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形如上弦之月,图似蛟龙在天,遇气温不同变幻颜色。
春日温暖通体红润如血,夏日炎热色泽加深变为暗红,至秋季清凉时颜色褪变为浅红,寒冬冰雪时节再次褪变为粉红。”
两玉意欲龙凤呈祥,千古无双。
“这两块玉,并非只是崇吾国的圣物,它们还有特殊的用途。白玉凤凰衔珠是一块军符,可号令世间的千军万马。红玉蛟龙在天是一块亡符,可令世间人身死魂销。两玉合并,具有通天之效。”
成弦不解:“为何红玉为亡符?”
襄王讽笑,“成妃以为红玉的疫毒是被浸染的吗?那块玉之所以呈现红色,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疫毒。”
“这种疫毒只有在温暖如春的季节方能苏醒,若此时随身携带,所佩戴之人将事先被染,他所碰击的一切人或物皆将被感染。”
“所以,你们选在春日之时,送我母妃返乡并送她一块染了疫毒的玉佩?”襄王问道。
成弦道:“不是我们。你以为,凭我一个君王无宠、家无根基的后宫嫔妃,哪里能得来这珍世的红玉?
绝世双玉的确入了皇城,其中的红玉由皇后的父亲-宣国舅在陛下生辰之日作为生辰诞礼,献给了陛下。
你道先太子是如何早夭的?那是因为先太子得了红玉,身染疫毒不治而亡,陛下因此得知红玉含有疫毒。”
襄王听闻此话,闭了闭眼,似在意料之中,又忍不住心有哀寞,“父皇?难道他对我母妃的一往情深都是假的吗?”
——题外话;
写着写着,终于写到了皇女庆道日的起点,绝世双玉开始入场。
双玉之后,再无迎柳……
第76章
和风迎柳
成弦幽幽叹道:“和风缕盛宠并非虚假,当年,陛下是真心疼爱和风缕。陛下宁冒天下讳忌也要遵照南越习俗明媒正娶和风缕,并为她亲自栽种三千柳树。
入宫后,陛下得知她喜爱美玉,为博佳人一笑,令铁骑三千,踏足千里,只为寻得一枚凤凰衔珠。此等殊荣,又岂是三千后宫可媲美?”
时光流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往事中的山南水北、人来人往历历在目,好似发生在昨天。
二十二年前,京都的王侍郎府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为南越一名女子作了一首赞美的诗赋,诗词名为「美人颂」。
“江上春风拂柳丝,月明水碎探芳枝。弱柳扶风风犹眷,娇花照水水亦思。”
诗作之意,是赞扬一位南方的美人。此女脸若桃红,眉若远山,眼如明月,肤如凝脂,行如轻风拂柳,美若娇花照水,真正倾国倾城一般的人物。
诗作一经流传,京都的王公贵族无不争相前往南越游玩,借机一睹此女子的芳容。
彼时,文帝云玄毖携带贴身侍从卢公公游览江川河山,途经至南越时,文帝被南越山明水秀、斑驳陆离的名胜所折服。他选了一处客栈停留住下,意欲游玩观赏几日才返回京都。
正值小满之日,招摇城摩肩接踵,处处张灯结彩,璀璨夺目。
文帝来到丽己河畔,只见青山幽掩,一艘艘画舫破入清波,载着一个个妙曼的女子缓缓而来。琴声音婉,清亮入夜,惹起一片高呼喝彩。
“听闻和家的小姐容貌才艺俱佳,是那倾城绝色。”
“和小姐若得皇女之名,也是实至名归。她若入了皇宫,当如庄皇后一较高低。”
文帝心中好奇,抓住一名男子探问缘由,方知今日为「皇女庆道日」。
所为皇女庆道,乃是南越人为纪念历代皇后、皇妃所设的喜庆道贺之仪。
百年前,招摇城内的庄家小姐容貌倾城,美若天仙,且司擅琴画,乃是才艺无双。
小满这日,丽己水高船涨,庄小姐携家婢乘坐花舫观赏丽己河山水。
晚间时庄小姐一兴而起,弹奏一曲,不想琴高技长,惊动了真龙天子,却见那星河雷动,玉龙翻腾,竟是真龙天子降临民间。
天子听罢琴曲如痴如醉,自不肯离去,又见那庄小姐美若天仙,喜不自胜,他身形一卷,一片云海翻腾,小姐与天子不见踪迹。真龙天子载着花舫与小姐一起进入了仙宫,此为天上人间的一段美谈。
自那之后,南越兴起习俗,值小满之日,各地的名门贵女到及笄之年,皆在府中精心打扮一番,而后乘坐自家的花舫,齐聚在丽己河中游湖赛艺。
才貌俱佳者,列为皇女图册,供放皇女观。有幸者被选入宫中,不为皇后,也成妃嫔,侍奉天子左右。
文帝的祖母便是南越人氏,且为皇女图册第二位居。
得此巧缘,文帝自不能错过。在卢公公的打点下,云玄毖来到了一座临湖的高楼,从二楼窗上而望,河中美景尽收眼底。
丽己河光辉奕奕,流光溢彩;
