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没有特殊吩咐,松萝应该在三夫人院子里伺候的。
松萝手中挽着食盒道:“少爷那边有其他丫鬟暂时伺候,我担心柔兰,晨起之后和三夫人讨了空闲,就想过来看看她。”说着往里探头,“柔兰是不是在?”
“看什么呢,”赴白忙拦住她,“二爷还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到时候叫二爷看见我们这样,我可就被误会了。”
“和你误会什么,你想多了!”松萝瞪了他一眼,又问,“我听说二爷素来天未亮就起来,都是很早便出府去了,今日为何没有早起?”
赴白眨眼道:“柔兰昨夜宿在二爷屋子里呢。”
美人乡最易磨人心志,更别说自从柔兰跑了之后,二爷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回她,现在可不是时时刻刻看着。
松萝点头,想起昨日情景,“昨日是二爷去老夫人那里救下的柔兰。”又眉头紧皱道,“你可知道为何老夫人要罚柔兰?我怎么听其他丫鬟说是因为二爷……”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赴白吞吞吐吐,“昨日二爷脸上那痕迹,被老夫人看见了,柔兰才被老夫人叫去受罚的。”
这消息在府中各处传的沸沸扬扬的,更有甚者,直接将二爷与柔兰之间的故事说成了各个版本,听得他简直震撼万分。
但二爷被柔兰咬了这事,是真的。
他看见的时候也不敢相信,素来规规整整,有条不紊的郎君脸上一抹暧|昧齿痕,任谁能不多想。
松萝倒是没想这处去,思衬着,握紧了食盒紧张道:“柔兰为什么要跑?”
赴白一愣,“这……”姑娘家的心思他如何能知。
“还有昨日,”松萝回想着昨日之景,锁眉道,“我去送那笼子的小雀给她时,她……问了我几个很奇怪的问题。”
赴白陷入沉默。
松萝又问:“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不会的。”赴白扬起笑安慰道,“就算柔兰知道了,也无大碍啊,二爷对她这样好,她该欢喜才是。”
松萝立即驳斥:“你哪里知道姑娘家的心思。”
“姑且先不说柔兰是心思细腻的姑娘,若是换作了我,知道自己从始至终经历的这一切都是被心上人谋划好的,我也该绝望了!”
赴白愣了下,也想到了什么,闭嘴不说话了。
犹豫片刻:“那就别让她知道。”
说着,赴白望着那紧闭的屋门一眼,坚定道:“二爷什么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这么久以来,还从没人能在二爷手里胜呢。”
“……如若柔兰就是那个意外呢。”松萝瞧着他。
赴白登时破防,没好气道:“你怎么总是拆我台!”
松萝低着头,不自觉将食盒柄握得更紧,道:“柔兰若有知道的那一日,我也就成了叛徒。”
兴许第一次见面,她是真心待柔兰,可之后每一次,她都是按着命令进行计划,将她推进波折里……柔兰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才没有那么蠢,婵云来找她的时候她都看不出婵云糖衣下暗藏的祸心。
她那时只心惊于二爷竟将未发生的事情掌控得这样好,好似祝府里其他人会迈出哪一步,都已经被他算准,之后只是一步步按他的计划走,最终踏进预设好的结局里。
若是让柔兰知道……
松萝低声道:“当年是二爷救了我娘,若不是二爷,我现在早就横尸街头了。”
二爷也是她主子,这府里不仅仅是她,还有更多埋在暗处的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二爷的恩,因此皆为二爷卖命。
自然她也知道二爷并没有明面看上去好相处,他是随意说笑间动辄便能取人身家性命的人,生来就该居于高位。
知道二爷谋划是为了得到柔兰,她惊诧了许久,但还是照做了。
现在只希望柔兰不会知道这一切。
相处这些日子,她知道柔兰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二爷待她如此,她心中一定有二爷,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二爷身边的。
见松萝神情凝重,赴白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你也看见了,二爷现在都将柔兰养在院子里,不让她出去,还能出什么事情?”
