染成鲜红之色。
襄王恐事情有变,在牢内暗藏了五个武艺高深的杀手,趁白衣男子中毒身软之际,合力击杀了白衣男子。
这五个黑衣的男士,从他们的衣着身形判断,这些人并非皇城将士,而是江湖侠士,待白衣男子身死后,默默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成弦泪流满面,长唤一声:“仙人……”
地上的男子最后看了她一眼,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成弦的双眼绝望无助,她提起男子的古剑,最后返头看了一眼云行期。
“昭儿……”她唤道,“你要记住母妃的话,不成王则成寇,你好自为之……”
说完此话,她持起古剑,朝襄王扑了过去。
“母妃,不要……”
天牢内,传来云行期凄厉的呼喊。
一阵血腥味瞬间飘漫在浓郁的牢气中,盖过了一片陈杂的气味。
夜落望去,只见成弦横卧在地,脖颈一道伤痕,血流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流去,染红了身下一片泥土。
“母妃,母妃……”
云行期声撕力吼的声音三回九转在昏暗惨淡的牢狱中。
襄王悠闲地坐在牢外,手里拿着一把短刃,左右翻着看了看。牢内污浊的空气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云行期的双眼如血,夜落知道他的心头、眼中都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腾腾空起的怒火。
她紧握着云行期的双手,在他的手背快速地抚摸,却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襄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将我的牢门打开,我要与你一决生死。”云行期一双红眼紧紧地瞪着襄王。
襄王嗤笑,果然命暗卫打开云行期的牢门。
夜落一急,忙用手拍着牢门,取出纸笔写道:“王爷不想知道春分猎赛的真相吗?”
襄王的眼睛成功被引了过来,“我早该知道是你……”
他令人打开夜落的牢房,将她拉到了身前,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本王不是告诉过你,我若掉一根毛发,便掘了你的夜府。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夜落返头看了一眼云行期,只见他恢复一丝理智,摇着头看向她的双眼。
夜落回他一个深深的微笑,期,我最落魄困苦之时,从来都是你施手相助。今日,且让我偿还你这份恩情。
夜落抬头望着襄王,他一眼阴戾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生脱活剥。
她毫不畏惧得迎着他的目光,给予他一个二分的微笑,此笑名曰:皮笑肉不笑。
“那就让我再为王爷医治一次。”夜落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
夜落趁襄王开口之际,一手银针直取他的百会穴,她的速度很快,比以往伤人的速度更利落几分,倾注了她右手全部的力道。即使如此,她也未曾伤到襄王。
一把白色闪着昏光的利刃刺穿了她的右手。她还未意识到疼痛,整个人被甩落在地上。
襄王将一只脚踩在她的腰间,如同踩着一只蝼蚁,让她动弹不得。“你以为伤我一次,我还会让你伤第二次吗?”
云行期摇着牢门祈求:“襄王,不要伤他,你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不要伤她。”
襄王嗤笑,“如今,你的性命捏在我手里,要杀你何其容易。不过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很没意思!”
云行期问道:“你想要如何?”
襄王看向一旁的夜落,“本王想与你玩个游戏。”
他来到云行期的身前,短刃指着夜落,“你杀了她,本王就饶你一命。”
云行期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铁栏,指节握得发白。“谁若伤她一根毫毛,有朝一日,我定灭他全族。”
“啧啧啧,真是患难见真情,令人铭感五内……”襄王咂舌,“本王突然改变主意了,我要和她玩个游戏。”
“你不要动她。”
襄王对云行期的威胁不屑一顾,他拔出夜落手中的刀刃,笑道:“夜落,还记得湖州之游吗?那日之后,本王对你的身子可是心心念念。今日,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他生,二是他死。”
夜落理了理衣衫,就着手心的鲜血在衣衫上写道:“何为生?何为死?”
