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二次攻略——凉漠野茗
时间:2022-04-18 07:31:37

  万箭齐发后,滚烫的鲜血从她的身体四溢,眼角的泪珠混杂着肮脏的血,洗尽了毕生冷漠。憎恶贯穿心底,永远埋没。
  仙门百家如驱赶野兽一般将她驱逐,酷寒冷漠的人间再也不会有任何温暖。
  可是,或许有人还能看见她,一个恶鬼缠身、万劫不复的妖女,在昏死之际,看见了一道光束,一道从未见过的光束。
  百尺高楼台,人过万事非。
  血流长阶处,风雪锦成灰。
  一天一夜,安定不再。
  醒来后,便到了往后她一直生活的地方,一个隐蔽又荒凉的地方——峒烛山。
  重生后,她一直心存疑惑,不知是谁把她带到了那个地方,不知是谁将她身上无数的伤处理好。
  那种被人救下却不知是谁的感觉,最是难耐。
  有时候她想,过了这么多年,别人要是知道他救了她,该不会把他千刀万剐。
  “我死了那么久,那个地方怕是早就荒废了吧……”
  一个荒凉的地方罢了,没什么好留恋的,可现在想想,当初自己九死一生,遭百家讨伐的时候,唯一的容身之处便是峒烛山了。
  而现在唯一的容身之处,便是这流暮山宇。
  死了十二年,再活过来后,发现一切都是陌生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短短十二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没有她认识的人,在她的脑海里,能记住的只有几个死去的身影,还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仇敌、最该死的人——杨天堑。
  可是,她所认为的陌生的人,从重生以来便遇见的人,那个冷漠的冰山脸,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
  一幕幕情景闪现在眼前,苍古道山崖英姿飒爽降伏邪祟,流沙地下破墙相救,恶灵潭边、梨花村……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总是他。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着她,总是不自觉想起这些天的一幕幕,想起一个外表冰冷,其实心底炽热的人。
  她的头不自觉又痛了起来,一闪而过的画面让她始终抓不住,却始终徘徊在脑海深处。
  像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谷底,她渴望抓住些可以看见的自己想知道的奥秘,却永远都只是扑个空。
  游荡在耳边的声音不断吸引着她,然后猛然消失无影,只留下头痛欲裂的难耐和始终回忆不起来的曾经。
  “应该的。”
  “生生世世,两人成双,不离,不忘……”
  “我室内堂客……”
  ……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回响,可为什么这些话……为什么这么熟悉?
  疯狂的痛感从身体撕裂,心底暗夜的孤寂难以忍受,嘶哑的嗓音卡在喉中,一双手一只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撕扯着发丝。
  不知轻重的手不知揪掉了几根尚在桃李的青丝。它们徐徐飘落,又掀起一场不知从哪里来的话语。
  “我不想只要你一根头发……”
  “自己一个人未免孤单了些,还是多一个人得好。”
  “以后有事,拿它来找我。”
  “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枚玉佩。”
  ……
  可是,这些话都是从哪里来的?
  她明明从来没听过,从来没听到过……
  呼吸早已紊乱不堪,不知何时,脸颊的一丝温热滑落,她轻轻抬手摸上去,却见指尖一滴晶莹地水珠,余温慢慢褪去。
  屋中不远处的铜镜映出一张洁白无瑕的脸,只是眼眶红润,眼角的泪珠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不明所以,但这个身体却实实在在是她的,泪确实在流,心确实在疼。
  如果今生的一切都是前世留下的果,今生的恩情都是前世曾拥有过的,那她所忘记的前世的人……
  扣扣扣。
  只闻房门敲响,她赶忙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珠,“进……进吧,玉开。”
  门忽而打开,一个高挑身姿的人站在眼前,一言不语便将食盒放在桌上,面色铁青。
  “你若愿叫玉开来,我去帮你叫。”说罢便转身将要离开。
  “凌……仙君!”她赶忙叫住凌芫,“踏月仙君,您坐。”
  说起来她可能都不太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直到这敲门声响起,才把她拉回现实中来。
  可有时候,“似曾相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他关门的动作,他拂衣而坐,他望向她的眼神……一连串的动作,都可用似曾相识四个字一言概之。
  迟芸看向他,久久不知如何说出她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此刻,所有一切都是安静的。
  “你有没有觉得……我像你认识的一个人?”
