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关系户——猫腿子
时间:2022-04-13 07:33:20

  言罢便要出去,熙蓝吓得赶紧跑上去,张开双臂挡住门口:“不行,您不能去!”她父亲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知道自己把钟先生气跑了哪,岂不该加重了病情。
  “多福,快把人绑起来。”熙蓝朝着岳珈喊道。
  岳珈一脸惊愕,立在原地没动。倒是钟白听了这话愈发气恼,别人三顾茅庐请他当先生他都推拒了,在这毓秀堂里反倒还要被自己的学生绑起来,真真是欺人太甚。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熙蓝说不出话来,斜着身子踉跄两步,忽地倒下了。
  岳珈怔营,这祸又得记她头上了。
 
 
第6章 照韫
  钟白被熙蓝气倒后,卧床不起。肃王妃得了消息吓得面色煞白,钟先生桃李满长安,若是事情传出去,熙蓝的名声可就毁了。
  “我的好闺女,你也不小了,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王妃苦口婆心,“你瞧瞧宋漪,谁见了不夸她端庄得体?女儿家就得是那个模样才好。娘也不指望你能如她那般满腹诗书,就盼你少几分闹腾,多几分娴静,别将来被婆家人指点,说咱们肃王府教女无方。”
  熙蓝点着头,心上仍没当回事,撒着娇央肃王妃不要生气。
  王妃舍不得向女儿说重话,微一叹气,朝边上站着的岳珈说道:“郡主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当奴婢的得多规劝才是。”
  “是。”岳珈点头,心说在杏棠斋当差可没明霜说的那般轻松。
  王妃还要继续训话,正见长子元照韫过来了,瞬间怒气全无。
  元照韫穿着一身水色襕衫,肩上落着几片薄雪,入屋后暖气一熏,化开点点水迹。他眉目清和,言谈举止中透着超脱世外的淡然。他朝肃王妃问了安,朝熙蓝浅浅一笑,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岳珈。
  岳珈心微一颤,元照韫的眼眸黑亮深邃,唇边总带一丝若有若无的暖笑,令人如沐春风,恍惚三月阳春已至。
  “母亲莫恼,我已去钟先生府上拜会,替熙蓝赔了罪,钟先生说他不会怪责熙蓝的。”元照韫向来疼爱妹妹,一得知了事情立刻备了厚礼去探病,挨了钟白好一顿教训才平息下来。
  肃王妃捋了捋心口,气已消了许多。
  “不过,钟先生年迈,这一病后已打算回老家休养,不再授课了。”元照韫看向熙蓝,这已是她气跑的第三个先生了。熙蓝朝他吐了吐舌头,没人上课更好。
  肃王妃蹙眉,再要给这调皮任性的闺女找个先生并不容易。
  “不如往后由我来教熙蓝。”元照韫说道。钟白方才训的在理,熙蓝被他们宠惯了,若不趁早纠正性格,耽误的岂止是学业。
  熙蓝虽然任性,倒还乐意听她大哥说话,若是照韫来教自然是好。王妃思量了片刻,道:“如此也好,只是太辛苦你了。”元照韫白昼要去工部当差,若再担了熙蓝的先生,便更劳累了。
  “不妨事,我只当温故知新。”元照韫招招手唤熙蓝过来,问她,“你答不答应。”
  熙蓝咧嘴而笑,拱着手躬身说:“先生好。”
  元照韫温和一笑,又与王妃说了会儿话,才领熙蓝去千竹苑上课,岳珈跟着过去。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几片飞雪游走在昏黄灯光里,偶尔落入游廊,栖息在人肩上。
  岳珈拍去身上雪片,望着点点雪花出神。以前每逢雪天,她与哥哥总会坐在灶边取暖,顺便烤几个地瓜。她最怕烫了,哥哥会帮她剥好皮放在碗里,让她边暖手边吃。不知哥哥现在在突厥过得如何,突厥的天气应该比长安更冷吧。
  千竹苑里,燕碧早已伸长脖子等着照韫,老远看见他与熙蓝的身影笑着迎上去,然而笑脸在看见岳珈时骤地一变,转瞬又恢复了过来,问道:“爷回来了?用膳了吗?”
  “用过了。”元照韫答她,继续往书房走去,见书房门上落了锁,又问,“我不是说过了,里头没什么值钱的,不必上锁那么麻烦。”他的语气没有半分责怪,平静得像在与平辈的友人说话。
  燕碧从袖子里取出钥匙,将锁打开,说道:“怕下人们毛躁,进去把爷最宝贝的书弄脏了。”她将房门推开,站到一边让元照韫与熙蓝进去。岳珈跟在熙蓝身后,燕碧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她。
  “让她进来吧。”元照韫说道,“多个人陪着熙蓝读书,没那么闷。”
  燕碧悻悻,将胳膊甩了下去。
  “你可识字?”照韫问岳珈道。
  “识得。”她在庆州时常帮开私塾的温先生做些杂务,顺带旁听他上课。
  照韫满意点头,让她和熙蓝一起坐下听课。
  这座书斋共两楼,二楼用以藏书,一楼则是书写诵读之地。几案、书架等用的都是酸枝木,墙上挂了颜真卿的《自书告身》与顾恺之的《洛神赋图》。
  “钟先生教到哪了?”照韫问熙蓝。
  “《孟子》。”
  “哪一章哪一节?”元照韫取了书来,翻了翻。
  熙蓝支支吾吾,她并没认真听钟白讲课,转过头小声问岳珈:“你记得吗?”
