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云自然也明白了,勉强保持镇定,迎着男人目光道:“那女人是什么身份想必二爷心知肚明,二爷把她留在身边,只能带来祸患,二爷难道还看不明白?二爷管家这么久,利益得失应该都要明白的。”
赴白见祝辞脸色已沉,知道二爷动了怒,知道不能再让她继续说,立刻道:“云娘子,二爷看你是伺候三公子的人,才没有问你的罪,你说这些话难道是刻意引二爷生气?”
“我……”婵云看向祝辞,寻求肯定,“我怎么会害二爷,我说这些话皆是为了二爷好,二爷应该是明白的。”
祝辞垂眼看她,目光深冷不带感情,“你若想在祝府活着,就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该做的,就也别妄想。”
这句话一出,婵云是知道方才的事情是不了了之了。
赴白见她脸色忽明忽暗,忙对她道:“二爷宽厚,可以当你方才是胡说,还不快感激二爷恩德?”
婵云笑了声,“我感激什么恩德,二爷不接受奴,也是恩德吗?”
赴白直觉这女人要口出不利之言,指使她身后丫鬟道,“你们家娘子许是没休息好糊涂了,还不快把她搀回去!”
说着,赴白戒备地看了婵云一眼。
他是明白了,想必她本是为了祝延接手酒行的事情而来,因此徐二夫人才特地先行离开,为她见二爷创造机会。
可这女人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同徐氏说有办法让二爷答应让出酒行管理权,实际上却是来投靠二爷。
一边当着祝延妾室,一边却又想同二爷勾搭上关系,当真是晦气!
婵云被伺候的丫鬟搀起来,被带着离开,可才走一步又猛地折返回来,跪倒在祝辞脚边。抓住他衣摆,压低声音道:“二爷,若是顾柔兰的身份被揭开,那您也只有被牵连的份,届时即便您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逃脱包庇罪犯之女的罪名……而如今三公子手中也已经掌握了祝家部分商脉,不仅仅是三公子,可别忘了还有二老爷呢,他们都不会放过您,迟早有一天,您腹背受敌,一个人敌不过他们的。”
这句话,刻意点出了柔兰的姓。
顾柔兰。
去岁东溪案件中牵涉的顾家人。
赴白听得心惊胆战,有些慌了神地去看祝辞。
这种秘密她一个妾室是怎么知道的!二爷该如何应对?
祝辞盯着婵云,缓声道:“是么,那我等着。”他唇边带笑,眼神冷而厉,竟有些期待的意思。
婵云没想到她这一番话居然勾不起男人半点涟漪,慌了,“二爷,您当真不考虑奴说的……”
祝辞已看向婵云身后的丫鬟,笑意冷寒,“愣着做什么?”
那丫鬟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威压,男人视线一扫过来,她便连腿都发抖起来,惨败着脸不敢抬头,连忙强硬地将婵云扶走了。
见那身影离开,赴白心有余悸,狠声道,“二爷,可要解决了她?”
一个妾室,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该活着了,更何况还敢对二爷如此不敬。
虽说二爷一向懒得处理这些事情,但要无声无息地结果一个女人的性命,一句话就可以轻轻松松做到。
祝辞眼中依旧带着未散去的冷意,却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摩挲着杯盏,低声问道,“听说老太太要给祝延定姚家的四小姐?”
赴白愣了。二爷问这个做什么?
想了想,赴白忙道:“是,老夫人已经同姚家商定过了,两家的态度都喜人,应该是会成。”
“是么,”
“那就不急。”
男人的声音低而淡漠,赴白没听出是什么意思,但又隐约觉得这事情牵涉到许多关系,知道二爷应该有自己的决定,他无需担心。
至于那云娘子……
赴白无声冷哼一声。
*
祝老太太的院子,堂屋。
徐氏手握暖炉,笑意盈盈地坐在椅子上,“老夫人,媳妇昨日才去了姚家回来,那姚家小姐子芩论貌论才都是极好,嫁与延儿作妻,也不委屈了她。”
“好啊,”祝老太太点头,“我们祝家就应该要门当户对的媳妇,虽说姚家在永州比不上三大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门第,能嫁进我祝家,也是给她姚家增福,多添了一层关系。”
“可不是吗,”徐氏笑道,“永州有许多姑娘想进祝家的门,是老夫人您慧眼相中了姚四姑娘。”
“不说门第,我祝家的媳妇,女子该有的琴棋书画至少都得会,谈吐修养也须得体,如此,才不磨灭祝家的名声,”祝老太太道,“我祝家的媳妇走出去就是门面。”
徐氏眼波一动,附和笑道:“您说的极是,那些身份不妥当的,连台面都上不得的女子,不配入我祝家的门。”
祝老太太被这句话勾起了从前的往事,原本平静的脸色当即沉下来,字字道:
“自然是不配,我祝家豪门大户,在永州享誉一方,怎么能让那些低贱女子踏进我祝家的门。”
徐氏无声看了老太太一眼,又佯装犹豫道,“只是媳妇想着,当哥哥的还没有成亲,延儿却提早成了婚事,说出去不大妥当呢……”
“这你就别担心了。”
祝老太太沉声道,“哪有哥哥不成婚,便不让弟弟成家的道理,你只管让人寻个黄道吉日,就可以开始准备延哥儿的婚事了,旁的不用多想。”
“至于二哥儿……”祝老太太想到柔兰,便愈发不悦,“当年他父亲是这样,如今他也是这样!果然是父子,连眼光都这样差劲,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娶,偏偏一心都挂在身份低贱的女子身上,净丢我祝家的脸。”
徐氏忙道:“老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媳妇听说那丫鬟如今已经被二爷锁在院子里,应该也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对了,我怎么听人说,”祝老太太沉着脸看向徐氏,“那丫鬟还曾逃跑过?”