 
 
第83章 碧幽潭底寒冰洞
  听到这话,凌芫似乎微微一怔,随后低了低眉,道:“不像,你不像谁。”
  迟芸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底,好像是庆幸不像谁,好像又有点失望。“哦。”
  见迟芸耷拉下脑袋,凌芫开口问道:“为何这样问?我们现在不算认识?”
  她看向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疑惑地盯着他。
  对面人那眼睛里的真诚,怎么看不都像是脑子有毛病的人说出来的话。
  她在心里苦笑一声,“当然算是认识呀!可我的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呀。他是真听不明白还是真傻?”
  “当然认识啊,我是仙君的手下败将,是仙君的小喽啰,是仙君的小跟屁虫啊!”她象征性地假笑,眨巴眨巴眼睛,就好像这话说得比什么都真诚一样。
  正好现在马屁也拍了,气氛也缓和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其实还有别的事想要问问他的这个东家。
  她带着一副笑脸,略显顽皮,道:“那仙君……您的这个小喽啰还想问您点其他的,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啊?”
  “但问无妨。”凌芫如往常般平静道。
  迟芸一只手指摩挲着桌面,不自觉地画起了圈。“仙君知不知道,有个叫峒烛山的地方啊?”
  峒烛山三个字一出口,对面原本能看出来很放松的表情瞬间凝固起来,沉默片刻,那冰寒的声音才开口道:“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去?”
  “不是不是!我一个小人物,哪敢随便离开流暮山宇呢?这儿我都没待够,我干嘛去其他地方。”说完还不忘自顾自地笑几声。
  “我只是之前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地方,今天突然想起来,一时好奇罢了,如果没有的话,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凌芫起身,道:“陈姑娘,先用饭吧,在下告辞。”
  迟芸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凌芫说完便走,就留下个紧闭的大门。
  “这简直就是关禁闭呀!不让出门,还把门给关了,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问什么也不说,问了跟没问一样。”迟芸恼怒之心一下子就生出来了。
  “大不了找机会自己去看,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或许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吧。”
  出了门的凌芫没回风室,没去校场,独自一人来了一处静谧之地。
  树木草丛深处,藏匿着一个隐隐散发着灵气的地方。许是多年没怎么有人靠近过,无数的枝叶早就将其遮盖得严严实实,层层叠叠,不露痕迹。
  白衣踏过,留下一道灵气萦绕的小道。白衣拂过的枝叶如娇羞的仙子般与掩面窃喜,仙灵之气袭过白雪,将那片留下仙君痕迹的地方化作葱绿。像是从深冬立马变成了初春,繁盛夹杂着热闹,将这片常年寂静的地方重新洗过。
  还未往前迈过的时候,前路便已经化作青绿娇气的枝丫,毕恭毕敬地将前路开辟出来,等待着仙君莅临。
  待仙君路过,后路便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寂静与白雪覆盖。
  未及,一个平静又澄澈的水潭展现在眼前。
  这便是流暮山宇多年以来的禁地,除了流暮家主、师尊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也没有人敢靠近。
  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但十多年前也有过人曾靠近,并且进到里面捉鱼,那便是迟芸。
  当初在所有人眼里,禁地就是禁地,即便是不用说也不会有人靠近,所以当年这地方并没有设置任何禁制。
  而这个所谓的禁地,也不过是流暮山宇祖先用来疗养修炼的地方。
  后来流暮山宇范围扩大,弟子增多。这片寂寥的地方便闲置了,只是因为对先辈的尊崇与恭敬,碧幽潭才被当成禁地,希望能够一直完好地流传下去。
  这地方真正开始设置了禁制是在十多年前的时候,一场大战之后。
  凌芫只一灵指轻点,便只见一道细小的金光从指尖涌现,潭面瞬间躁动起来,溅起朵朵水花。水面肉眼可见地往两侧涌动,直到可以看见水潭底暴露了出来。
  凌芫拂袖朝着那水潭走去,不时便消失在视野中,碧幽潭又恢复了平静。
  在那水潭底下,幽静的小道尽头,只见豁然开朗,一个散发着道道光束的洞天映在眼眸之中,洞中无数冰柱支撑着整个大洞,就连墙壁也是坚硬的巨大冰块,打眼看去,这就是一座藏匿的冰窟。
  冰窟中央摆放着两座冰棺,表面是乳白色的磨砂质面,看不清里面放着的是谁,但光一看这个地方,一股莫名的冷寂便已涌上心头。
  两座冰棺离得很近,几乎合成一体,但却各自独立,中间是一道细长又绝不会消失的空隙。
  没有任何碑文,没有任何祭品,只有孤零零两座冰棺,在这寒冷的冰窟中年年相伴。
  凌芫将一只手轻抚在一个冰棺上,眼眸中透漏出点点感伤,冰冷又深邃。
  寂寥散布洞天,寒冷冰冻孤寂,一切都是安静的。
  “师兄,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该不该告诉她?”
