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逸不再理会脚下的东西,细细看起了手中的凌风剑,眉眼间瞬间皆是柔情。
“如果你一直戴着面具生活,那你便会孤立无援。”
第109章 仙君沐浴如芙蓉
一口鲜血喷出,杨天堑捂着胸口,沉沉地喘息着。
大喊道:“阿彤!阿彤!去哪了……咳咳!”
外面守卫的人急忙进来,“家主,阿彤早就不在了呀。”
“不在了,去哪了?”杨天堑抬头看着他,厉声问。
那人不说话,只是惶恐地站着,见他这样喊,连忙慌乱地解释:“阿彤在十二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呀,家主,您忘了。”
听见这话,杨天堑像是瞬间又被重重一击,“我忘了。”
那人欲拿帕子给他擦擦血迹,他只是摆摆手,让那人出去了。
原来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杨天堑不知道这十二年他是怎么过来的,阿彤不在,孙格死了。
他杀害了无数人,只为了提炼出人血中的灵力,凝聚起来,修炼己身,如今功法难以提升,眼看着快要走火入魔。
这副身子,很难支撑了。
他唤了人,叫他们前去赤风谷再找找,还有没有灵木的一丝丝痕迹,再去峒烛山,再去踏雪关,去苍古道,这些地方,全部都仔仔细细再找一遍。
手下的人面面相觑,但也只能听从,不听从的后果就是沦为他的血奴。
这十二年来,这些地方,大大小小各个角落,已经被找过无数遍了,有多少人去找之后都是有去无回的。
人们都说,妖女虽死,但邪气仍存。只要有迟芸存在过的地方,尤其是她身死的地方,便有妖邪之气,人只要去了那里,多数是有去无回,身死其中。
这十二年来,却是发生过很多次这种事情,所以修真界基本都是达成共识的,那种地方万万是去不得的。
但杨天堑从来不相信,他只知道,迟岚死在他手里,迟芸死在他手里,没有人能吓退他,更何况是一个魂飞魄散早就不存在了的死人。
他并不相信,于是屡次派人前去,只为了找寻一丁点神脉存在过的痕迹。
哪怕,舍弃这个终将归于尘土的家族。
·
流暮山宇。
经过了一夜的平息,迟芸已经彻底不在乎了,就当这是一场戏。
凌芫知道了她在演戏,仅此而已。
晨间,还是照常一起吃饭。
迟芸一坐下,就被这眼前的盛景吸引,不禁叹笑,“有客人?”
“没有。”
这一大桌子菜,还说没客人?
迟芸不在乎,心道:“难道是为了恭迎峒烛师宗?不至于吧?”
想着想着,甚至有点小激动。
以前她总是等凌芫动了筷子,她才动,生怕显得自己不恭敬,如今看着他没动,她也不在乎了,直接拿起筷子就吃。
她不在于对面是什么眼光,只管埋头干,眼不见心不烦,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的,再说了,前世身份都亮出来了,还有什么是需要她担心的吗?
