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挤到前头来问,唐龄便耐心一一解答:“皮蛋瘦肉粥是咸口的,而南瓜小米粥是甜口的,前者七文钱,后者五文钱,喜欢吃哪种,全看大家的口味。”
唐龄这次的定价同往日适当下调了一些,她用料的量和新鲜程度都是绝对有保证的,尽管这样定价可能赚不到太多的钱,但是她现在主要的任务应该是拉拢回头客。
“粥里面放肉,能吃吗?”有人疑惑道。
“自然可以,不但可以,味道还十分鲜美,大家买一碗皮蛋瘦肉粥尝尝不就知道了。”
听见唐龄的回答,有人为了尝鲜要了碗皮蛋瘦肉粥,也有人不敢冒险而是要了一碗清粥,唐龄给每个顾客都盛了满满一大碗的粥,春儿则给食客们挨个送唐龄腌制的小菜。
众人拿了粥后都坐在食肆门前的几张桌子前,吸溜着煮得黏稠滚烫的热粥,眼下天气逐渐转凉,早晨更是隐约有了一丝秋的寒意,食客们就着唐龄赠送的小菜吃的满头大汗。
第41章 表兄妹私通
忙忙碌碌了一早晨,直到太阳高高挂在了蔚蓝色的空中,顾客才少了起来,唐龄和陈春儿终于有时间歇下了。
唐龄没想到自己重新开张第一天就能这么红火,唐龄也认出来了,有不少食客都是熟面孔。
“看起来今日生意不错。”
熟悉的男子声音清冽平和,唐龄扭头去看门口着一身白衣的白景明,明媚笑答:“是啊,我都没想到食肆重新开张生意能这么好。”
白景明只是点点头,迈步进了门,后头白诚也跟着。
一进门白景明便看清了那个坐在食肆角落里的沉默的少女,出声疑问:“这位是?”
“她叫陈春儿,莹儿的姐姐。”唐龄恍然大悟介绍了一下,陈春儿来到食肆帮忙的时候,白景明已经去了京城了。
“这是对面酒楼的老板,姓白名景明。”唐龄笑嘻嘻地同陈春儿介绍,白景明闻言无奈地把绯色薄唇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那笑意里竟带着丝丝宠溺的意味。
“唐姑娘,折煞我了,我的酒楼只是面积大了些,其他的方面和你的食肆比,不值一提。”
外头有人来买早餐,唐龄没再开玩笑,而是麻利地去招呼客人。
这边逼仄的方寸空间里,时年十五的少女对着面前的翩翩公子怔愣了半晌方才怅然若失又幡然醒悟般地低下眼,审视着自己的穿着,脚下穿的布鞋已经是前年做的了,很是不合脚且破旧地打了补丁。
陈春儿瑟瑟地缩了缩脚,试图把自己隐藏在食肆里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片刻后她又偷偷掀起眼皮去打量那个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白衣男子,男子着锦衣玉袍,一头墨发以白玉冠高高冠起,眉眼锋利气质却温润。
白景明似乎感受到了陈春儿的视线,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陈春儿立刻垂下了头看向别处,神色麻木且淡漠,同平日并无两样。
顾客买好饭离开了食肆,唐龄招呼几人。
“饿不饿呀春儿,来吃早饭吧。”唐龄朝陈春儿温和地笑笑,招呼她过来吃。
“白景明,你吃过了没有?”唐龄一边盛粥一边出声问着白家主仆二人。
“吃过了,但是唐姑娘做的,我腹中却还有些空间想尝尝。”白景明弯了好看的桃花眼,和白诚一起出了食肆,到门前的木桌前坐下。
“你想喝什么粥,我给你盛。”
“皮蛋瘦肉粥……”白景明喃喃对着板子,把上面的字读了出来,唐龄笑着应过,正准备给众人盛粥时,陈春儿不知何时出现在唐龄身后,语气怯怯又坚定道:“我来吧。”
唐龄一愣,却也把碗递给了春儿。
众人吃过早饭后辰时刚过,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伯快步朝唐龄的食肆走了过来。
老伯看着唐龄烙好摆出来的葱油饼,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似乎是和面时就揉进了面里,饼面金黄色吸引人食欲。
唐龄招呼道:“老伯,您想买什么?”
“这个牌子上所有的都要一份。”
老伯神色匆匆很是奇怪,唐龄虽有疑惑却也没多问,而是手速麻利地帮他打包递了过去。
见老伯拿了食物离开的背影愈来愈远,唐龄对身侧的白景明道:“好奇怪,看这位老伯的样子似乎很匆忙。”
“嗯,你看。”白景明朝前面扬扬下巴,唐龄的目光跟了过去,只见老伯顺着路向前走,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木门时脚步顿了顿,推门而入。
唐龄:“那里是?”
“不知,白诚。”白景明朝白诚招招手,“你去查一查那个小木门是什么人家?”
