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阵膈应,又被各种脂粉香气熏得头晕,便“嘤嘤”哼唧着望向景逸。
景逸看她求救的眼神,心里不觉好笑,便伸手过去从福来怀里接过她。
这下,这些女子便不好意思把手伸进太子怀里了。
唯有言语赞之,目光赏之。
景逸微微把她换个姿势,让她伏着更舒服些。
一个鹅黄衣裳的女子长得很是大气端庄,笑道:“殿下,我蒹葭社邀请您多次,您却一直推脱不来,没想到云芷这次倒把您请来了。”
柳云芷得意地笑笑:“那当然,太子殿下可是我表哥!”
云绣球儿眼睁睁看到旁边粉红衣裳女子撇了撇嘴,显然很是不屑。
鹅黄衣裳女子笑道:“殿下,今日可要赐教一二!”
景逸微笑道:“孤于诗词一道,远不如各位,岂敢赐教。”
粉红衣裳娇笑道:“殿下谦了,家父曾赞道太子殿下诗画双绝,今日可莫要敷衍我们!”
景逸回望她,微微一笑:“方小姐谬赞,方翰林才是诗坛大家,连父皇也是称赞不已呢!”粉红衣裳的方小姐看到景逸笑颜,竟然忍不住微微脸红。
一绿衣女子却在一旁笑道:“方翰林自然诗才惊人,却不知方姐姐今日打算力拔头筹吗?”
啥意思?不就是讽刺她父亲的诗才没有遗传给她吗?
方小姐斜睨她一眼,小门小户之女,无非是嫉妒殿下对笑了笑。却不接她话,只对景逸娇娇一笑:“要说拔得头筹,自然是李姐姐,我蒹葭社十次开社,九次都是李姐姐夺魁呢!”又道:“有的人啊,连参社的资格都是蹭的!”
鹅黄衣裳女子忙笑着摆手:“方妹妹,不要说了!”
景逸此刻言笑晏晏,犹如春风拂面,向鹅黄衣裳李小姐笑道:“孤却也听说过李小姐诗才大名!”李小姐便也微微低头红脸不语。
方小姐却又道:“只是今日是柳县主做东,李姐姐,你可要将魁首留给云芷姐姐呀!”说罢颇有嘲弄意味的捂嘴一笑。绿衣女也立即瞅着柳云芷笑了。
云绣球儿眼见柳云芷面上一红,立刻瞪眼鼓嘴生气,又偷眼去看景逸脸色。
看来这柳云芷写诗不行,大约是常常被众人嗤笑。
鹅黄衣裳李小姐向太子盈盈一笑:“今日必定是殿下夺魁!”
景逸展颜一笑,左右环视各女子:“各位都是咏絮之才,孤又岂敢在蒹葭社放肆?” 这笑容如美玉明珠,瞬间晃花了众女子的眼,于是大家齐声娇笑,这次都是脸红心跳。
云绣球儿心里一阵恶寒!感觉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马上就要吐了!
怪不得这厮出门前精心打扮,原来是要来这里扮花蝴蝶、勾引小姑娘!还说是为了自己!
不要face!忍不住连英文都骂出来了。
倒是看不出来,有这么多姑娘喜欢这厮!
倒也没看出来,这厮这么会讨姑娘喜欢!
她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必然要呕吐他一身,当下就使劲挣扎了起来。
景逸看她挣扎,便将她放在地上,任她自由跑去,又回身唤了声“福来”。
福来会意,赶紧跟上云绣球儿。
她心里一阵郁闷,心想听那些庸脂俗粉在哪里勾心斗角争相讨好,还不如欣赏这大好春光。干脆肆无忌惮的游起园来。
园子里还有许多少男少女,或三三两两围聚,或单独一人凭栏,也有嘴里喃喃寻找灵感的,也有胸有成竹案边疾书的,一路上有人看到她和福来,知道是太子爱犬,都是恭恭敬敬亲亲热热的。
她却不管这些,只顾看花看水看石。
柳府的花园虽不算太大,却布置的精妙,曲径通幽、一步一景,花草虽没有宫中珍贵稀有,却也养护得当,红的花团锦簇、绿的茂密可人。
能将花园子布置成这般,可见柳榜眼应该也是胸有沟壑之辈。此外还能看出,陛下这么多年来算是对承恩公府不薄,否则以礼部侍郎的俸禄只怕还做不到如此景致的府邸。
她一路走走停停,有时还闻闻嗅嗅,可是吓坏了福来,身后低声一路恳求:“小祖宗,这里不能尿……这里这里也不能拉!这可是别人府邸,要不咱们去找个净房……”
她内心一阵臭骂,我是在找厕所吗!
眼前忽然停住两只脚,抬头一看,却是熟人,顾子扬!
顾子扬弯腰抱她起来,笑嘻嘻对福来说:“你们两这是低头找什么呢?”