画船为白,用得是山川水墨锦编织的船帘,船外缀满暗红木雕刻的灯笼,一片明亮的烛光将船内的陈设映照得朦胧静谧。不过是一船几桌几椅,却在一片欢呼声中彰显得墨香书浓、举世无双。
“和小姐来了,快看,和小姐来了。”
云玄毖的目光被一片赞美与欢呼声引向了花船。只见花船的船头,坐着一位白衣的女子,她正提笔,在桌上仔细地作画,她的认真、安静丝毫未受旁边欢呼的喧闹所侵扰。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披洒在她的衣上,宛若一幅美丽的画卷。
云玄毖只看了一眼,便为女子的绝世容颜倾倒,再也无法挪开眼。
几经打探,方知花船的女子是南越书香世家和府的独女和风缕,也是闻名京都被人歌赋称颂的美人。
那夜之后,文帝按南越风俗,行三书六礼,聘八抬大轿,携十里红妆,将和风缕明媒正娶为妻,并大张旗鼓地迎入皇城,赐封柔贵妃。
皇恩浩荡,和风缕集三千宠爱一身,十三年来宠冠六宫,无人可敌。
更甚者,文帝为和风缕在丽己河畔载柳三千,一双权贵天下的金手硬戳磨得污泥遍处、血迹斑斑。
和风缕入宫后的第二年即生一子,成为嫡长子之后的第二位皇子。
二皇子聪慧灵敏,自小得文帝喜爱。文帝为其请遍京都的名师教导文韬武略,至十岁时,二皇子已是文武双全的佼佼之子,得才、睿智远远超过嫡长子。
和风缕母凭子贵,势头碾压宣皇后,成为后宫中翻云覆雨的后妃。
母子二人盛宠的十多年间,朝堂中风起云涌。以王侍郎为首的权臣暗箱笼络朝臣的人心,朝上朝下大赞二皇子德贤杰出,联名请奏立二皇子为太子。
时任尚书令的沈翰山立身朝堂之中,以宗法礼风为制,指名痛骂王侍郎一党的权臣,要求君臣禀行先祖遗训,“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在尚书令一指骂朝堂的威压下,文帝迫于朝堂的舆论,册立嫡长子为太子。
沈翰山因骂得福,赢得陛下的赏识,册封为太子太傅,位居从一品,教导太子学识。
太子立后的第三年不慎染病,经太医署论断无药可医,年幼的太子不慎早夭。
太子之位又成了朝堂之上争相请奏的热潮,朝堂大臣拥立二皇子的呼声声势日高。
文帝每日烦忧不堪,夜夜入住乾坤殿,半月未踏入后宫。
二月初春时,云宸毖心情稍有好转,立即又住入游丝宫,对柔贵妃复极盛宠。
同年三月,云宸毖顾念初见之情,允和风缕回乡探亲。
“可他为何要取我母妃性命?”
成妃反问道:“襄王可知那些染瘟疫的是何人?”
“自然是我母妃的随行侍从。”
成妃笑道:“若只是随行侍从,陛下何需费此周折,将他们一举歼灭。”
襄王冷眉横目,转头看向身后,“周嬷嬷,怎么回事?
牢狱的暗光下,慢慢地走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说是老人,只因她满脸皱纹,四肢肌肉萎缩,行动不便。
老人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入了明光之中,昏黄的灯光照着她一张布满沧桑的脸,令人心里生寒。
夜落一看见她的脸,心中的震撼翻天覆地。
南越招摇的鹊山深林中,她屡次在林叶间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银丝如雪般惨白,纵然在黑夜之中,那一头的惨白依然散发着诡异的魅惑。
她像一只鬼魅,在自己的身后飘忽不定,却又不肯露面。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是面前的老人。
只听她沙哑着声音说道:“贵妃初行之时,只带奴等贴身侍女随身伺候,陛下另安排一骑铁骑二十五名将士护卫。行至南越鹊山之下,前路恰逢暴雨,道阻难行。
天色已晚,贵妃命人就地扎营休息。那夜,不知为何来了上千位江湖侠士,他们跪在营帐之外,请求贵妃施救。
奴并不得知贵妃的施救之法,也不清楚江湖中人为何寻贵妃施救,只知那夜过后,便发生了瘟疫。”
成弦盯着那老人看了许久,“你说,你是和贵妃身旁的贴身侍女?”
周嬷嬷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皱痕,盯着成弦,眼神满是凶神恶煞般的阴森诡异,直看得成弦头皮发麻。
“成妃,别来无恙!”她一步一步走向成弦,突然抓住她的手,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贴近成弦,吓得她赶忙往后躲去。
“成妃这是怕吗?难道你送红玉之时,就没想过,瘟疫中尚有人劫后余生吗?”
