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不下来吗?前面就过不去了。”
前方的桥被冲断了,百姓临时用几根木头搭了一座桥,要走过这座桥,才能进县城里。
要相爷走独木桥,不可能的。
秦慕楚仍然坐在车里,抱着臂,犹如老僧入定,“本相认为赈灾首当其冲就要先修路,不然连粮食车运送都艰难,今晚,本相便会派人将桥修好。”
看样子,那个大爷是要等在马车里,派人修桥,什么时候桥搭好,什么时候人再过去。
尉迟暮雪可耗不起。对秦慕楚做了一揖道:“那下官,先行一步。”
说罢,便转身走了,行至湍急的河流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根两丈长的丝带,「嗖」的一下,丝带便被掷到了桥那端,束在了一根树枝上,尉迟暮雪一手抓紧丝带,整个人腾空而起,足下轻点几下木桥,灵巧的身姿敏捷如燕,越到桥那端去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秦慕楚眯了眯眸,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倒,真是有趣的紧呢。”
真实的尉迟暮雪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
她其实是落荒而逃。
在离开秦慕楚视线的时候,她别提有都高兴了,妈呀,终于甩掉那货了。
因为她就快扛不住了。
万恶的葵水。
尉迟暮雪飞快的往城里赶,想早点找个客栈住下,走在街上的时候却怔住了。
死气沉沉的街。
满地的纸钱。
整条接,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这么宽这么长的街,没有见到一个人。
尉迟暮雪的背脊忍不住一凉。
终于看见有家客栈透出微弱的光线,老板娘正在用木板封门,就在她快要将门封住的时候,尉迟暮雪立即上前,“且慢!”
老板却毫不容情的要把门封起来,她用一手拉住门板。
“老板,住店。”
“没房了……”
“瞎说,楼上没几盏灯是亮的,老板你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何不方便于人,自己也多赚些银子呢?”
见她面容清秀,气度不凡,身上又穿着上等的绸缎,老板娘最终还是让他进来了。
老板娘说,镇上爆发了瘟疫,是极具有传染性的病毒,官府的人在每个居民额头点了一点朱砂,朱砂鲜红代表身体健康,一旦朱砂变黑,就要大家远离。
她方才也就是看见她额头上没有点朱砂,所以不敢放她进来,她是小本生意,一旦店里出了一个病人,全店都要被封锁。
“哦?竟有此事?”
水患过后,必有瘟疫,可沁源县这次的瘟疫严重了些。
尉迟暮雪让老板娘准备了洗澡水,便先回房间了。
关上房门,尉迟暮雪掏出了一支口琴。
吹奏了几个特殊的音符之后,哗啦啦,从房顶跳下一个人,是她的影卫,步不离。
“主子。”俊朗的男人恭敬道。
“帮我准备这几样东西。”她将一份清单递给他。
是跟随她几年的人,虽是男人,因为了解,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步不离走了之后,老板娘也将一大桶热水拎了上来。
尉迟暮雪洗了个热水澡,舒爽得觉得全身的筋脉都被打通一般。
洗完澡,看见窗外掠过的黑影,尉迟暮雪说了声:“进来吧……”
男人拿进来一个灰色的包裹,放在桌上。
“您要的东西,属下都备齐了。”
“这么快?”连她都忍不住惊讶他的办事效率。
毕竟这个点,这个镇上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商铺也都关门了。
尉迟暮雪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其实他都日常一直有帮她备着的,取来就好。
“谢谢了……”
步不离正要跳窗离开,尉迟暮雪又喊住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只药葫芦。
“这个镇闹瘟疫,这粒药丸你服着,抗毒。”
橙色的药丸倒在他掌心,不假思索,他就倒进嘴里,吞了下去。
尉迟暮雪不由的感慨,这个男人对自己也太没戒心了,就这么信任他吗?
“多谢主子。”
说完,他便离开了。
尉迟暮雪这才去打开包裹,发现里面还有清单上没有的东西。比如说,手炉,还有,皂角。
尉迟暮雪换上包裹里干爽的衣物,把秦慕楚的袍子里里外外仔细洗了一遍,发现,衣裳被她洗破了。
是矜贵的面料,不能下水的。也不知他平日里是怎么洗的。
得,又得赔他一件袍子,不知道他又会趁机敲诈勒索她多少银子。
尉迟暮雪索性睡了,将手炉放在小腹上,暖呼呼的非常舒适,倒是一下就睡了。
她就这样太太平平的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一睁眼,竟看见房间里坐了一个男人。
第15章
她还有隐藏技能
秦慕楚已经换了一套紫色的袍子,坐在那喝茶,矜贵优雅。
尉迟暮雪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好在是整齐的,猛地坐了起来。
“相爷怎么会在这?”
