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是一个尸体,早已腐烂,只剩下杆一样的骨头以及腐烂的布。
还有几个是瘦削的野狗的尸体,也都躺在路边上,像是没吃饱饿死的。
这一条路上不止这一个,还有不少,看来这酸臭味就是从这里来的。
一行人都各自捂了口鼻。
迟芸虽是捂着嘴的,还是忍不住要说话。
“这地方像是经历了饥荒一样,已经达到连野狗都吃不饱的地步了。”她不禁啧啧。
凌芫一个眼神递过去,像是不想让她说话,她便连忙闭了嘴。
再往前些,便到了城门,城门破败,像是几十年失修一样,城门下杂草丛生,也没有车辙印,没有脚印,显然就是个没有人走过的路。
像是个空城。
城门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寿城。
城门未关,进到里面之后,便见到一片白雾,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几个人各自警觉起来。
隐隐约约间,好似能看清一点,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入城主路,两侧是人家。
只是没有人罢了。
城里没有了难闻的味道,几个人便松了手。
迟芸插着手,一本正经问道:“这寿城的名字取的不错,那这一家家的人户里面可是都有一个长寿老人?”
她故意笑着,凌芫倒是没什么,只是将阿彤那姑娘给吓着了。
她的胆量不算大,这倒是出乎迟芸的意料了。
“寿,长命之意。”凌芫道。
“虽说是长命,可这地方却没见到人,城外那些看着也不像是长命的样子。”杜子熙道。
几个人一边慢慢悠悠走,一边说。
只见阿彤紧紧跟着杜子熙,迟芸多注意了两眼,只叹夫妻二人的感情确实够好。
这城中虽满是迷雾,却并非是纹丝不动的,白雾缓缓移动,像是这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突然,只见一团雾猛然漂浮,随后一个黑色的东西过去,几人瞬间屏息。
片刻过后,又是一阵安静。
死寂。
“仙君,看来城中并非无人啊。”迟芸盯着雾中,道,“有什么话,我们不如找个人问问。”
又一个黑影过去的时候,凌芫瞅准了时机,将其擒拿在手。
只见一个畏畏缩缩的人缩在凌芫面前,面目皱缩,满是皱纹,没有丝毫的灵力或者威胁力。
原来是个老者,只是戴着面纱,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发抖。
凌芫松了手,赔罪道:“敢问老者,这城中……”
那人立马站起身就跑,愣是没给这几人一丝一毫时间。
迟芸看着拱着手的凌芫,不禁笑出声,“这世上还有敢不给仙君面子的,真是少见。”
另外两人虽没有什么大动静,却也是轻微笑了笑。
又见几个路过的人都是老者,没见到任何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
迟芸这才坚信了这城的名字,寿城,长寿之人住的地方。
他们见着几个人,便过去探问。
“这位老者,请问这城中主人是谁?此路通何处?”
那老者一见到人,便急忙离开。
“敢问老者……”
“请问……”
接连几次,还没问出口,老人家便已经走了。
迟芸不禁脸上挂了黑线,方才说了凌芫,这下轮到自己了。
不过这实在是奇怪,这里的人都不会说话?
还是把他们当成妖怪了?
迟芸一阵气恼,凌芫倒是显得没事儿人一样。
要说,凌芫刚才只是被拒了一次,而她却是很多次,想想就气。
见一个老人突然倒在地上,她连忙过去搀扶,顺势捏住了那人的胳膊,这下想跑也跑不掉了。
“老人家,请问您为什么戴着面纱?我们是城外来的,路过此处,实在是奇怪才来问您的。”迟芸道。
那老人一看胳膊被钳制住了,只好应答,不过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招呼着几人跟着自己走。
迟芸一看有戏,便跟了过去。
到了一间老房子,这房子看着老,其实干净得很,生活器具应有尽有,看着就是个普通人家。
几人跟着进去之后,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气温,不是城外那般刺鼻,是一种苦中带着涩香的味道。
进了门,迟芸便见到里屋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长长的白发散着。
阿彤一不小心惊叫了一声,随后立马躲进了杜子熙身后。
迟芸仔细看了两眼,松了口气,只是一个老婆婆罢了。
那老翁招呼道:“几位请坐。”
然后他便进了里屋,到了碗水递到了那老婆婆手中,道:“下次喝水,等我回来给你倒。”
那老婆婆看着神情迷离,木讷地喝着,连碗也不知道放,那老翁等她喝完,让她到床上去躺着,直到安排好了之后,才提着水壶出来了。
他给几人到了水,迟芸连忙推辞,“不必麻烦了,老人家。”
她看了一眼里屋,道:“老人家,老婆婆这是?”
