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二次攻略——凉漠野茗
时间:2022-04-18 07:31:37

  “看她身上!”无数人皆望向她。
  听不清周围的议论纷纷,只觉耳边朦胧,双眼迷蒙,如被雪灌入了头颅,胀痛不止。面前的纷乱扰动滚烫鲜血,在体内搅动。
  沉重的呼吸止不住颤动的执剑之手。
  一股股阴邪之气如受什么控制了一般汹涌地集聚在迟芸四周,恰似顶盖浓云密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灭门恶灵气势恢宏,瞬时便让众人望而生畏。雪地里留下的枯柴一般的尸体早就不知被活生生的人踩碎在哪里。
  此番景象对于杨天堑来说倒是不稀奇,十几年前的赤风谷跟如今的安定山相比,只能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混沌遮住了迟芸的双眼,雪上鲜血如绽放之花一般蔓延,瞬时便已布满了整个眼轮。
  黑白两分的天地渐渐相融相蚀,血红使得天地一色难辨。
  看着迟芸逐渐血红的双眼,杨天堑轻出一口气,深渊般的眼睛如见光亮,悄无声息地在崖底狂笑,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骇人的寂静。
  有些事是不需要自己说自己做的,到时候自然有人替你做。比如此刻身后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入侵者。
  “看她的眼睛!”
  红色的眼睛,对于年轻的修士来说,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对于稍微年长一点的修士来说,就算他们当年没有亲眼见过,也是听说过的。
  当年赤风谷余孽,就是红色的眼睛,就是可以吸食邪祟的身体,就如现在的迟芸一样。
  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更瞧不见远处的司年手握着剑定定地看向她,露出一副从来没有过的表情。
  司年在十几岁的年纪经历了一场空前浩劫般的屠杀,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待他如亲子的家主,见到过满是尸骸的山谷、如地狱恶鬼般残忍的人,最后只剩下他陪在和他一起长大的迟岚身边,扶持迟岚,做他的臂膀。
  他原以为今后将是暗无天日的孤寂又黑暗的日子,原以为此后自己的心里将只剩下仇恨与忠诚,直到迟岚在尸骨堆里救出一个三岁的孩子。
  她有一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
  她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了以前的事,有的只是天真烂漫与快乐。
  作为家主的迟岚公务繁多,更多的时间都是司年陪着迟芸,这一陪便是十几年的时间。
  光阴流转,三岁的孩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还是有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清澈无比,乌黑的。
  可此时,司年,他却怀疑了......
  一袭红衣之下不知遮盖了多少伤痕,脸颊与手上的血迹早已磨灭了曾经的澄澈,从来只摘花捻草的细嫩手掌如今正死死地握着滴血的冷刃。在这臭鱼烂虾的污水沟里摸爬滚打,多么干净的水莲也早已泥泞不堪。
  腰间的问苍骨扇无声地躁动着,像极了饥渴如狂的兽等待着新鲜血液的投喂。未几,它便脱离束缚,自行寻找出去。
  周边的恶灵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皆不敢靠近它们所包围的双眼赤红的人。
  恶灵带着风云呼啸.只一刻,便又重新袭向满脸恐惧的人们。
  顿时,满山便又充斥起了哭嚎与惨叫声。
  迟芸接住飞回的问苍,狂风随扇卷起残落的兵刃,击向杨天堑。
  无管如何,此时的迟芸竟可万剑俱发,杨天堑只得身退一步,腕转墨鹰,做一道屏障。但气力终归是比不上只需一扇的迟芸,便一跳身脱开她几丈之远,转而一剑击在一个迟家修士背上。
  谁知那小修士往前一怂身,一个飞快的离地后转,掀起一脚泥泞,与杨天堑搏斗起来。一会儿便打作一团。
  小修士身量虽不算太高,又看似瘦弱,但动作却极为敏捷,从他的表情看不出对杨天堑丝毫的恐惧,相反地,却是出奇的冷静。
  那双剑一样的眉与杨天堑相比起来除了稚嫩一点之外,却是更为刚硬的态度,面上的血迹有的已经干了,看得出在方才也是杀了不少人的。
  杨天堑见双方实力相当,自己并没有多大的优势,便打斗间开口道:“剑法不错,是迟家剑法,还是你自己独创的?”
  他虽年龄不大,但看得出眼前是只老狐狸,对于拿捏人心,杨天堑从来得心应手。
  “独创剑法在迟家可真是屈才了,不如拜入我青州门下,定让你此生荣华,总比得上在云中当一个不冒尖的小修士啊。”杨天堑已经打斗许久,略显艰难的气力在字句间喘息,声音更显沉抑。
  但可笑的是,陈子逸在行事作风上不喜冒尖,但在灵力功法修炼上确是安定山最属冒尖的。
  “你有没有见过迟芸的眼睛?红色的,摄人心魄的眼睛,原来迟家还有这么神奇的存在,恕我老眼昏花,以前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你说,是我们的眼睛坏了,还是有人故意隐藏?”