“不对,相爷怎么知道下官在这?”
秦慕楚眯了眯眸,“尉迟大人的睡功真是了得,雷都打不醒,就算半夜被人搬走了,也不一定不会知道吧。”
说来也真是气,自从那日在水下搂过她一把腰,那个场景就总是在他梦中出现,那又细又软的小酥腰,在他的臂弯里,触感格外真实。
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却能心安理得的睡得那么好。
昨日,秦慕楚凌晨进的县城,县太爷从被窝里爬起来迎驾,暂时安排他在自己府上居住。
清早的时候,有人来报,客栈里有个得了瘟疫的病人。
一旦出现一个病人,整个客栈都要封锁。客栈中所有人要被拉去东郊密林待足七日,没有染病才能回家。
他就是一念想起,她有可能住在这间客栈里,就过来瞧了眼,果然。
若不是他,她早就一大清早被扔到了东郊的树林里了。
得知真相后,尉迟暮雪咳了咳:“那多谢相爷了。”仔细看他,才发觉他眉心多了一点红,在白皙的面皮上,看着更加妖孽邪肆。
秦慕楚很认真的问道:“怎么谢?”
尉迟暮雪:她用很快的时间洗漱完毕,和秦慕楚一起视察县城。
骄阳似火。这里的瘟疫真的很严重,两人走在路上的时候都用绢帕捂住口鼻。
白天,街道上也没见着几个人。并且,满街都流窜着,老鼠。它们大摇大摆的满地乱窜,稍有不慎就会被它们碰到鞋子。
看到老鼠,秦慕楚的脸色便黑了,并且整个身子都是紧绷状态。
尉迟暮雪暗自观察着,心中好笑。
想不到,堂堂相爷,居然会害怕老鼠。那么,她就掌握他一个弱点了。
“下官认为,这边瘟疫肆虐,一定也与这些老鼠有关。”尉迟暮雪正色开口。
“嗯。”秦慕楚淡淡应了一声。
“所以,要处理瘟疫,首当其冲要治理鼠患。”尉迟暮雪道。
“不。”秦慕楚严肃道,“眼下首当其冲应治疗疫病。”
尉迟暮雪明显不赞同,掷地有声道:“老鼠作为病毒的宿主,亦是瘟疫的源头,一日鼠患未除,一日,疫病就不会消除。”
秦慕楚沉声道:“这里的疫病爆发太快,一旦染病,三日以内便会暴毙,你可知,现在全县共有多少人染病?每天又增加多少人?”
形势的确严峻,尉迟暮雪思索了一瞬,爽气道:“那不如分工吧,相爷略通岐黄,便由相爷治理瘟疫,由下官负责治理鼠患,如何?”
秦慕楚没想到她会选择治理鼠患,意外道:“不怕吗?”
“怕什么?那些老鼠吗?哈哈哈。”尉迟暮雪笑得很爽朗,“我这么大一个人,还怕那么一点点大的老鼠?”说完,脚下就踩死一只,脑浆子都出来了。
秦慕楚感觉到有些不适,胃里一阵翻涌。
“这些老鼠身上大多都带着瘟疫,最好别去触碰。尉迟大人这双鞋,还是尽早扔了吧。”
秦慕楚善意的提醒了一句,一边已经嫌弃的,走到了离尉迟暮雪几丈远的位置。
尉迟暮雪心中好笑。
她可是服用了百毒不侵药丸的。
师傅的神药,从来不会失效,虽然行走在满是病毒的街道,可她觉得自己好像有金刚不坏之躯一样。
当然,师傅给她的药就那么几颗,也没办法分给全县的居民用。而且,师傅为了留一手,唯有这种药不教她炼制方法。
“你有办法治理鼠疫?”秦慕楚还是有些意外。
“嗯。”对于尉迟暮雪来说,方法简单粗暴。
毒死……
又香又软的糯米团子,涂上鼠药,直接扔在老鼠聚集的地方,不多时,老鼠就会暴毙。
到那时,再将老鼠的尸体淋上桐油焚烧即可。
“尉迟大人……”
正说着,尉迟暮雪的手忽然被一只凉滑的大手用力抓住了,转头,发现秦慕楚紧抿着薄唇,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前方一处,整个身体绷得僵直。
“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秦慕楚的目光看去,只觉得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尉迟暮雪的脸色也迅速变得惨白……
第16章
权臣大人溜得比她还快
强忍住胃中翻涌的不适,甚至连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抓着都忘了抽回来,尉迟暮雪目光直视前方,镇定道:“是鼠王……”
鼠王的出现在本朝一直以来都是不祥的征兆。