  无声回应着他的话语,久久静默。
  “她忘记了很多人,连我也早就忘了。我把她留在身边,希望她能想起些什么,却又……害怕她再想起。”
  曾经的承诺早已化作烟雨,迷失在河海之中。两人的记忆也早就只剩一个人还再挣扎。
  或许有的时候,痛苦的记忆缺失,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可其中唯一对某个人的记忆却也随着吸风吹散,再难找回来了。
  空寂的洞窟,只剩凌芫、凌肃,还有一旁的迟岚。
  凌芫不会忘记凌肃对他的嘱托,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死后,把我放在这里。”凌肃看着眼前迟岚苍白的面孔,还留着丝丝点点的笑意,就连沉睡了也还是那么温和,让人移不开目光。
  “师兄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一起练功啃馒头,师兄这个脾气,怕是没有人能受得了。师兄怕将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没有人能一起啃馒头,到时候师兄被人欺负了,也没有人能找。儿时的恩情,到老到死都忘不掉了。”
  两座永远相伴的冰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就这样彼此陪伴也好。
  一边是凌肃,一边是迟岚。
 
 
第84章 峒烛山子逸迟芸
  十四年前,安定山。
  “射!!!”
  一声号令而下,万箭如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般齐发向同一个地方。世家弟子面目的血迹与狠戾早已糅合在了一起,全部掺杂在箭矢之间。
  迟芸将迟岚紧紧拥在怀中,一个娇小的身躯却如屏障一般坚固。
  周围身着青色衣衫的人早已被血海染成赤红,奈何如何反抗也总是有箭矢穿透这层人筑的肉墙,将地上那片血泊更加增重。
  倒下的人不肯闭眼,仍旧想看着这位他们追随了多年的家主,仍旧想看着自己的灵魂萦绕在恶人面前。
  血泪交杂着流淌,滑下那张紧贴着迟岚的脸,一不小心滴到了那副沉睡的面孔上。
  箭矢密密麻麻地涌现,似乎要将那两人紧紧包裹,期待炸开一朵血红的肉花。
  “阿芸!!!”青色衣衫不顾自己冲向那边,身负一箭却似乎毫无痛感。
  一瞬间,只见一团浓厚的血从她口中喷出,顺着嘴角,流下脖子。地面上的血又多了一层新鲜。
  “啊啊啊啊……”
  红衣背上一箭又一箭,弓着身子的脊背就如一团刺猬,将什么东西紧紧护在身下。
  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夹杂着血腥味,嘴角不自觉地颤抖却也是止不住泉涌般的红色血液。
  这东西不干净,怎么能碰得了洁白无瑕的人,她即便是多么想如儿时一般将自己的脸和哥哥贴紧,此时此刻,却也是不配了。
  她是别人口中的妖女,也是杀过无数性命的恶魔,肮脏的血液怎么敢触碰沉睡的美玉?
  平日里不怎么在家的迟岚,一回到家便去看看小迟芸,糯米团子一般的小孩乐呵呵地便跑过来一把抱进了他的怀里。小女孩的脸软得很,轻轻一碰肉嘟嘟的,兄妹两个贴在一起,一天的劳累瞬间消散。
  她多想回到小时候在安定山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每天见不到哥哥,只能拿司年撒气,但每天对哥哥的期待却总会在傍晚大门打开之际得到满足。
  或是风尘仆仆,或是清逸俊朗,映入眼眸的都是她最爱的,也是最爱她的人。
  她有些遗憾,哥哥送她的青玉腰牌,安定山家主之物,或许,她永远都用不上了......
  如果不可能回到从前,那能否期待将来?如果今生就此别过,能否……期待来生?如果已经毫无留恋,能否一同离开……
  心痛早已掩盖了身体上的疼痛,只剩不再愿再苟延残喘的气息、一瞬间封禁的欲望、赤红模糊的双眼……看清了事实,如果是一场梦的话,她希望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熟悉的身影陪在她身边。
  如果不是梦,也可以永远陪伴了……
  阿芸,阿芸……
  哥哥……
  “阿芸,阿芸你醒了?”
  “哥哥!”奈何一伸手,她便抓了个空。
  面前是一身血衣的陈子逸,目光灼灼地看着面目苍白的迟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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