福来忙一礼:“子扬少爷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顾子扬撇嘴道:“要不是景逸来,我才不会来呢!无聊至极!”
一回身:“走吧,去找景逸。”
福来看看他怀里的云绣球儿,心里暗道,这云绣球儿刚才就在找厕所,尿你一身可不怪我!
二十、诗中有意
找到景逸时,谢天谢地,那群莺莺燕燕不知被他怎么打发走了,他正写完一诗,轻轻吹了吹墨迹。
顾子扬也不见礼,将云绣球儿向他怀里一塞,径自拿起纸来读,是一首七言咏春:
春花春雨春来报
春水春风春正好
恰有谁家报春人
桃红柳绿春衫薄
春蝶伴舞裙畔飞
云鬓鹅黄靥边俏
终有春日照河山
迢迢春田青帝笑
(作者自己乱写的!千万不要喷!)
顾子扬一脸鄙夷,“啧啧啧”数声,两根手指拈着,嫌弃的往旁边一扔:“殿下,你这诗可真是……”
(请读者就这样鄙视我好了!)
景逸抿嘴一笑,却不说话。
顾子扬看他笑得奇怪,便又拿起那首诗,仔细瞅了瞅,嘴里嘟囔:“前两句平平而入……再几句颇讨闺阁欢心……后两句点了身份……”
放下,很严肃的问:“太子殿下这是要开始挑选亲事吗?”
景逸低头翻看着云绣球儿的耳朵,心不在焉的道:“父皇今年一定会定下太子妃的。”
云绣球儿抬头看看他,心想,她倒忘了太子是京城第一钻石王老五,不对,是天下。
顾子扬点头道:“怪不得,你一向不喜参加这类宴席,今日却特地跑来露个面,是为了给京城世家们都吹吹风?”
景逸不作声。
顾子扬却咧嘴皱眉道:“那也不必写如此艳俗之诗啊!”
景逸忍不住哈哈笑了:“你看她们蒹葭社不都是作这样的诗嘛!”
顾子扬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说笑了一会,顾子扬又问:“景逸你想选什么样的太子妃呢?”
她也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听。
景逸轻叹口气:“颇为为难。”
顾子扬点点头:“若是我选亲事倒是简单,你嘛”
低头沉思道:“难得拿出太子妃宝座来联姻,若是不能选能在朝中有所助益的世家,感觉有些亏了。但若是太有助益,又怕陛下会介意。”
景逸拿了手帕,低头给云绣球儿擦眼屎,道:“也不能过于思虑这个,也要防日后外戚尾大不掉。”
福来赶紧过来拿走帕子,心想殿下的洁癖这是痊愈了?
顾子扬道:“也是,你说皇上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立皇后的?”
景逸抬头道:“莫要胡说!”
顾子扬又道:“反正你不能娶北元公主,皇上可不会允许未来的国母是异族!再说万一两国再起兵事,他国公主,身份多尴尬!”
景逸点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子扬点点头:“可惜了云皇后,位子不太稳当啊!”
景逸忍不住笑笑拍了拍云绣球儿的头。
太子写了首诗,却婉言请辞了评定诗作的责任,随后就辞别众女回宫了。
乘车到半路,看春日温暖,便跟福来说:“下车走走吧,带云儿逛逛!”
幸好今日都穿着常服,因此主仆几人便悠闲闲逛起来。
云绣球儿是一次逛京城,不对,是第一次在古代逛京城,好奇得不得了。
看街上熙熙攘攘,人声喧哗,买卖商家林立,老百姓们也都衣着光鲜,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她在宫中时日多了,也听过大家赞许,当今皇上治国有为,颇为睿智。
学过历史的她却想,只是这样,景逸的压力就大了。要怎么样才能打破父母的光环?这是每一个有为富二代要面对的难题吧。
果然,景逸在她耳边悄悄道:“云儿,我最想在这开个铺子,当个老板,估计自在得很。”
她内心微微叹息,唉富二代也不好当啊,有点心疼景逸。
待回到东宫,已是掌灯时分。用完晚饭,景逸抱这云绣球儿看书,抚摸之间,忽然“咦”的惊呼,把她捧起来查看一番,皱眉问她:“你的牌子呢?”
云绣球儿有些蒙,低头瞅瞅自己胸前,又晃晃脑袋,才发觉那个刻着逸字的银牌子连链子一起不见了!
景逸有些不高兴,唤 “福来!”福来连忙带着人整个东宫翻了一遍。
福来挠了挠头:“殿下,是不是逛街的时候掉的?”
景逸皱眉道:“不可能,逛街的时候我一直抱着它,掉了我就看见了!”
福来想了想,忽然想起来;“殿下,那就是掉在柳府了,当时云绣球儿逛过花园子!”
景逸道:“去柳府问问。”
又拿指头狠狠戳着她额头:“自己东西都看不住,以后休想让我再送你东西!”