“是,二爷前两日才将她找回来,途中大动干戈,这几日外头沸沸扬扬引人惶恐的那些士兵,兴许也与这个有关系……”徐氏边说边看老太太的脸色。
“真是不争气,怎么净和他父亲一个做派,传出去像什么样子!”祝老太太怒火直涌,用力拍桌,“一个低贱的丫鬟,跑了就跑了,他还这样自降身份地抓回来,本来我就不喜欢那丫鬟狐媚的做派,现在看来,恐怕当真是脏我祝家门楣来的!”
徐氏连忙安抚道:“老夫人别生气,那丫鬟被锁在院子里,也没办法惹事了,您别想她了,安心等着喝孙儿的喜酒便是。”
祝老太太这才缓和了些脸色,平道:“也只有延哥儿能让我这个老婆子舒心些了。”
“对了,你记住,我们祝家迎娶姚四姑娘的礼万不能薄了,事事都得要最好的,如此方才全我祝家脸面。”祝老太太嘱咐道。
徐氏心中得意,点头笑道:“媳妇懂得的。”
*
柔兰昨夜晚睡,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二爷应该是早早便出去了,她身边被褥温度冷着,只残存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提醒她昨晚上的事情都是真切发生过的。
柔兰想到这里,仍是有些局促,昨夜发生的事情给她印象极深。
她以为二爷是要来真的,可二爷没有碰她,只换了一种方式。
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
取悦。
是了,取悦。
昨夜她与二爷靠得那样近,怎么发觉不了。
他动了情的。
那双眼睛深浓如墨,教人看一眼便好似能溺毙其中。
她始终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她也没办法拒绝,只能随波而起。
好似是强迫。
可他自己却压抑着,了事后自己去了洗室。
想到这里,柔兰咬住下唇,眼神微起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是什么样子的,她已然极混沌。
身体和内心似乎划开了泾渭分明的距离。
她心中仍是抗拒的,可她控制不住自己,违背了坚守的念头,她在二爷手中几乎没有说不的余地。
柔兰敛了眼睫,身上还有些难受,尽量忍着下了床。
文毓听见动静,立即从外面进来,“姑娘醒了。”
似乎发觉到她身上没力气,文毓红着脸,立即过来扶她,“姑娘还好吧。”
柔兰刻意不去看她,忽然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一月十六。”
十一月十六……
她的生辰。
柔兰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垂眸掩去情绪,道:“我要见哥哥。”
第56章 缠人
关于柔兰与顾忱的事情, 即便赴白让人压下口风不让说出去,但文毓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那个男人同二爷年纪相仿,叫顾忱, 她替听其他丫鬟悄悄议论过这些, 言辞中提到顾忱长得与柔兰有几分相似, 可能是柔兰哥哥。她一个奴婢知道的不多, 也不清楚二爷为什么要把那个顾忱关起来。
只是文毓没料到柔兰低头沉默半晌,竟突然提了这个要求,登时一愣, “姑娘, 这……这……”
柔兰抬眼看她。
文毓在她的目光下逐渐慌乱,磕绊道:“二爷吩咐了, 姑娘不能出去, 奴婢也没这个胆子放姑娘出去。”说完, 便立即低下头, 到底是不敢再看她了。
柔兰低声问:“我一步都不能出去吗?”
她半垂的眼睫遮住一半瞳仁,眼底盈着情绪。
文毓见她恹恹的模样,也觉得心疼, 替她想办法,“姑娘也别伤心, 二爷、二爷……许是因为好不容易才寻回姑娘, 为了保护姑娘才不让姑娘出去的,但说不准二爷什么时候心情好了, 就继续带姑娘在身边了。”
柔兰坐在桌旁, 她没有穿外裳,身上只一件单薄的寝衣,勾勒出娇小的身形, 教人看了心中升起保护欲。
因为没有绾发,因此一头柔顺的青丝披散下来,衬得她更小了。
文毓看了她好几眼。
她还从没伺候过名义上是丫鬟,实则无论在何境地都比主子还要像主子的姑娘呢。
那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一举一动、言辞谈吐中自然流露出来的,娇气又乖顺,很讨人喜欢。
也很讨二爷喜欢。
文毓想到如今二爷与姑娘的关系还有些僵持,便揣着撮合的心思,试着替她出主意,小声道:“姑娘,奴婢看得清楚,二爷心情好不好,其实全在姑娘,姑娘若是肯对二爷说说好话,比如……比如撒个娇什么的,奴婢敢保证,届时姑娘想要什么二爷都会答应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