怎么着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必须得在这踏月仙君面前摆出一个前辈的谱来。
刚放下收拾干净的碗,还没等她去盛饭,只见对面仙君过来,将已经盛好的饭放在了她的面前。
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这一幕倒是惊住她了。
这是大名鼎鼎的踏月仙君?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冰山脸。
她瞥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又心安理得地端了起来,方放下碗,对面又是一筷子夹过来,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了她的面前。
但她并没有打算收回正在夹鱼肉的筷子,又继续扒拉起来。
吃饱饭之后,自己起了身,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等着他。
刚出门,没想到就感觉身后那人跟过来了。
“去校场吗?”凌芫问。
迟芸满不在乎,“我去那里干嘛,不如回屋睡大觉。瞧这天气多好,多适合睡觉。”
只见头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鸟雀叽叽喳喳叫着。
“玉开在。”
迟芸一听,忙顿住往自己那屋去的脚步,脚后跟跟着眼珠子一转,道:“去看看也不是不行,散散步,疏松疏松筋骨。”
凌芫跟着她身后,活像个小跟班,
她只管在前头背着手,这院子就像是自己的一样。
一见到玉开,迟芸便忙跑过去,笑嘻嘻道:“小玉开,练得不错嘛。”
玉开剑迟芸来了,连忙收了剑,羞愧地低下头,道:“比起师兄弟们,我还是差点的。”
紧接着凌芫也过来了,玉开一见到他,便马上转变了态度,严肃了起来,恭恭敬敬拜道:“仙君。”
迟芸嘁了一声,“那么谦虚干嘛,我看这里面就属你练得最好,赶超你们踏月仙君指日可待啊。”
玉开一听,慌了,忙对着凌芫赔罪,“仙君,弟子无能,无法赶超师兄弟,更不可能赶超仙君。”
凌芫似乎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如平常教导一样,道:“修炼不为赶超谁,为修心,不为外界所扰,为修灵,为除祟,为天下安宁。你若懂得,自然能至极高境地,不必刻意赶超。”
“弟子谨遵教诲。”
“去吧。”
眼看着玉开去了其他地方,迟芸不仅没有不高兴,甚至觉得这师徒两人竟然有点可爱。
“怪不得是修真界第一剑修呢,泽世明珠,御剑踏月,修神之身,只可惜了这一副本该为神的身躯,如今屈尊在了修真界凡间。”她心想着。
她轻笑着看了一眼凌芫,随后便走了。
凌芫又跟了上去。
“仙君的弟子个个英才啊,我都有些佩服了。”
“能得到你的赞同,我也无憾了。”
迟芸微不可察地一笑,“那倒也不至于,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了,承受不起。”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在。”
“多谢。”
迟芸实在没有想到,重生归来这一遭,本以为只要暴露了身份,必然只有一条死路等着她了。
结果竟然这样,第一个看透她身份的人,从她重生至今一直允许她住在这里,如今竟然还给了她精神上的赞美。
本是满不在乎的她竟然突然有了一点欣慰,又或许说是一点失落感。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认同感。
她不理会他的话,便径直回了房间。
这一世,她已经在这里住了这许多天了,本来都已经习惯了。
如今细看,竟然又觉得有些许陌生。
明明这里的陈设和前世一模一样,按理说,这个房间,她是已经住过几年了。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只觉得万分熟悉。
那一张少女的脸,乌黑的眼睛,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嘴,唯一却不认识了这人眼睛里的东西。
“果然啊,老了就是老了,就算是容貌是年轻的,也还是能看出来。”她不禁叹息。
十二年,那她现在快四十岁了才对。
可是,却是这般年轻。
晚间出来,她突然有一个想法,那仙君珍藏的美酒,她可是有段日子没喝了。
料想凌芫在等着她,他也不顾及什么了,便径直推门而进。
没想到没见着人。
她便进去了,放缓脚步,道:“仙君?”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水声,她摒住呼吸,缓缓循着声音过去。
帷帐后的人坐在浴桶里,像是听见了来人了,便不再出声,闭上了眼睛。
果然,迟芸一过来,便见到凌芫光着身子,闭着双眸,头发如缕披散在肩上,浓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水珠,看着冰清玉洁,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睫毛微微动了动。
她看呆了,竟然没注意自己已经在这看了这么久,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想什么呢?!这可是踏月仙君……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这么风骚啊?”
她转身要走,就听见身后哗啦啦的水声,于是摒住呼吸,心想着:“完了完了……偷看仙君洗澡会不会被处死?!这也不是我故意要看的吧,要怪就怪他洗澡不关门、不关门还不出声、不出声还不穿衣服!这完全不能怪我啊!!”
就这么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了多少话,想了多少理由,就连自己是怎么死的好像都想好了。
她想跑,但是这双脚是真的难以挪动,好像想办法才是正道,想办法比逃跑更好,逃跑不就是承认了她确实是偷看了吗?!
所以,不逃跑。
想了这半天,身后的水声都没了,她想着,他已经洗完了,那应该没事了吧。
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将错就错?
她脸上挂着笑容,缓缓转过身,刚打算打个招呼,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刚转过去,就看见仙君的……
紧致的线条,以及凹凸有致的身姿。
“这半天就穿了条亵裤?!”迟芸不禁心中大骂,但确实也恨不起来,甚至有点小激动。
看迟芸半天移不开眼,凌芫道:“看够了?”