襄王的眼中重现恨意,他说道:“你若想他死,你就用我手中的这把短刀杀了他。你若想他生,今夜,你就在此求我垂怜侍寝。”
云行期心灰意冷地看向夜落,却见她神容淡然,眼中含着笑意。
手心的鲜血点点滴滴的落在地上,犹如一点点血雨下在心头,她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依旧沾着鲜血在自己的青衣上留下一行行的血书。“期待我之情,无以为报,来生再与你作对闲云野鹤的夫妻。”
云行期疯狂地摇着牢门,“不要,夜儿,不要!我宁愿死,我也不要他辱了你。”
夜落喉部更噎,双膝跪地,在衣服上写道:“请王爷容民女伺候身侧,饶冀王一命。”不过几行字,写在青色的衣衫上,令那份鲜红的颜色格外得刺目。
第78章
劫后余生
襄王听着云行期在牢内灰心丧气的呐喊,心里升起莫名的兴奋与愤怒,两种情绪纠缠不清,他竟然不知是喜是怒。
想起自己猎赛时所受的屈辱,又眼见陷害他的二人如此情投意合,一时的报复心令他失去了理智。
他将夜落踹倒在地,脚狠狠地踩在她滴着鲜血的刀口上,将一个哑女踩的痛呼出声仍不解恨。
牢内的云行期已然崩溃,手捶着牢门奋力嘶吼:“夜儿……”
云行期喊得越大声,襄王内心的兴奋越加强烈。他将疼得浑身无力的夜落抱在桌上,在云行期的面前撕碎了她的衣衫,只留下一件薄薄的亵衣。
碎落的衣衫无处安放,纷纷飘落在地上,原先遮盖的地方,如今裸露着一片白皙娇嫩的肌肤。
如此的境地,夜落不挣不扎,她返头看向云行期,神色自若,眼里依然是一片笑意。
眼看襄王的疯狂无可阻挡,夜落闭上了双眼。她以往不信天命,总想拼上一拼。
如今,她也只能听天由命。要么她死,云行期生,要么两人都死,既然如此,她更希望她爱的那个人能好好地活下去。
自己的一生孤苦无依,唯有此人温柔以待,他愿豁出性命护她安宁,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今生无缘,来世再遇!只愿你还记得我,我还记得你!
就在夜落认命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王爷,不好了!镇门的护城首领派人传话,宫外有叛军闯入城门。”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襄王恢复了一些神志,大声喝道:“谁人敢闯城门?”
女声回道:“将军说,来军首领是个年轻的将领,好像是恒王。”
“恒王?”襄王听到恒王二字,连忙整理了衣衫,又将一件外衣盖在夜落的身上,才出了牢房。
门外,响起他嘱咐门卫的声音,“看好牢门,不准任何人踏入。”
门卫应令后,就听见脚步声越行越远。
夜落如泄了气的皮球,疲软地在桌上躺了许久。木桌上的坑次不平疙疼了她的肌肤,云行期绝望的呐喊也响在耳畔,她终于蓄积了一丝气力,爬下桌,将那件外衫紧紧地裹住身子,慢慢地移到了云行期的牢门外。
这时,铁门一响,从门外进来一个宫女着装的女子,循着烛火的光芒,夜落认出来人是乾坤殿的掌事姑姑秋红。
秋红三步并做两步奔入牢内,当她看见满地破碎残衣的狼藉和蜷缩在牢门边凄惨悲凉的夜落时,她的心脏犹如被人伸出一手紧紧地捏在手心蹂虐。
秋红身子一颤,跪倒在夜落的身前,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身子跟着泣声瑟瑟不止。
“夜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没能护好小姐……”
夜落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行期隔着牢栏抱紧夜落的身子,一双锐利的眼睛警惕地盯着秋红。“你想做什么?”
秋红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解释:“王爷,夜落小姐,奴婢是恒王的人。恒王离开京都前一再交待奴婢,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奴婢护住您二人的性命。
眼下,襄王已被奴婢支走,门外的守卫也被打晕,奴婢现在奉恒王之令,护您二人离宫,请您二人快跟奴婢走。”
夜落紧握着云行期的手,未曾移步半步。历经万劫不复,沧海桑田,夜落自然不会轻信任何人,她不能容忍云行期有任何的伤害。
云行期沙哑着声音质问:“你既是恒王的人,又身在乾坤殿掌事,如何会让夜落任人诬陷宰割?”