  “尽心篇第十二节 ,‘以佚道使民’。”岳珈记得清楚,她在庆州时也正好学到《孟子》,故而钟白先生授课时她听得十分认真。
  元照韫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无奈摇头,丫头都比她用心听课。他问岳珈:“你叫什么名字?”识文断字的丫头并不常见。
  “她叫多福。”熙蓝抢先答道,怕被照韫知道岳珈的身份,把她赶了出去。
  照韫唇角微动,又问她:“会写字吗?”
  岳珈点点头:“但写的不好。”练字要耗不少纸墨,她以前只能拿师兄们用过的纸,在空白处练一练。
  元照韫帮她备了纸笔,说:“我这儿只有一本书,你将后面几节抄下来用。”
  岳珈接过他递来的书本,翻到那一页,提笔抄录。她的字刚劲有余,流畅不足,但字字工整,已算难得。
  燕碧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银耳梨汤进来,在熙蓝与照韫案头各放了一碗,说:“爷您授课辛苦,喝些梨汤润润喉。”
  “有劳。”元照韫只顾看着岳珈写字,并未抬头。
  燕碧暗暗不悦,正要出去时,却见元照韫将自己的梨汤端到了岳珈桌上,气得她几乎将手上的帕子拧碎。
  元照韫授课生动有趣,常列举实例解说,一堂课下来,不只岳珈受益匪浅,连熙蓝这个不好学的也记住了。
  “今日的课就到此。”元照韫松了松双肩,转身去架子上翻找东西。
  岳珈将案上纸笔收拾整齐,正要陪熙蓝回杏棠斋时,元照韫忽喊了一声:“你等等。”
  他将一樽雨过天青釉的小瓷瓶交给岳珈:“见你颈上有伤,这金创药功效极好,你试试。”
  岳珈接过瓷瓶,福身道谢,心说这瓶金创药似乎与颂王赏的一模一样。
 
 
第7章 婚宴
  翌日,晚膳过后,熙蓝拉着明霜在院里踢毽子,燕碧过来传话,请熙蓝去千竹苑上课。熙蓝应了声“知道了”,脚上动作依旧。
  “郡主别玩了,莫让世子爷久等。”明霜站定脚,不再接她踢了的毽子,绑着白色鸡毛的毽子噔地落地。
  熙蓝十分不满,撅着嘴跑过去捡起毽子,朝屋内喊多福。
  岳珈正收拾着桌子,听见熙蓝喊她以为是要去上课了,急匆匆出来,却听熙蓝说:“你陪我踢毽子吧。”
  “奴婢不会踢。”
  “我教你。”熙蓝将鸡毛毽子朝上一丢,熟练地踢了起来。
  明霜一把抓住飞起的毽子,说道:“郡主该上课了,回来再玩。”
  “我不。”熙蓝跳起来要抢毽子,奈何个头没有明霜高,怎么也碰不着毽子,倒把自己累出一头汗。她气呼呼喊岳珈说:“多福,帮我把毽子抢回来。”
  岳珈微微一笑:“奴婢也不会抢毽子。”
  熙蓝气得两腮胀鼓鼓,跺脚说:“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元照韫亲自过来逮她。
  熙蓝骤地蔫了,垂着头朝元照韫走过去,撞在他怀里,撒娇说:“我不想上课,不想读书,就想踢毽子。”
  元照韫唇角微升,抚着她的脑袋,道:“那你想不想去安福姑姑的婚宴?”
