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这一切的主导中,她不是他们的目标,她只是一只不可缺失的小虾。
夜落冷冷地看着殿中的人唱着一派正气的戏,目光犹如一汪寒潭,寒冷中闪过一丝忧虑。
冀王还在她的身边!不管她承不承认毒害帝王之事,此时站在她身边的人均脱不了干系。
这时,持续观戏的司徒凤万青开了口,“夜女与陛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陛下?”
凤万青说话慢条斯理,语态自带威严。
都夸凤相司徒年英才,将门之后,凭一己之力坐上文职首位,实力与才能不容小觑。
此时的他开口,定然已经看清了事情的要脉,明理装作不知情,实则顺水推舟,接了宣皇后的好戏。
果然,有人开口接话,说道:“那就得问问清幽宫的成妃了。”
云行期与夜落转身看去,均是眼神一凛,他们看见了一张此生都不希望看见的脸。
那张脸冷如寒霜,他仰起的头和讨债的神情好像别人欠了他的千两黄金。
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踏入了乾坤殿,军甲沉重的声音沉闷地响在殿中,将殿内的空气凝锁成一股沉闷的压抑。
云行期一脸的惊愕,像是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襄王?襄王不是奉旨平反了吗?如何会在宫中?”
那个风尘仆仆面容冷峻的人,正是襄王云宏志。
他瞥了一眼云行期,嗤笑道:“本王未曾记错的话,冀王应在禁闭之中,为何冀王也出现在宫中?”
云行期道:“本王听闻父皇龙体欠安,为尽孝心,前来探望。”
襄王:“本王也是如此。”
云行期音高几分,语带讽刺,“襄王从千里之外的余娥赶来京都,一骑绝尘,无人可敌,真是孝心满怀!”
余娥至京都路途千里,快马加鞭也得两三日,关闭宫门却是这两日的事情。
宫门关闭,任何人无召不得出入,可襄王却入了宫。这足以说明一件事,襄王在关闭宫门前就已入宫。
襄王明显的不耐烦,不想与云行期作斗嘴之争。他向宣皇后行了礼,“母后,若要查出夜女毒害陛下的指使之人,还需请成妃入殿。”
云行期惊愕不已,“襄王这是何意?”
襄王也不看他,他依然仰着一张脸目空一切。“待成妃入殿,冀王不就知道原委了吗?”
云行期还待阻止,却已见皇;
后下令前往清幽宫迎请成妃。说是迎请,可派出的却是原先羁押夜落二人的卢公公和护城军。
此刻,夜落的双眼清澈如水,那一道道纠缠不清的丝网瞬时清晰明亮。
记忆有云:将多兵众,不可以敌,使其自累,以杀其势。在师中吉,承天宠也。此为连环之计。
冷天疏隐疾有犯,夜落成功医治,盛名远扬。医治之事传入皇城之中,身中药毒的文帝知晓,引夜落入宫。
襄王早已知晓夜落与冀王亲近,夜落入宫,冀王不会放其不顾,寻得机遇,必然入宫相伴。
官匪之斗,敌军兵临城下,种种的反乱不期而遇,迫使文帝下召恒王征战,公主和亲。
如今恒王被掳,京中少了文帝最聪慧得意的皇子,身后这人就可为所欲为。
宣皇后护女心切,必然想尽办法阻拦和亲。她想的办法,就是与这身后之人达成协议,刺激文帝,使其昏迷不醒,将文帝中毒的原由嫁祸于夜落。
夜落只是一个医女,无权无争,没有下毒的动机。但若是有人作证,指明冀王和清幽宫指使夜落下毒,这个理由就合情合理。
此时身处京都的只有云行期,帝王病重,国事覆没,冀王此时入宫,说是尽孝,谁人又信?
绕了一个如此的弯,施了这么的计策,夜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施计的最终目标不是文帝,不是她,而是清幽殿的成妃和如今的冀王。
好一处瓮中捉鳖!
想透这一切,夜落的手逐渐冰凉。她紧紧握住云行期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和她一样的冰凉。
未过多久,卢公公在外通报的声音响起,“成妃到!”
夜落返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衫的贵妇人盈盈步入了殿中。
她的肤色白皙,眼若明珠,神情冷然,眉间带着一份忧郁。
一支金钗簪在如墨的黑发上,淡雅而又不失华贵。她,就是云行期的生母,清幽宫的成妃-成弦。
成弦与皇后施了礼,问道:“不知皇后叫妾来乾坤殿是为何事?”
成弦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般自带清冷,像一朵天山上的雪莲独立于世。
“成妃,你可知罪?”宣皇后厉声问道。
成妃冷笑,“皇后真是说笑!妾久居清幽宫,自来安守本分,何罪之有?”