“也是,我不多想了。”松萝看了看屋子,把食盒塞给他,“这是给柔兰的,我看她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炖了些东西给她补补身体。”
“拿好了啊,别洒了。”松萝说完,拍了拍他便离开了。
赴白没能叫住她,拿着手上的食盒,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没过多久,不远处的屋门从里侧打开。
祝辞一身深青衣袍,腰佩白玉腰带走出来,仍是平日有条不紊的模样。
赴白忙跑上前,“二爷醒了。”
又将手中食盒端上前,解释道:“松萝刚刚送了滋补的炖盅给柔兰。”
祝辞垂眸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二爷早上可要出去?方才其他院子来了人,说徐二夫人有事找您。”
“知道了。”
祝辞抬步欲走,忽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最近让松萝没事别过来。”
赴白看着男人略显阴沉的眼眸,想起昨日柔兰情绪波动也许是因为松萝,心里一紧,忙道:“是。”
他可忘不了昨日二爷听了松萝的话,知道柔兰被叫去老夫人那里时的神情,着实让人害怕。
万幸是柔兰还在二爷身边。
他们这些下人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她能做到。
二爷每次情绪失控,他们也只能盼着柔兰了。
计铎此时前来接班,看见祝辞忙过来道:“二爷,我来晚了。”
“把念念看好。”祝辞并未责怪,只道,“不管她要什么都满足她,但是不能出院子一步。好好做事,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计铎却明白了,赶紧保证:“是。”
柔兰若是出了事,他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
祝府堂厅。
人并不多,除却徐氏带了祝桃一道前来,便没有他人了。
只是祝桃的脸色一直不大好,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看人,偶尔朝祝辞看一眼,也是目光担心。
徐氏此番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左右是关于如今祝家在外的商行交接,赴白站在交椅旁边,听得眉头直皱。
徐二夫人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点,现今竟已把主意打到二爷这里来了。
但听到最后,赴白又觉出不对来。
他总感觉徐二夫人来意不在此?
果然,徐氏很快便借口要离开。
离开前,祝桃站起身,欲言又止地看了祝辞几眼,还是不敢说什么,跟着徐氏匆匆走了。
赴白满头雾水,“二爷,是不是奴才蠢笨,我怎么感觉徐二夫人并不是为了这事才请您过来的。”
祝辞垂眼,搁下杯盏,“她自然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声音泛冷。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徐氏带着祝桃前脚刚从堂厅外门走出去,侧门便走进来一道婀娜身影。
来人是个女子,挽着发髻头戴花簪,妆容精致,打扮得雍容华贵,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俨然是祝延院子里的婵云。
只是此时,她已不再是丫鬟身份,早在一段时日前她便被祝延抬作了妾室,如今被唤作云娘子。
婵云的目光落在那道颀长英挺的身影上,轻笑着行礼,“二爷。”
第55章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祝辞看向婵云。
他靠在椅背上, 长腿交叠。
保持着随意却疏离的姿势,也没开口的意思。
看见婵云此时出现于此,赴白忽有些不好的预感, 立即警惕道:“云娘子不在三公子院子休息, 为何来找二爷?”
对于这个从丫鬟爬到如今妾室位置的女子, 他直觉应该防备, 有这样本事的女子,心机深重不容小觑。
婵云捏着嗓子娇道:“自是有心事想同二爷说。”
祝辞盯着她,不语。
赴白却听出不对来了。
云娘子是三公子的妾室, 有心事不同三公子说, 来找二爷做什么?
见祝辞不说话,婵云微低了头。她如今较从前丫鬟打扮艳丽了许多, 整个人如同盛开的娇艳欲滴的花, 只是妆容过于浓, 叫旁人看来只觉得风艳。
婵云朝祝辞这里走近了几步, 道:“外人都说,二爷您是永州最俊俏,令无数女子心悦的郎君, 婵云当初还没进祝府前,也是这样觉得的。”
赴白额上神经跳了一跳。这云娘子想干什么?
她如今已是祝延妾室, 还敢对二爷说这样的话, 真当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婵云继续道:“只是可惜,婵云和二爷没有缘分, 进不了二爷的院子……”说到这里, 她竟然在祝辞面前半蹲下来,用仰视的角度看他,极低的声音轻笑道:“但若是二爷不嫌弃, 婵云也愿意帮二爷做事。”
眼看着婵云伸出手,赴白赶忙使了个眼神,让不远处的丫鬟过来拉人。
“云娘子,您糊涂了!”看着丫鬟把人拉开,赴白这才疾声道。
婵云被丫鬟拉开,不悦地挣开手,跪坐在地上时依旧是不经意的妩媚,她抬眼看了看赴白,“你急什么,一个小厮也敢这样同我说话?”
赴白一噎,瞪着她不吭声。
“更何况,我方才同二爷说的是让三公子接手祝家在永州酒行的生意,这难道有错吗?”婵云悠悠道。
赴白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女人简直颠倒黑白,方才说的哪里是这些!
婵云又看向始终没说话的男人,声音娇气道:“方才说的话,二爷可答应?”眼中含情脉脉,像是在期待男人点头。
祝辞盯着她片刻,唇边勾起冷笑。
“你说呢?”
婵云笑容登时一僵,“为何二爷不肯?”
不甘心问完,想到什么,“难道是因为柔兰那个贱蹄子?”
赴白大骇。
祝府上下都知道二爷独独宠柔兰,这云娘子明明有事相求二爷,还敢这样说柔兰,是当真愚蠢还是故意?
果然,那几个字落下瞬间,祝辞动作一顿,缓道:“你说什么。”
饶是跟在婵云身后的贴身丫鬟都感觉到了身边骤降的气压,骇得忙去拉婵云的衣袖,让她莫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