秋红再次叩拜在地,回道:“奴婢虽是乾坤殿的掌事,可对于襄王预谋毒害陛下之事,奴婢真的不知晓。几月前,尚宫局选派一名宫人前来乾坤殿内打扫,让奴婢好好管教。
这名宫人名唤木荫,是个老实木讷不懂事故的孩子,日常做事也不机灵,奴婢得到的指令,或打或骂,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她炼成一个行事利落的宫人。
将一个行事莽撞的奴才送入乾坤殿当事,那就是将她推入鬼门关,君王前一个不慎就招致杀身之祸,这个道理宫中无人不晓。
奴婢心知此事蹊跷,却又找不到蛛丝马迹,直到木荫半夜停留在夜落小姐的门前,奴婢才惊觉此事必与夜小姐有关。”
云行期:“你既然知道事有蹊跷,为何不告诉小姐?”
秋红道:“奴婢不知下毒之举,无法告知小姐,只是三番五次说道些话想提醒夜小姐当心木荫此人。”
云行期依然心有怀疑,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不知下毒之事,却又屡屡提及下毒,你不觉得你的话语有失吗?”
秋红急道:“王爷,请您相信奴婢,帝王中毒绝非小事,宫中除了太医和天子近侍,其他的权臣、奴才断然不知陛下中毒之事。
奴婢之所以得知此事,只因木荫突然溺亡。奴婢为追寻木荫身亡的真相,无意进入她生前到过的一处废弃的院落,偷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废弃的小院杂草丛生,虫鸣凄哀,柳上的弯月偷偷地潜入云端,余一帘黑幕将夜空遮得一片暗黑。
空庭深处,传来几道人声。
一人道:“袖中浸药,太医丞此计果然精妙,夜女如何聪慧,也断然料不到此毒所藏何处!”
另一人道:“多谢主子赞赏,微臣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那人又道:“更换碗筷,废弃佳肴,以食引人注目,让他们寻不到根本的下毒源头,太医令此举也让人刮目相看。”
又一道声;
音回道:“为主人效劳,是我等臣子的本份,定当肝脑涂地。”
被称为主子的人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二位把好最后一关,在陛下的书卷中添加两种致命的毒,必要一毒致命,不容有失,将中毒源头引向夜女。事成之后,所有书卷一并销毁,勿让人发现。”
其他人纷纷遵令:“是……”
事关弑君的大事,秋红吓得俯在地面,一口气憋在胸腔不敢呼出。
几道脚步声逐渐消失在空阔的小院落,弯弯的月牙从云端偷出,将黑沉的夜空掀起了几丝清明。
秋红坐起了身,回响起幽暗中的对话,她仍然全身冷汗涔涔,半天动弹不得。
秋红:“前夜,奴婢偷听方知,陛下所中之毒为十余种疫毒。太医丞乃是当年柔贵妃身侧一名宫人的兄长。
柔贵妃病逝故乡,其妹也身染瘟疫而死,太医丞一直在追查死亡的真相。
后来,他入了鹊山,发现了引起死亡的疫毒。为了报复害死他妹妹的罪魁祸首,太医署联合襄王,从一块玉石中提取了十六种毒,每日将这些毒物置于陛下的书卷中,并造出食物下毒的假象,让人无迹可寻。”
对于这样的惊天秘事,云行期疑信参半,“此事,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让我如何相信?”
秋红还待细说,却听门外突然响起了响亮的呼喊声和马蹄惊起的声音。
“看好牢门,别让逆贼跑了……”
“不好,襄王回来了!奴婢这就带两位贵人离开……”秋红起身,取出搜来的钥匙,打开了云行期的牢门。
云行期抱着夜落,跪到了成弦的身边,只不肯离去。
秋红急得跳脚,慌乱中摸出一物,忙道:“夜小姐,奴婢知道您不信我,但您应该相信它吧?”
她的手中拿着一块玉佩,那是一块梨花形的玉佩,上簪白璎,下坠银丝,莹泽通透,宛如一朵当蕊秀美的梨花。
看见玉佩,夜落的睫毛轻颤,身子也跟着颤抖。当日在流金岁月,恒王将此玉佩相赠于她,她以名贵为由,未曾收取。
夜落进入皇城,恒王已知此事暗藏玄机,却无可奈何,只令秋红好生照顾夜落。
直到岳陵关兵临城下,陛下下旨让他出征,他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出军前,他将此玉佩托于秋红,有朝一日,若夜落身临险境,无论千难万险,一定要护她安全。若是夜落不信,就将此玉佩呈给她看。
见玉如人,云宸煜用心良苦。夜落取过玉佩,挣扎着起身,用满是血迹的手在云行期手心写了几字:“快走,一定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