这时,襄王走到了各位大臣的身前,鹰视狼顾地向着成弦,“成妃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他手一挥,只见两个将士将一名女子押进了殿中,被押的人,是宫女花痕。
襄王喝道:“大胆奴才,你与成妃通风报信,勾结医女毒害陛下,还不据实说来!”
花痕俯在地上哭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个打扫的宫人,未曾有过逾越之举,请皇后明察。”
“放肆,你拒不承认也没关系。来人,将此宫人拉出门外,乱棍打死。”
两位将士得襄王指令进入殿中,抓住花痕的两只手臂朝外拖去。
花痕受惊,一面挣扎一面拼命嘶喊:“奴婢不敢,求皇后饶命,求襄王殿下饶命!成妃,请您救救奴婢,成妃……”
很快,花痕的声音消失在乾坤殿,伴随的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夜落的心跳像要冲破胸膛,她发现握着她手的云行期此刻的身子也在颤抖。
她看了一眼成弦,却见花痕之死没有给她造成一丝的波动,若说有,也不过是花痕死时她眨了一下眼。
襄王笑道:“成妃果真是无力可摧。”
成弦冷眼看着他,声音冷得冻天冰地,“襄王打死的是乾坤殿的宫人,与本宫有何干系?”
襄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将它展开,只见宣纸上写了一个:“毒”。此字,正是夜落入宫之时所写。
“诸公请看,这时夜女所写,由宫女花痕趁夜间传给了清幽宫的宫人,其意如何,已是昭然若揭。敢问成妃,夜女为何将一个「毒」字交予你?”
云行期愤然上前,喝道:“襄王,够了!且不说这个字是不是那宫女陷害我母妃,光凭一个字,襄王如何能断定是我母妃指使夜落下毒?”
这时,宣皇后开口说道:“光凭一个字当然不够。不过,还有一物,需与诸公相看。本宫刚派人从成妃寝殿搜出此物。”
皇后说完,就见她身旁的宫人手中托着一物,她将包布层层叠叠展开,露出一块草药。
“这是什么?”大臣们交头接耳。
曹太医叫道:“天婴草。这是天婴草!”
天婴草的使用自来少有,所存留的数目在太医署有记载备案。
夜落所配制取用的天婴草在太医院也有记载,可成妃宫中的这副天婴草的重量远远超过太医署的数量。
宣皇后笑里藏刀,一双慈眉善目没有一丝人情味。“成妃在清幽宫放天婴草做什么?别告诉本后你是拿来玩的?”
成弦依旧神情清冷,辩解道:“本妃从来不知此物。”
“成妃!”皇后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宫中杂事之录记载,夜女入宫后的衣衫全部经由清幽宫浣洗。而浣洗后的所有衣袖,全部染有天婴之药。你还不承认是你指使医女下毒之事!”
成妃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后宫嫔妃犯罪,需陛下论处,成弦不认,皇后是无权做主惩罚一宫之主。此事,成妃明了,皇后也明了。
既然是圈套,那就是百无一失的圈套。就在成弦否认时,她的一名近身伺候的奴婢却在此时入了宫殿,告发成弦购买天婴草之事,由谁买,在哪买,由谁保管,又由谁染药,条条理理,记录在纸,让人无迹可疑。
成弦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一方清冷化作惊疑万分,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人证物证俱在,她们的性命就这样被人捏在了手里,毫无回旋的余地。
事已至此,皇后再无顾虑,她当庭下令,“来人,传本宫之令,将成妃、冀王、医女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第75章
绝世双玉
天牢内,昏灯惨淡,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骚臭味。
这里曾经关押过皇亲国戚、朝廷重犯,多少英烈在牢内含冤而亡,又有多少衷心在天牢内英魂消散。曾经再金贵的身躯,一朝沦为阶下囚,也只能顺从现实,与常人无异。
也许是天牢太过冷清,牢吏分别将三人关押在三间牢房内。
襄王背着双手慢慢地跺步走了进来。“没想到当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成妃今日也有沦为阶下囚之时。”
成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笑了笑,“你想如何?”
襄王抬起手,在眼前左右转了转。“与你清算往日的恩怨。”
果然还是他!夜落也曾有怀疑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皇子,可始终找不到任何的依据。
彼时,三位王爷均在禁闭之中,若要下毒不被发现,没有过人的智谋是无法设计如此完美的圈套。
可偏在那时,襄王施横未成,又被夜落设计,让夜落低看了他,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外表骄傲自满的莽夫。
谁又能想到猪吃老虎,这个扮作莽夫的人,是如此心思周密的一人,连陛下的双眼也被蒙骗了去。
成弦啼笑皆非,“这么多年了,是该算清楚。”
“母妃……”
云行期焦急地唤道,却被成弦厉声喝住,“住口……”
襄王看着云行期道:“别急,三弟,待我与你母妃清算完旧帐,再与你了结。”
云行期还待开口,被成弦一个眼神制止,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襄王看着成弦,慢慢说来,“成妃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和风迎柳」之事?”
