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兰沉思片刻,疑惑抬头,“当真?”
她正想着,抬眼看了过去,因是不经意间抬头,那双澄澈明艳的眼睛便带了一丝不经意的柔情。
怪不得她来之前听一些丫鬟说二爷身边这个姑娘不仅容貌,连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最令人羡慕的便是她集美艳和清丽与一体,这样的人怎么不让人喜欢,放在何处都是最受喜爱的姑娘。
文毓身子一麻,当即点头道:“奴婢说的自然是真的,奴婢哪敢欺骗姑娘,先不说二爷身边只有姑娘一个,就说这些日子二爷为了姑娘,连老夫人都违逆了,姑娘就应该知道你在二爷心中分量自是极重。”
又转了转眼,笑着劝说道:“之前姑娘心情不好,一连低落了好久,若是寻常院子里伺候主子的丫鬟如此作态,早被动辄打发走了,可二爷还这样事事迁就姑娘,如今特地将院子锁起来,不就是为了保护姑娘吗。只要姑娘同二爷撒个娇,不就万事都顺了……”
好似有些道理。
柔兰抱着膝盖坐在圆凳上,因为未着鞋袜,宽大的寝衣落下来,遮住了一半脚踝,莹润的脚趾裸露在外,看起来分外娇气。
她下巴抵在膝盖上,思衬片刻:“文毓姐姐,你知道的多,你能不能教我……教教我,怎么才能……”
她似有些羞耻得难以启齿,缓了片刻,做好心理准备才道,“怎么讨人欢心?”
文毓脸一红,咳了声道:“这个,这个奴婢知之甚少,但还是能给姑娘说一些,姑娘先听着便是。姑娘聪慧,听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等到文毓演示完,柔兰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文毓臊得厉害,忙道:“姑娘定是饿了,该用早膳了,奴婢去给姑娘传膳。”说完,文毓立即秉着手跑出了屋子。
如今她的身份算不上丫鬟,也不是妾室与夫人,在祝府谁都说不出她现下的身份。
但二爷吩咐过了,样样都要最好的。
甚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比他还要好。
柔兰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用金丝白瓷碗盛着的配粥小菜,抿了抿唇。
她如今地位不上不下,到底算什么呢。
二爷身边饲养的金丝雀么……
柔兰没什么胃口,看向面前花纹精致的碗。江米粥里加了蜜枣,隐约甜丝丝的,她才喝了两口,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清脆鸣叫声,被吸引了注意,抬头看过去。
那金笼里的小雀吃饱了粮喝足了水,此时正在笼子里打着转,翅膀不时扑棱起来,像是想要飞出去玩。
只是那精致的笼门紧闭着,锁住了去路,小雀变得不悦,叽叽喳喳地叫得更大声,甚至啄起了笼子。
饲养那小雀的丫鬟见状吓坏了,怕它自己啄伤了自己,到时她这个做奴婢的就只能挨罚了,那丫鬟口中慌乱地哄着,想加粮加水让它安静下来,只是始终都没有效果。
小雀一头撞到笼子,笼子本就悬挂在半空,这一撞立即摇晃起来,身体和羽毛碰撞到笼子的声音清脆。
柔兰搁下碗,走了过去。
文毓扫了桌上丝毫未动的小菜,和只用了几口的红枣粥,忙道:“姑娘还没吃什么呢,再吃一些吧,那雀是其他丫鬟的事情……”
柔兰已经站在笼子旁边,那笼子刚刚好在她头顶侧上方,她伸手可以碰到,只是需要仰起头。
她伸出手,想去摸那小雀,那小雀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居然也乖顺地一步步依附过来,把脑袋伸到她手底下。
柔兰不自觉弯眸笑起来,轻声哄道:“别吵,你想出去是不是?”
声音很轻,如同呓语,只有她和那小雀能听见。
不知是不是那小雀听得懂人话,只黑眼睛看着她,没再鸣叫。
“吃多一点,才有力气飞是不是?你乖乖的,再等一些时间,我努努力,把你放走。”柔兰悄声说。
她眉眼含笑,此时生动起来。
不知道那小雀听懂了没有,眨眨眼睛看着她,没一会儿就把脑袋移开,走回去,把自己窝在笼子一角。
专门负责饲养这小雀的丫鬟惊奇地看着柔兰,正要上前说话,头一转忽看见门边的身影,一惊之下,立即转身过去,行礼道:“二爷。”
柔兰动作一顿。
即便她如今背对着屋门,也能感觉到身后一道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
她想起文毓说的话,收回了放在笼子边的手,只是并未转身,两只纤白的手放下来,在身前忐忑地交叠。
她有些不安。
方才她说话的声音这样低,二爷听不见吧。
连这丫鬟都没听见,他应该也是不知道她对这雀说了什么的。柔兰这样安慰自己。
文毓过来行礼,“二爷安好。”
祝辞没听进去,盯着不远处小姑娘的背影。
他扫了桌上的早膳一眼,见所有菜色一概没动,只有粥碗喝了几口,皱眉道,“只吃了这些?”