一个小插曲后,唐龄食肆的早餐时间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日头升了起来,温度也跟着高了不少,唐龄把前几日的小食摆了出来,直到天色混混青灰才收店关门,这一日出乎意料地赚得盆满钵满。
唐龄心情大好整夜安睡,而静阳却也有人一夜无眠。
浑黑的暮色沉沉,前些日子过了八月十五,今夜漆黑的夜幕下笼了些云雾,天际稀疏地挂着几颗苟延残喘闪耀的星子,怎么也照不亮偌大的静阳城。
最是繁华热闹的花柳之地依旧歌舞升平,白景煜本坐在窗边出神,听见有人推门微微蹙起眉头,不悦地盯着门口身段曼妙的红衣女子。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女子冷冷道:“我想要听听你如何解释。”
“我解释什么。”白景煜心如明镜却明知故问,他懒散随意地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楼下熙熙攘攘环肥燕瘦的烟花女,丝毫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底。
“你为何那么做?你明明知道我的打算。”女子不折不挠逼问。
“若你不信我,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白景煜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他的一只手虚虚搭在桌面上,指尖规律地一下下敲打,“刚好此番你离开,我们便断了吧。”
闻言女子睁大一双圆眼,神色震惊不已,片刻的沉寂后她抿抿唇瓣,神色动容又不舍。
女子轻声关好门靠近白景煜,纤纤玉手缓缓抚上白景煜放于桌面上的手掌,把白景煜敲击桌面的动作打断了。
“我自然信你,你又何必如此决绝。”
女子刚刚的气焰灭了个彻底,她媚眼如丝,神色娇柔,可怜又可悲地讨好白景煜,哪里还有半点刚刚骄矜高傲的模样。
白景煜终于收回了刚刚冷漠的情绪,神色间带着温和明朗的笑意,他宠溺地抬手反握住女子的手指,像是把玩着一件珍贵的上古宝物般细细摩挲,指头上温热的触感叫女子霎时红了耳朵。
明明坐着的白景煜身处低位,可却无形之间把握了主动权,一举一动更是掌控着女子的心尖的每一丝情绪。
白景煜眼睛低垂,看着女主白玉似的手指出声:“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气我,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女子闻言有些愧疚,她解释:“也不是我非要同你争吵,你那日护着那个唐姑娘,把我推出去,你不想我有多气。”
听到这话,白景煜手指下的动作一顿,他紧紧攥住女子柔夷般的手掌。
白景煜脑海里想的是那日在徐府里见到的粗布衫的少女的颦颦蹙眉,他抬眼,眼神却含情脉脉笑着安抚道:“若岑,你要知道,我的心永远是在你这边的。”
第42章 鸡汁灌汤包
徐若岑同白景煜相识于幼学之年,徐府搬来静阳没多久徐若岑的生母便离世了,在自己父亲再娶的隆重婚礼上,她第一次见到了白景煜——这个自己名义上的表哥。
徐若岑是个冷淡的性子,她对新来的后母厌恶至极,连带着不喜彭琴心娘家的所有人,可一切憎恶却从不包括白景煜。
眼下徐若岑抿抿唇,面上不喜又不屑地轻哼一声,可白景煜知悉她的想法,知道这算是了结了。
“青烟那字条……”徐若岑喃喃问,明明是二人同把青烟带走并溺死的,却不知那封所谓的遗书是何时写的,徐若岑很是不解。
“只凭一张嘴,自是她说是便是了。”白景煜温柔笑笑,满目暧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好声解释。
被白景煜赤.裸裸带着欲望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徐若岑瞥开目光,最不解的疑问被吞回了肚子里。
如此温存的气氛,徐若岑不忍心打破,她怕,怕问出口了,一切便不复存在了。
可是疑问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直至开花结果,白景煜……徐若岑那日看得清清楚楚,眼下她的心底在疯狂叫嚣,白景煜,你为何会对唐龄有心思?
