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才明媚昳丽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谭清音有些不信,还撩开软帐勾头往外望去。
屋外雪声簌簌,隔着窗纸,能看见雪落残影。
谭清音失望地缩回帐子里,而裴无眉眼含笑,视线灼热地看着她。她愣愣地低头,瞬间脸颊滚烫,死死捂住胸口。
“你眼睛看哪里呢!”谭清音吸着气,瞪圆眼睛看他。
裴无笑了一声,手臂紧紧锢住她后腰,不让她往后躲。
瞬间天旋地转,人就被压到了裴无身下。
乌发铺陈在枕上,如泼洒的浓墨厚重,那一抹白皙越发晃眼。
裴无伸手拨了拨她额上碎发,修长的手指往下,抚过她的侧脸,触手细腻柔软。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黑眸微微有些沉:“清音,要不要生孩子?”
低低的沉声如金玉落盘,带着蛊惑,诱得谭清音忘了自己正在和他生气,也忘了此时还是白日。
谭清音心一烫,长睫轻颤,霎时就明白裴无在说什么。她认真地想了想,疼就疼吧,谁让奶娃娃这么可爱。
还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搂过他的后脖颈,缓缓动了动身子,轻声细语:“要。”
冬雪声微,软帐里淡淡香气越发浓烈,光影透过淡绿色的纱帐缝隙,模模糊糊地洒进床榻间,覆在耳鬓厮磨璧人身上。
肚子咕噜声忽然响起,谭清音软软地推了一下他,瘪唇看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好饿。”
裴无动作一怔,额角直跳,他无奈地伸手揉了下眉心,眼神落在她白嫩精致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迟早要被她折腾死。
—
午时,听音苑。
裴无背身立在屏风后,拿起送进来的衣物,里外穿好。
谭清音走近时,眼眸亮了一下,幸好他身形与父亲大差不差,不然去哪儿给他找这么贴身的衣袍。
她上前,纤白的手指替他理了理衣襟,又退远些打眼瞧了瞧,郎君面如冠玉,清贵矜然,一身青色锦袍衬得他犹如山巅矗立的挺松,蕴着坚韧不可摧的劲力,与她这温意小巧的闺阁格格不入。
谭清音向来不掩饰对他的喜欢,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叭地亲了一口,笑盈盈地赞叹:“夫君真好看。”
唇上柔软稍触即离,如同吻在心尖上,蓦地一颤。
裴无稍稍倾身,一手搭在她腰上,意味深长地问:“吃饱了?”
谭清音被他问得一呆,想起床榻间那幕幕柔情,不由咽了下口水,小声嗫喏:“不能白日宣……淫。”
裴无:“意思今晚可以?”
谭清音红着脸,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转而从他袖中掏出红包,佯意急声问:“让我瞧瞧娘亲给你包了什么?”
她打开红纸,里头除了金银豆子,还有白玉平安扣,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谭清音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娘亲真是偏心,怎么给你的压岁钱比我还多。”
她嘴上虽是带着一丝羡慕和埋怨,但眼底却是漾着浅笑。
自父母离世后,逢年过节,再没有旁人给过他压岁钱,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
裴无心头盈着暖意,将她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发顶,哄道:“我回去再给你包一份。”
—
谭清音觉得自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和他腻在一起,往日在府里也不像这样。
到了傍晚用过膳后,裴无便拥着她坐在轩窗边,看着窗外雪景。
她这两日没有好好用饭,因而乍一顿多食了些,脾胃便开始不适。
谭清音苦着张小脸,不虞哀怨:“我都说了我吃不下了,你还非要我多吃些。”
“是我不好,下回不央着你吃了。”他蹭了蹭她的侧脸,歉疚的低声。
裴无微微垂下眼,看着可怜兮兮的她,心下便软了,抬手贴在她小腹上方,轻缓慢揉。
指骨分明的大掌收着力,轻一下缓一下,按得她眉眼渐渐舒展,唇中不时会哼哼两声。
裴无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越发觉得她像家里养的那只胖狸奴,摸得高兴了,便会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声。
良久,他轻声问:“可好些了?”
谭清音闭着眼,急忙按住他要抽离的手,央求他:“再揉揉。”
裴无心下无奈,只得继续揉着,可却渐渐移了位置,他看着窝在怀里的人,不由声音暗哑,“夫人,可以吗?”
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如今他以一副包容之姿从后拢着她。
他的唇轻轻地擦过了她的耳垂,带着温热的鼻息,落在唇畔。
那一声低哑缱绻的“夫人”让谭清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谭清音回头,抬眼便撞上了那幽深的眸色中,看着他温声告诉她,“晚间了。”
周遭一瞬静谧,银针落地可闻,耳边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扑通扑通……
“还疼?”