成妃大惊失色,“你当真是和风缕身旁的奴婢?当年,她身边的奴婢不过二十岁,即使过了十年,也不似你这幅风烛残年。”
周嬷嬷狂笑不止,笑得脸上的皱纹愈加深厚。“风烛残年?我这幅风烛之年已是生者之幸。你可知他们是如何死的?疫毒传播,如人间炼狱。
所染之人,起先并无异样。一天后,突然呈现疯狂之样,不能见光,不能探水,且疯咬他人。
此症不足一天,便可因狂躁力竭而亡。先是翠儿姐姐,再是贵妃,接着和老爷、和夫人、无数身强力壮的将士,纷纷躲入了鹊山中,最后全都狂乱而亡。死时,他们仍然保存着狂躁的行止,那模样恐怖之极,此生不能回忆。”
成弦显然已受惊吓,迟迟未能回神。
只听得云行期问道:“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周嬷嬷回头,看着他,“奴婢也身染疫毒,狂乱时坠入山谷,本是必死无疑。老天怜厚,奴命不该绝,送我一份解毒之礼。”
“此疫可解?”云行期问。
周嬷嬷捂着双眼,痛苦不堪,似乎当日所遭受的苦难近在身前。
“奴婢坠入山谷时,胡乱抱着了一个箱盒,盒中掉出了一枚玉佩,落在奴婢的身上。那玉佩流水涌动,将奴婢身上的狂躁症气一并吸了去,这才救了奴婢一命。即便如此,奴婢身上这遗留的毒痕却是再也无法恢复了。”
襄王闭了闭眼,令士兵将周嬷嬷送了回去。
第77章
血溅牢狱
襄王慢慢来到成弦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惊吓在地的她,“成妃是想如何清算这账?我母妃,我外祖家,还有无数英烈的性命,你一人能抵过谁的命?”
成弦回神,脸色恢复一片清冷。她淡然地找了一张石凳坐下,冷冷地问道:“我母子二人忍辱偷生十余年,遭受你们的侮辱胁迫十余载,襄王觉得这笔账又该如何清算?”
襄王怒吼:“那是奴才们作威作福,我母妃从未害过人性命。你说的解暑汤,整个后宫无人不喝,唯独你清幽宫喝完后半死不活。你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可是我的母妃却在黄泉之下不得安宁。”
“她和风缕是活该如此……”成弦的双眉皱成一团,“最是无情帝王家,终然君恩浩荡,可在君权面前,恩情又算什么?和风缕恃宠而骄,勾结大臣,力拥你为太子,早犯了天子忌讳。她却不知收敛,还携带凤凰衔珠预号令千军万马为她和家所用,她活该如此,死不足惜!”
成弦的一席话让襄王急怒攻心,他拔出侍卫腰中的长剑,直指成弦的咽喉。“那就请成妃前去九泉之下向我母妃赎罪。”
云行期见状,忙叫道:“不要,皇兄,求您了,不要伤害我母妃。”
襄王看着云行期,恶狠狠地说道:“不伤她也可以,你,代她去死。”
云行期潋目咬牙,“好,我死。”
“昭儿,住口。”成弦抓住云行期的手,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他的话。
就在此时,皇宫内响起了钟鸣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
几人大惊,眼神纷纷看向襄王。
“皇兄,你做了什么?”云行期的双眼大睁。
襄王笑道:“陛下病危,医治无效,驾鹤西归。成妃毒害陛下,于天牢畏罪自尽。陛下已去,本王恭请成妃上路!”
云行期跪在地上哭求,“皇兄,不要伤害我母妃,求你了……”
成弦望了一眼牢门,哀怨的眼神满是沧桑的笑意。她紧握着云行期的双手,双眼盯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毅然决绝,“昭儿,前尘往事自有母妃了断。你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可醉心于儿女情长。记住,无权无利,就如同天际蝼蚁,万人践踏。成王败寇,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说毕,她松开了云行期的手。只见她来到襄王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出一手,方向直指襄王的脖颈。在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明亮的刀刃。
襄王闪身避过,他像一只被激怒的狂兽,伸手拔起长剑,一剑挥向成弦。
襄王正欲杀之后快,却见一人破牢而入,一把银白绣纹的古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人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子,他一身的白衣一尘不染,腰间别着一柄白色拂尘,俨然一个风飘气凛的仙人。
男子的剑峰贴近了襄王的项颈,稍一用力,这把古剑似乎要让襄王身首异处。
“放了他们……”男子说道,“否则,刀剑无情。”
襄王遭此胁迫,反鼓手称赞,“本王在牢外布上天罗地网,为的就是等武艺高深的倾云仙山门主自投罗网。空虚仙人弃仙入凡,传闻为的是一女子,今日所见,果然是情深意重,令本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