……
许是天气转凉,这些日子唐龄的早餐样式卖的愈发丰富了,总是不出一个时辰便一卖而空,唐龄起早贪黑赚了不少钱,却始终不够租下北街一间大点的铺子。
“为何非要租在北街呢?”白景明提醒唐龄,“南街虽然餐饮状况不如北街,可却有个好处,那的菜市场附近从未有卖早点的店,想必开在那客流也会大不少,也不同于现在在北街这般竞争大。”
“那处价钱也能便宜不少。”白景明微微抬眼,这应是唐龄最在意的关键点,南街的铺子实际上也没有便宜多少,但白景明可以暗中补贴一些……眼下唐龄的名声打了出去,手艺也不能局限在逼仄的小食肆间了。
唐龄手下清洗鸡爪的动作顿住,想了片刻。唐龄又何尝未想过这个办法,只是南街和北街的距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若是把铺子开在南街,每日自己便要在路程上多耽误些时辰,这般来看,住在南街是最适宜的办法……可若是这么办了,那沈婆婆该如何是好,她一把年纪了,大抵是不愿离开这间故居的。
唐龄摇摇头,垂着一双杏眸,纤长浓密的眼睫掩盖住眼底的失落情绪,她继续清理食材,轻声道:“我知道,只是沈婆婆不能没人照顾,南街太远了。”
闻言白景明平静的神色微怔,心思是一瞬间的空白和诧异,原来她一直在意的是沈婆婆,白景明竟以为她是担心价格,片刻后白景明张张口却又紧闭,绯色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沉寂的心底骤然涌现出一丝愧意来。
唐龄对白景明的一系列心绪变化全然不知,她把清洗好的鸡爪放入锅中焖煮了起来,约摸两刻钟后把鸡爪捞出浸入凉水,这些鸡爪做灌汤包用不到了,在不懂行的人来看倒是有些买椟还珠的意味。
唐龄挑起唇角,打算把鸡爪做成酸辣口味的泡爪。
把鸡汤置于冰块上待晾凉成冻状,后续等待汤汁凝固的时间有些漫长,这几日的日夜劳累叫唐龄扶在灶旁打了几个瞌睡,直到天都黑透了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看自己睡在卧房,唐龄有些恍惚,她晃了晃晕乎乎的头脑,试图忆起来刚刚发生的事。
“醒了?”门外男子的声音如凛冽清泉般涓涓入耳,唐龄瞬间回忆起了下午自己困倦时耳畔的男声。
……
“困了便回……”
白景明眼尖地发觉唐龄困得似小鸡啄米般点头,结果这句话还没等他说完,唐龄便晃了晃娇小纤细的身子一歪了下去,白景明忙冲上前一臂挡住了女子要摔倒的动作,唐龄的脑袋枕在白景明的臂弯,白景明紧紧盯着女子精致的侧脸半晌,这才骤然反应过来,外头只有沈婆婆,白诚今日不在……
就算在,自己也不会叫白诚抱唐龄回屋的,白景明如是想着,沉稳的大手利索穿过唐龄腋下和腿弯,轻轻一掂便抱起了女子轻盈的身子。白景明本不是身子强健的人,可娇小的女子缩在白景明的怀里却是看起来十分可靠又有安全感,唐龄沉睡的呼吸绵长,不论是呼吸还是身子都轻得仿佛一根鸟羽般没有重量。
隔着粗糙布衣,白景明的双手深刻感受着唐龄的体温……
眼下唐龄醒了过来,只记起来那句“困了便回房”,于是问:“是你送我回房的?”
“是我。”白景明的身子完全隐在门口的昏暗里,叫人看不清摸不透他那双桃花眼里的情愫涌动。
白景明似乎是在午后,意识到自己和她的肌肤隔着衣料温度相融的一瞬间,冷静的心如焰火灼烫,氤氲的阳光凝结成型,世界寂静得仿佛只剩二人相交的呼吸声,眼前女子的面容从未如此清晰地刻进眼底,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对唐龄的心思……这不是对如此厨艺了得的女子的敬佩,而是对唐龄这个十七岁少女的爱慕。
“糟了!”唐龄一拍脑袋,“我的鸡汤化了没有!”
现在已经入秋,可午后的气温依旧有些高,唐龄前几次凝鸡汁冻时屡屡失败,后来才不得已买了些碎冰来降温。
“我帮你换过冰了,没有化。”白景明一字一句地回答。
“哇,太感谢了!”唐龄拍拍白景明的肩膀,冲进厨房,白景明无奈地看着女子欢喜似孩童般的背影,是她太小了不懂自己的感情吗?可是十七岁也不小了,十五及笄便已经可以嫁人了……白景明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和宠溺。
白景明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叔父叔母做了件好事。
若不是看唐龄曾同自己有婚约,想必那天见她的薯条被人捣乱,自己也不会下楼看好戏,更不会同她有交集……
唐龄想做的鸡汁灌汤包,最考验厨师的便是灌汤包里是否能有量足够适合的汤汁,汤汁太少便成了普通的肉馅包子,汤汁若太多,不仅影响灌汤包成型,更是打乱了肉馅原本的鲜美滋味,惹人厌烦。
唐龄拿了块新鲜猪肉剁碎成末,加入盐搅拌黏稠,之后便是考验耐心的分次缓慢地注入葱姜水,灌汤包的一半汤汁便来源于此,另一半则是来源于鸡汁冻。
“对了,你和沈婆婆吃过晚饭了吗?”唐龄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这才记起来她睡着了,谁做的晚饭呢?
“吃过了,沈婆婆已经去睡了。”白景明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眼帘悄声掀起去看忙碌的唐龄,他平静的脸色没什么表情,心底却在偷偷期待。
“那就好。”唐龄手下急匆匆地忙着,她饿了,也急着做好灌汤包垫肚子,便也没再说什么。
见状白景明深邃的眼间难掩失落,他见唐龄忙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说:“你醒了我便走了。”
“好……”唐龄目不转睛的拌肉馅,吞了吞口水,一时分不开身,好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等到白景明拐出了门,听见吱呀一声大门被关好,唐龄这才回过神道:“你等尝一个灌汤包再走嘛……”
女子清脆的声音越来越小,哪里还有白景明的身影,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厨房亮着灯,静悄悄地没了声音,唐龄不禁感到一阵孤家寡人的凄凉感,她摇摇头驱散这种想法,觉得自己醒过来以后,白景明始终怪怪的,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勿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