云绣球儿趴着耳朵挨着训,心里超级委屈,你就算不当我是狗,可我还是只狗啊,我还得负责看着自己的东西吗。
一回东宫福来立刻打发了一个内侍去柳府,过了好久那内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却道柳府上下找了一大通,翻了底朝天,真是没找到。
景逸立刻撇了她一眼,她立刻溜到椅子下面,露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看他。
景逸便白了她一眼,又吩咐福来有空再去内务府打一条链子。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北元使团即将来朝,由于此次规格高于以往,北元特派遣一名官员来京城打前站,因此太子就忙的团团转起来。
好不容易今日休沐,起床就觉得头有些痛,便吩咐福来将一些文书拿到寝宫来批阅,却看见喜来抱着云绣球儿磨磨蹭蹭进来,犹犹豫豫的拿眼睛往地下瞟。
景逸皱眉头问:“怎么了?”
喜来缩缩脖,嘟囔着道:“云绣球儿的象牙捶丸找不到了……”
景逸沉着脸不说话,喜来就害怕了,不知道该找还是不该找。
福来却在一旁忽然“哦”了一声,挠挠头:“可能被我踢得滚到哪里去了。”
地下的白毯子毛又厚又密,云绣球儿就习惯把球留在那,被走来走去的福来、一个不留神没看到、就一脚踢出去了。福来当时只觉得脚尖一疼,低头看却没看到东西,忙着做事也就没注意到。现在一提醒,倒想起来,应该是自己把球踢丢了。
此时景逸一肚子起床气,几个人都有点畏首畏尾,云绣球儿早溜到远远的桌子底下,生怕又被景逸逮到骂一顿。
景逸兀自批写不停,皱眉头道:“给它找找吧!”
两人赶紧四处寻摸,福来趴在地上四处看,直到景逸的床榻下。她一看,想起一事,吓了一跳,都想冲过去拦住福来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福来先是啊呀一声,叫道找到了,然后又啊呀一声,只见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一手握着白色小球,一手从床榻下扒拉出来一大堆沾满灰尘的物件,仔细看,都是景逸贴身的东西,五六只软底睡鞋、几张帕子、一只玉佩,还有些小物件。
喜来惊讶道:“我就说怎么殿下的鞋子总是找不到!”
云绣球儿这回躲得里面更深了,都不敢露脑袋。
景逸弯腰低头瞅他,喝道:“出来!”她低着头一点点蹭了出来。
景逸不高兴,沉着脸呵斥她:“怎么现在越来越调皮了?”
景逸总是很忙,云绣球儿白天呆在宫里就是等他,等的无聊又心烦,就忍不住跟他的贴身物品亲密接触了一下,可她是只狗啊,除了用撕咬表达一下感情,难道要抱在怀里亲吗?那还不吓死人?
总之景逸今天就是拿她出气。
正在对峙。还是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
福来一眼看到一个小内侍,在门口探头看,当下厉声喊:“什么事?还有没有规矩?”
小内侍立刻弯着背低着头进来,低声禀报:“殿下,柳云芷小姐宫外求见。”
福来拉着脸问:“不是交代了,柳小姐来都报殿下不在宫中吗?”
小内侍头更低,明显很怕福来:“柳小姐说给陛下送上次诗社的诗集子。”
景逸摆摆手:“请她正殿喝茶吧!”起来弹了弹袍脚,瞅也不瞅云绣球儿,起身出去了。
云绣球儿还想后面追着,喜来赶紧过来把她捞起来:“你可别再惹殿下生气了!”
她就气鼓鼓的回去叼起自己的球。
景逸一转出来,脸色立刻换了温文尔雅,嘴角微微含笑,很亲切的问道:“云芷小姐,是蒹葭社的诗集印好了吗?”
柳云芷本来是坐着喝茶,一见景逸,按耐不住欢欣的心情,就立刻跳起身来,双手捧着本诗集:“太子表哥,您上次的那首诗,还印在了第一页呢!”
景逸给了福来一个眼色,福来立刻笑嘻嘻上前接过来,还顺便道了个谢。
柳云芷生怕这次再被端茶送客,匆忙找了个话题:“怎么不见云绣球儿,我还很是想念她。”
撒娇道:“表哥,让云绣球儿出来玩玩啊!”
景逸身形微微向后让了三分,大概是怕被扯住袖子,手藏在袖子里给福来做了个手势。
福来立刻拦在前面,让一宫女去寝殿唤喜来和云绣球儿过来。
云绣球儿还在心情郁闷,也不用喜来抱,蔫蔫的自己走出来。
柳云芷也发现云绣球儿今天不活泼,便附身弯腰去摸她的头:“云绣球儿今天怎么了?”
这个角度,只有云绣球儿看到,在她袖口里,隐约露出银链子的一角。
正是云绣球儿丢的那条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