  杨天堑的每一次打斗都要顺便和对手交谈一番,这是一个极为有利的手法,既能显得自己处变不惊的镇静与稳重,还有对敌人的震慑。
  打斗间,沉重的呼吸伴随着胸前的起起伏伏,面前人娓娓道来的声音传到陈子逸耳边,手中的剑刃相击打传来刺耳的声响,紊乱的气息让他一时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方声音让他险些遭对面一击。
  司年的声音带着利刃,将迟岚死死护住。
  但待迟芸望过去,却见一个身影瞬时消失,无影无踪,面具下的眼神似曾相识。
  司年满身伤痕止不住地流着血,只得半身跪在迟岚身旁,将那血腥顺着颤抖的剑刃滑下,生怕惊扰了沉沉昏去的迟岚。
  迟芸找不见那张面具,看不见人群中有任何一人像他。不知何时出现,可以瞬间消失,要么是杨天堑的指派,要么就和杨天堑一样该死。
  山顶俯视,皆是蝼蚁,互相残杀啃食,活该叫这些阴界来的东西粉身碎骨。
  既然都该死,那便都死好了。
  手中的骨扇轻颤,恶灵愈发躁动难安,眼中的炙热灼烧,连接着每一根筋脉,体内血流奔涌,向着狂风嘶吼,对着严寒宣战。
  阴黑的天际连接着血流大地,在迟芸眼里只剩血红,难以自持的愤恨,雪地兵刃相交的冷酷,极欲如恶灵蚀骨,茹毛饮血,撕裂这恶人的心肺皮囊,划破这压抑的人界鬼巢,叫他们万死难当……
  天际一道银光乍现,不似阴暗沉闷,在远方的阴云的藏匿中愈来愈大,直到将要近在眼前。
  “凌公子!”
 
 
第79章 雪夜忆儿时往事
  凌肃刚一落地,便被恶灵迎面袭来,还没来得及站稳,灵剑便飞回手中,与对面当面迎击。
  他见山头恃翊大殿顶上的站立的人,一手握着一把从未见过又散发着强烈阴气的扇子,不似活物般的血红眼睛冷冽地盯着四下。
  乌云与邪祟交杂徘徊,如天盖铺下,将人们囚禁,而顶上之人却像是看着老鼠互相撕咬的狱长。
  凌肃一边防御着,一边赶忙飞身奔向远处的一处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面灵气屏障。那地方竟没有恶灵敢过去。
  凌肃一路上遭到很多恶灵与不知名小修士的攻击,但只需他一掀灵剑,只管将他们击散,剑刃上沾染的阴邪之气丝毫敌不过他所猎杀过的邪祟。
  司年见到凌肃,也不顾身上的伤口撕裂,便一手扶着迟岚喊道:“凌公子!凌公子您可算来了,我们家主……”
  凌肃俯身蹲下,将剑往脚边一放,二话不说便开始抽自己的灵力,只见一股细微的气线缠缠绵绵滑向昏迷的人苍白的脸上。
  外界的纷扰水火冗杂,屏障内确是静默又紧张的人。不觉片刻,在这寒冬之中,凌肃一张光洁的脸上竟也透出几滴汗液,顺着面部的棱角缓缓滑下,一双浓密的眉映衬着深邃眼神的苦涩与难言。
  那静默无比的人依旧是静默无比,不曾有任何反应。
  凌肃深深呼吸片刻,心道:“为何没有反应?”
  司年只在一旁揽着迟岚,每一寸肌肤都透露着不知如何言语的紧张与期许。
  “凌公子,我们家主怎么了?”司年小心翼翼道,身子也不自觉前倾,渴望听得仔细些。
  凌肃伸出指尖,轻轻抵住迟岚额间,只一片刻,时间似乎被拉长了许久,久到忘记外界的纷扰。
  “真的没了……”
  灵丹,真的没有了。
  .
  几日前。
  雪夜,恃翊堂迟岚房内,两人对坐。
  迟岚给凌肃斟了酒,便坐在了对面。两人并没有说几句话,便只管举杯对饮。
  待几杯下肚,夜已深时,迟岚才缓缓起身,躬身行礼。
  凌肃赶忙起身伸手抵住,道:“阿岚这是做甚?你我兄弟多年,我如何当得起你这一拜?”