“呃啊?没……不是,没看够。”迟芸尴尬地笑了。
心道:“这嘴瓢得真是时候。”
“不是,你洗澡都不关门的啊?”迟芸不仅心中没有愧疚感,甚至还想把错推到凌芫头上。
“你进别人房间都不敲门?”
没想到凌芫这个说,迟芸一整个惊住,随后赶忙道歉,“我的错,我的错。”
然后便连忙退了出去,心里有点憋屈。
心想,前几次来也不用敲门啊?
她刚想走,又突然觉得怅然若失,她若是走了,那岂不是就喝不成酒了?还有,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眼睛该看点什么。
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走了就亏了啊。
于是一屁股坐下了。
等了一会儿,凌芫才穿好了衣服出来了。
迟芸已经摆好了酒杯,就等着他拿出他那宝贝的霜林醉了。
迟芸瞥了他一眼,“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洗个澡这么费劲。”
凌芫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干嘛,便去拿了酒,平心静气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嗯?”迟芸没听清。
她玩笑道:“就你这洗澡的速度,怕是没有女修愿意嫁给你,人家早就躺床上睡着了,你还没洗完澡,直接睡在浴桶里得了。”
凌芫不说话,给她倒上了酒,迟芸直接拿起来就喝。
“我这酒可是不多了。”
第110章 霜林醉饮叙真心
“不多了就再酿嘛,我不相信你这里没有配方,你那个死去的故人,难不成这么小气?”迟芸疑问。
凌芫道:“我不会酿,你应该可以。”
迟芸一口饮下,大惊:“我?算了吧,我只会喝现成的。”
凌芫柔和地笑了,“你只是还不知道自己会。”
他的发丝还是湿的,搭在肩膀上,和松松垮垮的衣裳一起,显得整个人很瘦削,不太像刚才那满是健硕的肉。
他一笑,那看起来有些湿润的眼睛略带柔情,真真的有点像个小女子一样了。
这哪里是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威严的踏月仙君啊,完全就像个娇艳的出水美人,略带魅惑......
迟芸一边欣赏着这副俊俏的容易,一边饮酒,突然有了一种理解了那种逛青楼妓院的人的心情了。
看着凌芫给她倒酒,她不自觉挑起了嘴角,这般场景,就算是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仙君,我今天觉得你很奇怪,心里突然有点害怕。”迟芸虽然这样说,但却是笑着的。
凌芫疑惑:“为何?”
迟芸手捻酒杯,细细闻了一下,“仙君为我盛饭,仙君为我夹菜,仙君为我斟酒,仙君还让我看他洗澡,”她笑了一声,“我怕这是鸿门宴啊,毕竟我十恶不赦,能有这般殊荣,不得拿命换吗?”
凌芫顿了顿,又给自己倒了酒,垂着眸子,道:“你这样认为吗?”
他抬眼看着她的眼睛,“不会的。”
迟芸一边笑着饮下酒,“我知道,我信踏月仙君。”
“不必叫我踏月仙君。”
“那怎么行?难不成叫你凌芫吗?不才不,我怕不够尊敬。”
凌芫收了眼神,看向杯中之酒,心思一沉,“你还是不相信我。”
“没有,我信。”迟芸眼神飘忽,或许是这酒的原因。
但她以前喝这酒也没觉得昏昏沉沉的呀,只觉得胸口有些闷,看眼前的人也是有些摇摆的。
她不自觉笑出了声,“别人都叫你踏月仙君,我凭什么不这么叫?我有什么资格?”
“你不一样,你以前是叫我凌芫的。”他平静的回答。
她一听,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你总是说‘以前’,可是‘以前’在哪呢?你让我觉得好像是我失去了记忆一样,可是我是记得以前的事的呀!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更别说认识你,更别说‘以前’。”
凌芫沉默了一会儿,“你会想起来的。”
“你说话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迟芸一看酒杯空了,便自觉地将酒杯递过去,果不其然,他就给倒上了。
她轻哼一声,“你这么坚信,对我这么好,”她迷迷糊糊的,就连声音都莫名其妙地变得有点奶声奶气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盯着他的眼睛,眼神迷离。
凌芫待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已经红了的脸,不知觉中,脖颈上的红晕一点一点往上爬,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耳朵也也慢慢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