成弦装作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衣袖。“不就是和风缕回乡探亲,有何奇怪?”
只听得襄王说道,“回乡探亲自然不奇怪,怪就怪在成妃送了我母妃一物件,那是一枚通体红润的玉佩。白玉已不多见,红玉更是倾国罕物,你却有一枚,还送于我母亲。”
红玉?夜落睁大了眼睛。她的寝房,就放着一块红玉,那是徐莲心送她的答谢之礼。
闻及红玉,成妃的脸煞时色白如雪,“你如何得知红玉之事?”
襄王的双眼蔓延出无限的恨意,这份恨意延绵不绝,溢在脸上,让他冷峻的面容变得出狰狞。
“不为人知,斩草除根。当年鹊山之下的那场瘟疫,让成千上万条性命积成累累白骨。一片秀美的山川,竟成为一片不堪梦寐的堆;
尸之地。这么多年来,成妃可有不安?午夜梦回时,可曾梦见那些枉死的灵魂来向你寻仇?”
如此惊悚的言语,着实让夜落与云行期震惊。夜落的头脑中一遍一遍反复回荡着招摇城中的传言。
“十年前,鹊山下的古音村突然发生了一场瘟疫。疫病至今不知因何而起,后人只记得疫病传染性极强,村中的上千人两日间全部染病,秀美的村庄变为人间炼狱。
疫毒扩散入了山林,整个鹊山便成了一座死山。瘟疫过后,宫中的柔贵妃也因病薨去。
招摇城历经闻之色变的瘟疫洗劫,又失去了宫里的支持,许多富裕的村庄逐渐走向没落。鹊山下的百姓搬离了原有的住地,不到一年,鹊山之下满目苍夷。”
他们看着成弦,希望她的回复能否定这些说法。可是,成弦却笑了,笑得如此阴森诡异。
“当年和风缕送来一碗解暑汤,致我母子二人命悬一线。在我们无药可医时,她和风缕又可曾怜惜我们母子半分?”
两方相互说来,却是因为十几年前的往事。
文治九年三月,文帝感念和风缕的初见之情,允柔贵妃回乡探亲,并嘱咐她将入宫前栽种的柳丝迎接入京。
此举号称:「和风迎柳」。
“所以,你就趁我母妃回乡探亲之际,将一块染了疫毒的玉佩赠与她?”
成弦从容自若地坐在牢地中,悠然自得地问道:“本妃相赠红玉是真,可这红玉也不过一块红玉而已,何来的尸骨累累?何来的午夜梦回?”
襄王道:“那枚红玉,是西川崇吾国的圣物,号称绝世双玉。”
绝世双玉的典故世人皆有传闻,远古时期,女娲向山神借来百万奇形特异的五色石,借太阳神火将九十八万五色石熔化成浆,用以修补残缺的天洞。
剩余一红一白两块彩石由山神带往峚山。峚山的丹木成林,孕育的丹水将红白两块彩石浸润成两枚晶莹剔透的彩玉。
千年之前,一名商人途经峚山,发现了散发出五色彩霞光芒的彩玉。商人如获至宝,将其收入囊中,带往山下,从此不知所踪。
几年后,西川兴起一个强大的王国,名为崇吾国。崇吾国国主拥有异世之能,可逐令天下才能,拥护千军万马,凭一已之能将山下一个贫穷的山村摇身变成一个强大辉煌的王国。
岂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流沙从槐江而下,持续一月之久,将金碧辉煌的崇吾国永远地埋在了黄沙底下。
十多年前,一;
队商旅途径西川之地,遭遇沙尘之暴,慌乱躲避之下,乱入了崇吾国王宫,并看见了世间所传的古国圣物-绝世双玉。
传言自不可论真,那对商旅的人途径沙漠,最后活着走出沙漠的并无几人,其他人都埋于黄沙之中,无迹可寻。
更有人称,绝世双玉流入京都,落户在一位达官贵人的府中,最终送入皇城之内。
“绝世双玉的确入了皇城,只是人人只闻其名,却不见其形,更不知绝世双玉的妙处。”襄王继续说道。
“白玉外形如下弦之月,犹如凤凰衔珠,通体莹白,更为奇妙的是,玉石中有流水波纹,玉石一动,犹如落石入平湖,又如小溪潺潺,卷起圈圈涟漪,堪称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