裴无收了收臂膀,将她抱在怀里,附在她耳畔轻声问。
谭清音略微挣扎了下,想躲开。
他不想床笫间,只有他舒适,因而这次,裴无一见她眉头蹙起,便会停下安抚,想要愉悦她。
谭清音羞于将方才那股溺没之感说出口,干脆转过身子,一个劲儿地往锦被里钻,把脑袋也蒙了起来,不想看见他。
往日里她再胆大,对他搂抱亲热,可到了这种事上脸皮还是薄。
她如同缩头乌龟一样,裴无见了忍不住发笑,唇角轻微地扬了一下。
裴无朝她靠近些,连人带被子卷进怀里,扒开锦被一角,露出那张艳若芙蕖,湿漉漉的小脸。
他伸手捏了捏,轻声低叹:“别憋坏了。”
谭清音闭着眼睛,说不出半句话,她艰难地提起锦被下的玉足,想要踢向身后男人。
抬起的脚丫子被人一把攥住,再想收回时已经迟了。
长夜漫漫,雪夜里,那一室晕黄烛火悠悠晃晃跳动。
第52章 这个月你都别想碰我
三皇子除夕夜弑父篡位, 兵败被擒,押入天牢按照律法处置,身为其母的姚贵妃被贬为庶民, 与子同罪。其余党羽皆押入诏狱, 被处以凌迟极刑。
与此同时, 晋帝早年因皇位和权利之争而弑父戮兄, 残害众多良臣的罪状也一并昭告天下,群臣世人无不震惊。
虽然这昏君已死,逃得了生前, 逃不过死后史官的口诛笔伐。
国不可一日无君, 如今皇位悬空,必须及早立新帝来稳住局面, 安定民心。
晋帝死的突然, 并没有留下传位遗诏。
按理说, 太子继位为帝名正言顺, 也是稳固朝纲的好事。只是他资质平庸,没有治国方略,若是将皇位传给他, 只怕很快便会葬送掉大晋朝的江山。
谭方颂近日来因这事清减了不少,他一早去了趟文林院, 与一众老臣们商榷依旧无果, 直至酉时,才回到谭府。
晚膳后, 他将裴无叫到了书房。
东窗窗牖半开, 一股寒风卷着雪扑进来,冲淡了房内浮热的地龙温度。
谭方颂斟了盏热茶递给裴无,蒸腾的热气从青瓷杯口飘出来, 一缕淡淡的苦茶清香随之溢出。
茶汤碧绿,入口微苦回甘,裴无下意识皱了皱眉,他不嗜甜,也不喜苦。
谭方颂自然注意到了,他摇头失笑,想来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是不爱喝的。
端坐于对面的年轻男子放下茶杯,往日里他本就稳重寡言,那一身素衣青袍穿在他身上,虽还是沉默不语的模样,但是添了份随性温和,整个人清绝又俊朗。
茶味在舌尖漫开,那丝苦涩经久不散,裴无紧抿着唇,淡声问:“岳父唤我来是有何事?”
谭方颂抿了口茶,想到这些日令人头疼的琐事,他清了清嗓子,看着他意有所指道:“你也该出面把控朝局了。”
现如今朝野上下乱作一团,他倒好,任凭外面风雨飘摇,自己在温柔乡里巍然不动。
谭方颂起先认为裴无是对那皇位有想法,毕竟以他如今的权势和威望,皇位唾手可得。
可这几日看下来,他推却了朝中许多大事,一身轻松,没有半分这个念头。
他一时猜不清裴无究竟想做甚。
裴无知他所指,他沉吟片刻,徐徐说道:“太子不是做帝王的料,立七皇子江玄为新帝。”
此话一出,书房里似乎更为安静了些许。
谭方颂一时怔忪,茫然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想起除了太子,宫里头还有位小皇子。
只是,这位皇子出身实在不光彩,年龄幼小,并且尚不知品行如何,怎能担当大任。
不过谭方颂转念一想,太子如今秉性已难移,七皇子胜在年幼,好好教导扶持一番还来得及。
翌日,朝中再次就立新帝一事议论纷纷。
太师宋延辅这人最为古板,他拧着眉严声:“不可,太子本就为储君,自古嫡长尊卑有序,帝制不可变,理应太子登基为帝。”
谭方颂侧首看了他一眼,道:“宋太师,太子殿下自幼受你教导,你且说说,这天下交给他,你放心吗?”
闻言,宋延辅一哽,脸沉下去,拔高声音问:“你这话是何意?”
首辅这话说得隐晦,但意思不就是在指责他没有教好。
可他又不好反驳,事实的确如此,他身为太子的老师,这些年太子有多不上进,他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
如今这种情况下,已没有其他皇子可选。
殿内一隅,裴无面色如常,他静静地看着众人,半晌没有作声。
“由七皇子即位。”
一时吵嚷的群臣闻声停下,气氛沉凝,人人屏声敛气。
裴无抬眸看了一眼,又沉声一字字地说道:“诸位若是有异议,便来北镇抚司找我。”
他的话不容置喙,如同一阵裹挟着利刃的寒风,殿内顷刻安静下来。
众人都闭口不言了。
进了北镇抚司,那岂不就是去了诏狱。如今监国之权尚在他裴无手中,更是权倾朝野,且不说立谁为帝,这皇位就是他来坐,他也有法子让世人闭嘴。
也只得庆幸,裴无此时并无夺政异心。
群臣面上神色各异,却也不好再提异议,新帝只能就此定下。
——
谭清音念家,直到初五,才慢悠悠地收拾准备回裴府。
积雪还未融化,碧瓦朱檐上覆着厚厚一层,在暖和的阳光照耀下显出白色的光辉。
谭清音玩心甚重,她一手提着裙子,另一只被身旁男人牵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