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起眉头,却不打算撩起衣袖看一看。他得在未时把花料理好,便又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
看到他木着脸对自己视而不见,无疑是火上浇油。那小厮骂了一句“操”,看到他吃力地提着水桶,正想给他腰上来一脚,却突然听到一声脆喝:“你要做甚!”
这个声音如此清亮,饱满而又富有生机,小厮不禁回头望去,只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小道上。
她杏眼樱唇,精致可人,一身粉色的罗裙造价不菲,看着也不是寻常的布料。
能出现在这里的,非富即贵,那小厮暗呼不好,连忙行了一礼:“这位贵人,小的、小的什么都没做!”
“我明明看到你想偷袭他,脚都伸出去了,还敢狡辩?”
这姑娘好一个伶牙俐齿,看着软糯糯的模样,实际上并不好惹。小厮急得结结巴巴,满头冷汗,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了。”
井边的青年开口,他不想把事情搞大,转身刚想跟这个女子道谢,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愣怔当场。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但二人都毫无知觉。
气氛好似凝固成冰。那小厮趁机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诺大的御花园此时此刻寂静起来,像是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
“好久不见。”
李衍开口道。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顾瑶在很久后都难以忘怀,他似乎没有变化,虽说站在一处爬满了青苔的井边,手中握着脏兮兮的绳索,但他还是那样的漂亮,让人一眼看到便无法忘却的惊艳。
只是原本倨傲的、霜雪一般清高的眼神,此时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败。
难道说这三年他经历了什么?这位前途无量的新科状元,本应成为大雍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顾瑶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在深山中呆了三年,时光是凝固的,她甚至比在京城是更加天真烂漫,也更加潇洒。这不是李衍,在她最后的记忆里,少年还是那个身骑白马,一身红衣的状元郎,半个京城的人都为他开道相迎。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眼中的光亮消散,如此麻木不仁——
“哈~可算找到你了!”
不远处,一个银发青年走了过来,自然地站在顾瑶身侧。他眉眼含笑,俊逸非凡:“小顾瑶,刚才走着走着你就不见了,跑的真比兔子还快,我可不认得路,待会儿走丢了你得负责。”
顾瑶浑身抖了一下,好似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看了李衍一眼,而不是回应云雩的话,可是李衍只是淡淡地看了眼二人,点了点头,便提着水走了。
他的步伐平稳,背脊依旧挺直,好似这么多磨难亦没有压垮他的脊梁。
这是他最后不能丢掉的尊严,也是仅有的东西。
“怎么,犯傻了?”云雩见她没有回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嗯?”
“没什么。”顾瑶闷闷道:“走吧,曦河殿下还在等我们。”
云雩自讨了个没趣,点点头,跟在顾瑶身后离开。
御花园是泰和宫的必经之地,二人此番下山,还没稍作休憩,便来到了曦河这边。
三年不见,宫内似乎未有变化,二人来到泰和宫,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便迎了过来。
“顾姑娘,云雩先生,殿下已在殿中等候。”
泰和宫装潢并不华贵,和皇宫倒有些格格不入。比起外在的装饰,曦河更注重实用性。是以她把宫殿内的一切都规整得井井有条,格局简单明了。
二人被小宫女带到了一座屏风处,小宫女绕过去说了些什么,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过了不久,曦河的声音响起:“二位舟车劳顿,快来坐罢。”
顾瑶闻言,绕过屏风,只见三张案几摆在面前。曦河坐在正对着众人的主位,在她的左手边坐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竟是谢幼云。
顾瑶微微一愣,云姐姐为何也在此?她竟然与曦河殿下的关系如此之好么?
与她对比鲜明,谢幼云似乎早有预料,她对顾瑶和云雩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见众人落座,曦河眉眼含笑,和颜悦色道:“这次让你们三位过来,一是为了庆祝瑶瑶能顺利归来,本宫在此准备了接风宴,都是自己人,莫要跟本宫客气;二是有件好事要同你们相商。”
她顿了顿,举起手中的酒杯:“云上学堂将近日迁回京城,瑶瑶,此事皆是你的功劳,若是没有你,若是你没有带着云雩先生下山,此事怕是要夭折腹中。”
顾瑶看了眼含笑不语的云雩,这家伙难道有这么厉害?
“恭喜殿下。”
谢幼云率先开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候,顾瑶似乎发现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