  迟岚身子孱弱,却怎么看着都不失风骨。
  “凌兄待迟岚如亲弟,这么多年来,迟岚一直感激零涕。如若没有凌兄相助,迟岚怎么能凭一己之力重修安定山。世人皆知我迟岚年少担当一家之主,却看不见我身后的荆棘毒蛇、古怪人心,唯有凌兄你看见了。”
  迟岚说这话时,气息的虚弱还是如平时一样,只是多了些看不见的坚定。
  “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感同身受,我自然看得清楚。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别人看不懂你,我看得懂。”
  凌肃从来都是以兄长的身份跟别人说话,对凌芫是这样,对迟岚是这样,对流暮的师弟师妹们也是这样,当惯了兄长,连不经意说的话都是温润如玉的。
  “我比你年长些,多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况且当年迟叔父待我那么好,他把我当亲子,我把你当亲弟,你把我当亲兄,理应如此。”
  当年的老迟家主与凌肃的父亲、凌芫的父亲,三人可谓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兄弟,功力顶尖,相互扶持,造就了修真界地位不倒的迟凌两大家族。
  凌肃是三个孩子中最年长的,从小就知道事事让着弟弟,带着弟弟出门修炼,也是习惯护在弟弟身前的。
  老迟家主对于迟岚来说是面善心狠,在迟岚很小的时候便将他放到了流暮,跟着师兄弟们一起修炼。迟岚从小没得到过多少父爱,只有凌肃经常护着。
  有时候他也会修炼回去晚了,没有膳食留给他,就只能饿肚子。但凌肃却总是能不知从哪里莫名其妙地变出来几个馒头给他。他一直觉得很神奇,甚至求着凌肃教他,这样以后就能再多练一会儿功也不怕赶不上吃饭了。
  凌肃常说,“你现在还太小了,还没有能力学这个,等你长大一点我就教你。”
  迟岚是很相信他的这个大哥哥的,便安安静静地等着长大,等到长大了一点,却又老是找不到凌肃了。因为凌肃也到了可以下山除祟的年纪了,但他还没到。
  迟岚等着凌肃除完祟回来,便悄悄溜进凌肃的房间——雨室内,问他可不可以现在就教他变馒头。凌肃打个哈欠,道:“现在太晚了,师兄除了一天祟,都快累死了。再说了,哪有你这样求人的呀?你就不能给师兄捶捶背揉揉肩什么的?”
  一听有戏,迟岚便赶紧脱了鞋子爬上凌肃的床榻,一边给他揉肩,一边问道:“凌师兄,除祟好玩吗?我父亲也经常除祟,但我从来不知道邪祟什么样,你能给我讲讲吗?”
  凌肃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得意。“你还太小,不能见邪祟,小心被吓得尿裤子。等你长到我这这个年纪,就可以跟我一起下山除祟了,不过到时候你也不用怕,有师兄在呢。”
  迟岚奶奶地低声道:“我才不用师兄保护呢。”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师兄,这个力度怎么样?”正说着,迟岚用力捏了起来。
  凌肃一脸享受,“嗯,不错不错。”
  “那师兄可以教我了吗?”迟岚小心翼翼道。
  “这都到亥时了,困了困了……”凌肃打了个哈欠,“你也赶快回去吧,现在精神气不行,就算学也学不好……”他边说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迟岚慢慢停下手,轻声问道:“师兄?师兄?”
  见凌肃没个声响,迟岚只得自己又爬下床榻穿上了鞋。临走时还不忘把斜在床上的凌肃往上抬了抬,给他脱了鞋子,顺便铺了铺被子。
  等一切都做好了之后,才脚步轻盈地退出去,缓缓关上了房门。
  亥时的夜里十分寂静,没有灯光的小路对于小迟岚来说也可以来去自如,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
  夜深人静,人走房不空。
  雨室内,凌肃轻轻睁开眼睛,有时候他也不太清楚,对于迟岚,他到底是兄长,还是别的什么。
 
 
第80章 秉烛夜谈观雪落
  如今时过境迁,一个是安定山迟家家主,一个是流暮山宇名义上的家主。
  都曾在最年轻最得意的时候经历一场空前浩劫,都曾失去过这辈子都找不回的东西,失去家人,失去最纯净的心。
  他们原本可以享受前辈留下来的家族事业,后来,放到他们肩上的却只有战后的残骸,等待被给予希望的生灵。
  于是活泼开朗的少年,不得不变成沉稳的家主,彼此的艰辛只有彼此知道。
  “凌师兄,我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叫过你了。”
  是有很多年了。
  作为家主,他不需要称任何人为师兄,他便是最大的。
  但按照纲常,他却可以称他为凌兄。
  “对于师兄来说,阿岚一直都是我的师弟,不知道迟家主还认不认我这个师兄?”凌肃故意玩笑。
  迟岚不觉自己竟然跟着他笑了起来。
  “凌师兄愿意一直做你师兄,可是阿岚还愿意让师兄护着吗?阿岚以前有什么事都是喜欢告诉师兄的,断然不会瞒着师兄,更不会一瞒就是几年的时间。”
  迟岚指尖轻捻着酒盅,酒水微微荡漾,还散发着温热。
  一旁的火炉噼里啪啦,这冬夜的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凌师兄都知道。”迟岚道。
  凌肃看着他一口将那酒水饮下。
  “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师兄不是看不出来。”
  迟岚微微一笑,瘦弱的身子轻轻一颤。“既然师兄都知道,师兄应该懂得阿岚。师兄不说,不也是因为这个吗?”说着说着,他的声调竟出现了一丝哽咽。
  “阿芸是我捡回来的,在当年那片废墟,那片我们的父亲为之战斗的废墟,那片尸骸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方。师兄应该知道失去父母的感觉,族人死去的感觉,我们比谁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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