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腰牌,这是迟岚才有的,是作为安定山一家之主才有的,可诏令迟家修士。
“哥哥,你给我这个做什么?”迟芸惊道。
“阿芸是哥哥的心头肉,不给你,哥哥给谁?”
她愣着神,这话明明就不是她想得到的答案,这是刻意的躲避,他想埋藏些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
寒风突然呼啸了起来,窗户被吹得吱呀作响,阴云积压,像是即刻要压到地面上似的。不闻鸟雀声,就连外面修炼的修士也都回了房里,眼前除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之外,便是不知含了多少意味的呼吸声。
“你收着便是了。”迟岚的眼神像是将迟芸轻扫了一边,柔和又极具温柔,但停留的时间不长,便草草离去。
圆桌上一鼎陶壶,还散发着轻微的刺鼻气味,又似乎带些甜腻。
迟岚打开时,看向里面,轻叹一口气,道:“司年给我备的姜汤,本欲冷一冷再喝,看样子已经凉了。凉了的姜汤太苦了,我喝不了。可惜了 ,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嘴挑。”
“阿芸给哥哥热一下吧。”
迟芸还未接过手,迟岚便摆摆手道:“不必了。若是世间万物都像这姜汤一样,凉了就能热一热,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热的时候担心凉了,便赶忙喝进去,烫的一嘴泡。凉了又怕苦,不愿意喝。非得等着正和合口,哪有那么容易?还不如一直凉着,忍着苦,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第74章 安定山清秋一战
一直凉着,忍着苦,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有时候怪的不是汤,是自己。
不久,一股浓烟袭来,黑云覆压,乌鸟展翅,一阵阵邪风吹散积雪,山路上满是泥泞沟壑。
安定山众弟子皆混乱探查,谁也说不明道不清是发生了什么。
在异常寒冷的冬日里,竟连屋里的火炭都见不着热,只觉周遭皆是寒气与阴冷。
脚底携带的泥点溅了山路边的枯草,本就凄凉的景象更显凄清。
迟岚端坐在屋内,陈设如往常一般,书案上依旧是文房四宝,外加一壶淡茶,只是本就单薄的身形还是如往常般清冷,像纸一般。
那张苍白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莫名红润,一双桃花似的眼眸紧盯着门外。
虽是寒冬腊月,寒风夹杂着泥土味不断从外面刮进来,但这扇门确是依旧打开着,像是在迎接着什么。
那身傲骨,任凭着寒风的吹打,依旧紧抿着嘴唇,手边的清秋剑出奇的冷冽。
只听外面厮杀声猛然四起,哪里的冷□□相交声交织在一起。
一个迟家修士柳绿的教服上沾染着血迹,匆忙闯进来,喊道:“家主!最外层的防线破了!”
迟岚猛然站起身,一身俊秀衣衫尽显身形的修长,一把冷刃握在手心,猛头冲出。
满天的乌云笼罩整座安定山,不远处的玄鹰忽闪着巨大的翅膀,黑压压一片覆盖下来,笼罩在下方拿剑厮斗的人。
这番场景,应当是许久未见的。迟岚从小到大也见过几次,只是如今竟然轮到了自己。
修真界素常五年一小战,十年一大战,理由不知,动机不详,可如今距上一次大战已逾十多年。
迟岚自知此番定要好好战一场,便已整装相待,无非殊死一搏,但在别人眼里,怕是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本是黑压压一片的场面,突然冒出一个素衣,手执利刃,眉眼锋利。
连杀了不少身着其他教服的修士,冷刃上混杂粘稠的血滴落土壤。
迎面杀过来一个身着墨蓝的领头修士,玄色束冠,一头乌发,手中握着一把墨鹰利剑,眼神也如那墨鹰一样狠戾至极。
杨天堑到了迟岚的面前停下来,道:“迟家主,别来无恙啊。”一副阴邪的笑容挂在脸上。
“杨家主,废话少说!”
周遭皆是不断打斗的声音,只二人双目狠戾相对,却迟迟未曾动手。
杨天堑紧盯着面前之人,手中的剑稳稳地握在手里,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在等待着随时袭击猎物。
迟岚蠢蠢欲动,脸上溅到的血迹更显几分妖媚,丝毫不见当日的虚弱。
正值迟岚一个回身将剑刺过去,却只见杨天堑猛然一躲,几缕细丝飘落。
再一击时,又是一躲。
迟岚对他的攻击总是被错身而过,杨天堑轻挑嘴角,空身而过,一掌打在迟岚背后。迟岚猛然怂身,向前趴去。
就这般僵持许久,迟岚一口淤血喷出,洒在自己的剑上,清秀俊俏的面孔也不小心沾染了几滴自己的血迹。
若是放在一起杨天堑定然是不会玩这些小把戏的,他会直接捅死对方,一击致命,绝不会僵持如此。
就算对面是从来这般厉害的人物,杨天堑也不会这么做,可如今不一样,一只狮子抓住了一只兔子,怎么舍得直接让它死?