鼠王不是一只老鼠,而是有几只,几十只老鼠尾巴缠绕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它们尾巴上鲜血、脏污、粪便粘连,也可能是简单的打结。当尾巴缠绕在一起之后,这些老鼠将共同生长。
眼前的「鼠王」少说有四五十只老鼠,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军团。
有些老鼠已经死了,发出阵阵恶臭,甚至化成了白骨,可还有一半以上都是活着的。
它们飞快的朝一只死去的鸭子跑去。很快,密密麻麻的老鼠便将鸭子包围了,耳边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的声音,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地上的死鸭子就变成了森森的白骨。
吃完了鸭子,似乎嗅到了人的气息,「鼠王」竟朝他们这边涌来。
「鼠王」是会吃人的。那些疫病中丧生,倒在路边的尸体,就是「鼠王」的美餐。
尉迟暮雪眸中划过一道锋利的冷芒,从袖中掏出点燃的火折子,朝「鼠王」猛掷去。
老鼠本能是怕火的,眼下见了火,一个个慌忙逃窜。
慌乱之中,很难保持步调一致,因为那些老鼠奔跑的方向不同,而尾巴又粘连着,急得上蹿下跳,一个个都发出刺耳的叫声,有的生生挣断了尾巴,四下逃窜。
尉迟暮雪看着难受,对秦慕楚道:“走吧……”
秦慕楚回过神来,掌心已经空了,却仍残留着细腻光滑的触感,拇指在掌心摩挲了一下。
须臾,他缓缓开口:“本相在思考一件事。”
“相爷想说什么?”
“家禽还有人都染上了疫病死亡,可为何这啃噬染病家禽的老鼠没事?”秦慕楚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正因为老鼠不会染上疫病死亡,所以数量才会暴增,眼下遍地家禽的尸体,对它们来说就是食物的海洋,迅速繁殖。
闻言,尉迟暮雪也是一顿,明白了秦慕楚的意思。
很快,她的眸光变得雪亮:“老鼠能抵抗住瘟疫!”
心头涌上一抹激动,一双灵动的双目看向了秦慕楚:“老鼠的身体中,一定有一种东西,是可以对抗瘟疫的,如果能提取出来,或许能够帮助百姓治疗瘟疫!”
秦慕楚点了点头:“尉迟大人说得有道理。尉迟大人不如试试?”
尉迟暮雪才不会上他的当,幽幽睨他一眼,“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治理瘟疫是由相爷负责的。”
“赈灾还分你我吗?”秦慕楚笑道。
尉迟暮雪道:“不分你我,可这,是之前与大人的分工,相爷不会这就不作数了吧?”
秦慕楚自是没得说的。他见她一双眼睛黝黑明亮,就知道她肯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果然……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呢,从携带瘟疫病毒的老鼠身上研发出药物,是极其凶险的事,相爷乃千金之躯。下官,倒可以替相爷一试,就是呢,下官需要为家中年幼的妹妹和夫人求一个保障,万一下官有什么意外,也能保障她们之后的生活不是么?”说话时,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挲着,暗示之意非常明显。
“要多少银子?”秦慕楚也不跟她绕弯子了。
“三十万两。”尉迟暮雪也不跟他客气。
秦慕楚微微一怔,哈哈大笑,“尉迟大人的命,可真是金贵。”
尉迟暮雪不慌不忙道:“相爷的一扇屏风都抵十万两银子,下官的命,还不值得这三扇屏风吗?”
“好!”秦慕楚也是爽气之人。
“若你三日之内,可以研制出解药。那么,本相便给你三十万两银子。”
尉迟暮雪弯了弯唇角:“一言为定。”
她等的就是秦慕楚这句话。
她敢说,秦慕楚答应得那么爽快,一定是认定她三日之内研制不出来。
笑话,她可是毒王的关门弟子。闭着眼睛都能从蜘蛛上萃毒,从老鼠身上萃毒又有何难?更何况她有师傅给的百毒不侵丸,哪怕将老鼠生吃了都没事的好么?
秦慕楚,你就等着出钱吧。尉迟暮雪的眼底划过一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