  熙蓝闻言猛地抬起头,他们的姑姑安福公主要嫁给怡国公的孙儿宋锴,熙蓝怎会不去凑这热闹。
  “你的唐诗宋词还记得几首?宴上若是要行飞花令你可接得住?又打算借口更衣躲一整天?”元照韫一连三问,说得熙蓝接不下话,他又道,“不想被人笑话,就乖乖跟我去恶补。”
  熙蓝撅嘴点头,宋二姐姐她们总爱玩飞花令,她肚子里那点墨水怎么跟人家比,回回都被取笑。
  照韫牵着她的小手,又朝岳珈说:“你也一起吧。”
  三人往千竹苑去,元照韫已将行令常用的诗词写下,一式两份,又耐心讲解,让她们好好背下。
  然而三日时间哪里能记住多少诗词,到了安福公主成婚那日,熙蓝仍是没有底气,只能在心底求漫天神佛保佑,让宋二姐姐她们换个别的玩。
  安福公主是陛下最年幼的女儿,嫁的又是三大世家之一的宋氏,排场自然弱不了,整个长安大街弥漫着喜庆的硝烟,炮仗的红纸铺了一路。
  岳珈与熙蓝坐在马车上,熙蓝挑开车帘张望。马车越走越缓,在离安福公主府还有一条街时直接不动了。熙蓝探出脑袋望去,前路被各府的马车堵住了。
  熙蓝闷闷摔了车帘,说:“骑马去多好,哥哥指不定都吃上宴席了,咱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岳珈手指挑开帘子望出去,骑马确实过得去。
  一匹骏马从她们的马车旁经过,马上的男子停下来,低头望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玩味。岳珈心微一跃,将帘子放下挡住他冒犯的目光。安福公主的婚宴,玉安公主的儿子自然也是要出席的。好在那日自己进城时蓬头垢面,康宝丰应该认不出她。
  马车挪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公主府。熙蓝挽着肃王妃的胳膊进去,新郎官宋锴与他爹娘在门口迎客。
  一番客套后,小厮领着她们往小花园去。公主府设了两处宴席,男宾们在前院,女眷们则安排在内院小花园。
  肃王妃还未入席,先与几个命妇攀谈了起来。熙蓝觉着无趣,现下离开席还早,她便拉着岳珈四处逛。正伸长脖子看池中锦鲤时,突然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朝她飞奔过来,伸着胳膊要将熙蓝推下去。
  岳珈眼疾手快,挡在熙蓝身后,那姑娘的手便打在了她身上。
  那小姑娘仍不死心,想将岳珈和熙蓝一起推下去。使了吃奶的劲儿,却没能推动岳珈分毫。
  熙蓝已反应了过来,气呼呼说:“康宝意,你又要捉弄我!”
  见事情告败,康宝意收回了胳膊,朝熙蓝做了个鬼脸,若无其事回到母亲玉安公主身边。熙蓝仍旧忿忿,不敢再在池边逗留,回肃王妃那儿告状。
  肃王妃得知女儿险些被推进水里十分气愤,可毕竟这是喜庆的日子,熙蓝也没被伤着,她去讨说法反而不占理,只得安慰熙蓝莫要生气,往后离水池远些。
  直至宴席开始,熙蓝依然忿忿不平,偏她与康宝意还坐一桌吃席,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康宝意瞪累了,哼了一声,朝同坐的几人说:“我们来行酒令吧。”她摆明了要让熙蓝难堪。
  “别了。”边上的宋漪说,“时辰这么早,不是吃酒的时候。”她说话时眼睛看向了熙蓝,谁都明白她是在为熙蓝找借口。
  哪知熙蓝毫不留情,一拍桌子,说:“时辰早有什么关系,行令就行令。”她说得信心满满,身后的岳珈不禁担心,康宝意就坐她前一位,若有意要为难她,她那点墨水如何应付得来。
  “连你都不反对,那咱们就开始吧。”康宝意道,“既然是我提的行令,就由我开始。”其他人并无异议,岳珈轻戳熙蓝后背,想提醒她强占先机,然而熙蓝只是伸出爪子挠了挠,完全没领会到岳珈的意思。
  康宝意继续道:“今日是安福公主成婚,那就以‘福’字为引。”她略一沉吟,道了句“福钟恒有兆”。
  这便到熙蓝接了。
  熙蓝刹地慌了神,她背了不少诗词,却想不起半句带“福”字的。
  岳珈悄悄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
  “祸福安可知。”熙蓝扬声诵读,得意洋洋。
  “这是什么诗?可别是你杜撰的?”康宝意并不记得有这样一句诗,咬定是熙蓝胡说。
  “是白乐天的《青冢》。”宋漪道,“祸福安可知,美颜不如丑。”
  康宝意无话可说,接着便该宋漪的姐姐宋淇了。宋淇文采不如妹妹,康宝意出的令又刁钻,她半晌没想出句诗来,只得认栽饮酒,引来众人一阵笑。
  方才岳珈在熙蓝手心写字,宋淇看得一清二楚。平素有熙蓝这个草包在,她的令再差也不至于被嘲笑,如今熙蓝找了帮手,连累她出糗,宋淇难免不忿,故意将手边的醋碟子往边上推,看准了岳珈靠近,将醋打翻,泼在她衣服上。
  “哎呀。”宋淇捂着嘴,“我不是故意的。”
  岳珈低头看着自己裙上的污渍,虽然明知道这位宋大小姐是存心的却也无可奈何。
  “你快下去擦一擦吧。”宋淇不怀好意说道。
  “没事没事。”熙蓝慌张不已,岳珈一走谁来帮她接酒令,“回去再换衣服就好了。”
  “那怎么行。”宋淇不依不饶,“一会儿教旁人看见了,岂不该说你们肃王府的丫头连衣裳的脏兮兮的,多不好。”
  宋淇给康宝意使了个颜色,康宝意猜出了个大概,也道:“你这么怕她走开,莫不是她走了你就接不上酒令了?”
  “当然不是。”熙蓝仍旧嘴硬,朝岳珈说,“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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