相反,该玩个尽兴才对。
“迟氏老贼的孽种!做着和迟氏老贼一样的勾当!!”不知哪里来的嘶吼声。
迟岚猛然一怔,谁知杨天堑手里的剑没刹得住,瞬时将那条白净的手臂割出一条红丝,青白色的衣袖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迟岚愣住片刻,只闻杨天堑发出爽朗的笑声,道:“迟家主怎么这么不仔细?想必是听到了什么?”
他一边再一次将剑扫过去,一边狠戾道:“不如跟杨某说说!”
迟岚执剑迎过去,两刃想接,个个不放松。
“杨家主怕是人老了耳朵也聋了!”
杨天堑素常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人老了,神情便猛然一转,将迟岚击退九尺之远。
“哦?你不妨跟我说说?”杨天堑眼睛中充斥着血丝像是即将要迸发出来。
“迟贼!将魔头交出来,尔等还能全身而退!!”
迟岚一看,安定山外侧的结界已经被击破,无数身着各色衣衫的修士杀进了山门,杀出一条条血道。
见迟岚神色懵然,杨天堑大笑道:“迟岚,你猜,他们说的魔头是谁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狂风四起,沙尘掺杂着血腥味,刺骨寒风堵塞了各张嘴,袭入五脏六腑,像是一团团针在身体里乱绞。
见身边突然倒下一众人群,迟岚与杨天堑,以及来自各家的人,皆看向安定山主殿之上。
只见一个身着玄衣、飘着细长头发的人站在屋檐之上,在乌云的印衬下,更显阴森。一把黑色的骨扇收到胸前,狂风也渐削弱。
那人跳下殿堂,一展身量,手中骨扇一挥,随即又是一阵嚎叫。
迟岚看得目瞪口呆,见她跳下来才意识到什么,赶忙冲过去挡在迟芸身前。
“阿芸!你怎么来了?”
两人脊背相对,做出防御姿态。
“哥哥给阿芸下了药,是想让阿芸醒不过来吗?”
他自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既然知道今日浩劫,如何能将阿芸放出来呢?
况且,无数的眼睛看着。
不知何时,司年也从里面冲到了外面,迟岚才知,方才一直没见到他。
对面一群人赶来,各个面部表情狰狞凶狠,领头的是杨天堑,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各家的家主,不管是有些名分的,还是无名小家族。
当然,修真界两大家族大战,又到了他们站队的时候了,只是此一战来去匆匆,其他家族或许还未来得及站队,而迟家也还未来得及有人过来站队。看似一场百家皆知的较量,实则一场谋划良久的计谋。
是杨家的,更是一众无头苍蝇的。
“迟岚!若是今日你交出魔头,我们便撤出安定山!”不知哪家的家主喊道。
说是家主,不过是个小名头罢了,就这种人,也只是个别人看不见的货色。
迟岚紧挡在迟芸面前,像是丝毫的空隙都不肯留,“诸位家主想让迟某交出什么魔头?迟某这里可有?”
第75章 问苍墨鹰两相对
杨天堑见迟岚如此业矜,不禁轻叹一声向前走去,道:“迟家主这里有什么,就不必杨某多加赘述了吧?倘若您自己交出来,我们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若是非要逼我们把‘它’揪出来,到时候就不要怪罪我们不念旧情。”
说着,一双鹰似的眼神瞟过迟岚身后。
迟岚稍移身子,仍紧紧握着清秋剑,剑眉冷竖,显然可见地沉着气息。
“杨家主此次前来侵犯我安定山,可是念及了旧情?顾了晚辈的颜面?!”
侵犯二字实属难说,杨天堑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做出回应。
如果说是侵犯,一来确实有这种成分,二来,他们又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是侵犯,又不如说是讨伐。
.
几天前,青州夜邑。
那黑木盒子关上,一瞬间,像是有无数的亡魂怨灵被禁锢一般,一股强烈的阴邪气息从盒子周围散发出来,一阵躁动,而后,又变得悄无声息。
阿彤立在一侧,她注意到杨天堑眉间不知何时多了几分冷厉,眼眸中的深邃与阴寒是她从未见过的。
“阿彤,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
杨天堑面无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这盒子,像是要把它穿透,将那疯狂躁动与从不安稳的昏暗释放,散漫整个天地。
表面的冰冷是显而易见的,但内心的嘶吼确是静默的。
杨天堑安排了阿彤抓了一些人,她不太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或者是怎么招惹到了他,但她听说过卢湾申屠氏乱杀各家修士的情况,或许,这就是杨天堑安排她抓申屠氏的人的原因。
但仅仅抓几个申屠氏修士就足矣吗?