文毓低着头犹豫道:“是……姑娘只喝了几口粥。”
听见这句话,祝辞掀起眼皮看去,似乎见那纤薄娇小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似有些紧张。
他笑了声,声音没有温度,“自己下去领罚。”
文毓福身道:“是。”
竟也没什么怨言,低着头就要出去。
柔兰这下是站不住了,立即跑过来,挡在文毓面前,“为什么要罚她,是我自己吃得少。”
祝辞垂眼对上小姑娘微恼的眉眼,“伺候人都伺候不好,自然该罚。”
他轻轻笑着,像是在说一件极正常的事情。
柔兰见文毓绕过她竟自发要走,忙拦住她,对祝辞道:“不能罚她,”她蹙着眉急道,“不管她的事情,我没胃口呀。”
祝辞盯着她,“那雀吃的都比你多。”
柔兰一噎,小脸竟慢慢涨红了,是不好意思的。
祝辞视线向下,打量她片刻,落在她愈发清瘦的腰侧,“瘦成这样,抱着都不好抱,手感也不好。叫外人看见,还以为我祝辞苛待身边的人,连饭都吃不好。”
柔兰的注意力落在“手感也不好”这句话上,脑中又是轰的一声,这下当真是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尖去。
说的什么话,这儿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他方才说这句话,竟像是极正常地说出,好似真的在评价一件事情。
可在旁人听来要怎么想!
柔兰又羞又恼,一时间心中居然生出其他的念头——她哪有他说的这样差,什么叫手感不好,女子该有的她一样都没落下好吗。
偏偏她无地自容之时,清晰地看见祝辞身后的赴白低下头,似绷不住笑了,只得埋着头憋着。
柔兰咬唇,急得跺脚,“反正不能罚她。”
祝辞睨着她,道:“可以,那你吃不吃?”
“我吃,我吃就是了。”
她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只要一急一恼,眼里就会不自觉泛起眼泪,好似被欺负哭了。
小姑娘用盈着水光的眼眸瞪了自己一眼,转头就跑到桌边坐下继续吃了,祝辞被那一眼看得,竟不自觉暗了眼神。
喉结上下滚了滚。
许是他心里阴暗。
见她每每被他逼得不得不妥协,含着眼泪,一副被欺负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就好生畅快。
好生畅快。
他就喜欢看她这般模样。
蓄着眼泪想抗议,可就是不得不妥协,只能依附于他的模样。
赴白心思机灵,见屋中情形,知道不需要再有旁人伺候,便无声朝文毓和其他丫鬟招了招手,退了出去。
屋中很快只剩下柔兰和祝辞。
柔兰胃口向来小,抱着碗硬着头皮又喝了两口,吃了几块子凉拌三丝,就搁下碗,可怜地看他,“我饱了。”
祝辞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他像是自然而然,伸手把她的凳子连带着她的人一起拉到身边,大手环绕过她的腰,摸上她的肚子。
“平的。”他淡道。
柔兰感受着那手搁在肚子前面,耳尖又红了,呛声道:“自然是平的,我吃饱了也是平的!”
祝辞微微挑眉,侧眸看向她。
这个角度看去,他眼皮半掀着,眼型极好看,温雅风流,眼神却深沉,却隐隐带着压迫。
柔兰瘪嘴,反应过来小声辩解,“不是,不是……我……”
她耳边忽然想起文毓不久前同她说的话,登时换了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软着嗓子求道:“二爷,我当真吃不下了。”
那声音娇娇柔柔,柔兰自己都听起了鸡皮疙瘩,面上却仍绷着,一眨不眨地看着祝辞,似撒娇似软求。
她的手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抬起,从祝辞腿上的衣摆,慢慢一点一点摸上去,最后抓住他的衣裳一角,往这里扯了扯,“能不能不吃了?”
软得不像话。
祝辞仍是没说话,可盯着她的眼神明显深了不少,看得有点害怕。
他道:“谁教的你这些。”
昨日晚上的她分明还是抗拒的,就连情到浓时也不曾主动迎上来附和他,可才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柔兰眨了眨水润的眼,忙不迭摇摇头,“没有人教我。”
“二爷不喜欢我这样吗?”她又忐忑地问。
祝辞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声音隐约带了丝阴狠和警告,“不许在外人面前露出这副模样,除了我,谁都不行。”
这句话听得柔兰心惊肉跳,忙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她抿了抿唇,像是鼓起勇气,靠近他一些,漂亮的眼眸盈起笑意,软软道:“柔兰只对二爷好。”
柔软的馨香近在鼻尖。
小姑娘从没这样主动过。
祝辞竟有一刹那控制不住心中想将她带回床榻的念头,他调息几刻,捏着她腰上的肉,忽又哑声道:“你想做什么。”带着冷意。
他仍是不相信她突如其来的示好。
见她不说话,祝辞扫了桌上依旧没怎么动的菜色,笑了声,道:“就是为了不想吃?”这话说出来,想让他相信,当他是傻子么。
“自然是呀,”柔兰发觉了他的怀疑,心一狠眼一闭,这下是更豁出去了。
她整个人往他那边靠,伸出手环住他,抬头看他,“我真的饱了,不想继续吃了。”
她一边软着嗓子说,一边心中竟开始思绪纷飞。
手下的身体健朗,肌肉分明。二爷身材真好,长得又高,宽肩窄腰,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她想到这里,脸一红,忙挥去脑中的思绪,只凝神回来。
祝辞没动。
主动送上来的软玉温香,两条纤细软绵绵的手臂抱着他,偏又睁着一尘不染的眼睛这般看他,邀宠似的,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无知与勾人的模样足以让男人疯狂。
怎么,她以为他定力很好?
以为他是坐怀不乱,谨慎守礼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