杨天堑是不会为别人杀他几个人,他便杀回来几个人,这种小把戏的。
她了解杨天堑,他只会不屑于顾及,或者直接杀别人十倍百倍,绝不会心软。
她将申屠氏俘虏关押起来,但没有杨天堑的命令,是绝不会杀掉任何一个。
.
安定山。
众人皆道交出魔头,迟岚紧紧护在迟芸身前。这并非只是一场兵刃之战,他都明白。
他在一开始就给迟芸下了药,不知为何,她竟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此番情景,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不知哪里一道暗光闪过,一瞬间,迟岚的肩膀便是一阵酥麻与刺痛,拿剑的手不自觉的往下一沉。
迟芸一见,忙扶住迟岚,一展骨扇,只见一道道银黑如针般的细丝远射出去,直冲着那暗器来的方向过去。
众人的后背火光冲天,都是战斗时留下来的痕迹。
王氏的暗器向来是来去无影,但也因为王氏素来擅长暗器,而不受百家待见,地位低下。
只是如今世家的矛头都指向了迟家,对于王氏来说,迟芸又是杀害自家修士的仇人,如此王氏便可光明正大地同百家站在一起。
司年不知从哪里追来,飞身而下,站到迟岚一侧。他执剑紧蹙着眉头,仿佛在说,他没有看住迟芸。
不过他也确实是没有看住。
昨日里,迟岚告诉司年要将迟芸迷晕,当时或许只有他们两人在堂中。
司年离开之时,碰巧见到了路过的陈子逸,陈子逸一向不爱说话,但遇见他之后还是会恭恭敬敬的行礼。
司年昨晚给迟芸送去的饭食汤羹中掺杂了大量的药剂,够她昏迷个几日了,想必等她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待他再去看迟芸时,只见饭菜少了很多,迟芸整个瘫在桌上,不省人事。
司年在迟芸的门口守了一夜,又守到现在。他正要再看一样以保证万无一失,却不想,屋内竟然空无一人,就连四周的守卫也个个昏迷了过去。
突然远处倒下一个人,正是被问苍骨针刺中的人。
“难道你们王氏就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迟芸一手扶着迟岚喊道。
“迟氏果然瞧不起我们这些小家族,竟然用‘下三滥’来言说!”不知是哪个小家族的人开口反驳。
“如今迟氏家大业大,想看不起谁就看不起谁,想杀谁就杀谁!”
迟芸不屑于跟这些东西争辩,却也不会看着自己任人羞辱。
“他若知道偷袭在下兄长的后果,便不会就此而死。我迟芸从来就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别人伤我一毫,我便赏他一丈!如果还有谁想试试,你我尽管切磋!”
杨天堑闻言大笑,道:“那不知杨某能否与迟小姐切磋?!”说着,他脸色一变,墨鹰剑瞬时从手上端起,冲向对面。
迟芸将迟岚稳稳落入司年臂中,一个飞身,猛踏在墨鹰剑上,继而一个空翻落在杨天堑的身后,只见手中问苍飞旋着向着杨天堑过去,那边往后仰身,愣是退了几丈远,激起地面的乌尘。
问苍回旋回迟芸手中,紧接着又是方才那奇怪的如黑色的针一般的东西从问苍的扇缘射出,或许是杨天堑足够敏捷,但还是射在了他的发冠上。
杨天堑将那东西拔出,那神情,不知是恼怒还是不屑。
他眼神毫无波澜,眉宇却是可见的毒辣。
“迟小姐,这是想要了杨某的命?”
“晚辈的命就一条,万一前辈想来个你死我活,晚辈打不过,岂不就危险了?晚辈格局小,只惜自己的命。”
正说时,迟芸手中问苍一挥,扬起一阵妖风,不远处众家弟子皆被卷出几丈之远,摔倒在地。
杨天堑见状,一咬牙,墨鹰剑一阵黑旋周璇在剑身四周,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戾气。但他的表情却是依旧凌冽至极,甚至有些奸邪之气,看不出是喜是怒。
瞬时,那阵黑旋便已甩向迟芸,随即问苍掀起地面黑沙,如同一面沙制的屏障一般挡在迟芸面前。
两相撞时,两侧冲出气波的将二人排出几步远。
两边具不肯松懈,不多时便又打在了一起。
迟芸虽是女子,却也是修真界为数不多的灵力高强的女修。
就算是修真界三大家主之一的杨天堑与她相斗,也显得有些吃力,渐渐身体已经感觉到明显的虚弱了几分。
不知何时,迟芸从杨天堑身后翻身而过,一股猛烈的重击拍在了他背后,只闻一声闷响,瞬时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按进了水底一般沉闷,一股腥味涌向喉咙,随之便是口中吐出的一团红色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