“老人家?不过而立之年罢了,何谈老人家。她这是染了疫症,不能自理。”那人淡淡道。
三十岁便已经鹤发,几个人面面相觑。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而立之年的人的模样。
看着眼前略微发黄的水,迟芸有些尴尬,便继续问:“疫症?可有医治?”
“有,天天喝着汤药,就是不见好转,吊着一口气罢了。”那人喝了一口水。
屋里角落里放着几个大桶,一阵气味从里面散发出来,是草药的味道。
有放在桶外的药渣,迟芸虽不认识,但也看得出来,这些东西绝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当饭吃的。
起码价格不菲。
遍布药味的屋里透着几丝腥味,像是血的味道。
窗子密不透风,门也是紧闭着的。
迟芸看了一眼凌芫,又笑着问那人,“屋里味大,为何不开窗透气?”
那人轻哼一声,“透气?若是想死在家里,就尽管透气。你们也看见了,外面那都是什么。”
外面的东西是不能闻的,难怪了他们全都戴着面纱,迟芸不禁感到一丝苦涩,那他们岂不是吸入了不少?
她只能强忍着苦涩,只闻那人道:“你们不戴面纱,想必也差不多了。”
迟芸心里大惊,“差不多了?!”
“好在你们在这里的时间不久,尽管去采些何灵草用上,就也没什么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又继续道:“寿山上有,你们自己去吧。采完便赶快离去。”
说完,他便起身给这几个人开门。
一行人见状,便也只好起身出发。
那人说的寿山,距离这里不远,寿城以种草药为生,寿城便是建在寿山中间的,周围的山,皆称之为寿山。
漫山遍野都是草药,各个长势旺盛,高的有人的小腿那么高,矮的也过了人的脚面。
“寿城人以种草药为生,却年仅三十岁便已鹤发,状如老翁。”
杜子熙应和迟芸,“他们连自己尚且都救不了,这东西真能管用吗?”
他看着手中摘下的叶片。
眼前看着极高的植物,如果不说的话,全然不知这竟是可以解毒的草药,这种名曰何灵草的东西,她倒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
“好地方能长出好东西,这地底下怕不是又什么神物吧?”迟芸打趣道,“要不然,这东西怎么能长这么大?”
“确实不似平常。”凌芫道。
何灵草这个东西,整个修真界都找不着多少,功效绝佳,价值千金。如今竟在这寿山上,漫山遍野,任谁都不太相信。
更何况,若是这真的是何灵草,那老婆婆为何不见好转?为何仅仅只是吊着一口气。
还有这整个寿城的状况,看着已经有些时间了。
城外的那些脏东西看来不是饿死的,怕是被毒死的。
疫症是传染的,整个城里的人有不少都有,看着像是如那人所说的疫症。
但却未必。
这里的何灵草太高了,很难分辨,迟芸只得蹲了下来,将下面的看着正常一些的草细细又敲了一遍。
摘下一片叶子,只觉一种熟悉的气息,是她在那人家中闻到的那般,一样的气味。
苦中又带着一丝丝腥涩。
刚把叶子丢掉,只见自己的手上多了微微的淡红色,她忙又摘了一片,在自己手中碾了碾,这红色便更深了。
按理说,何灵草应是淡淡的棕绿色才对,为何其中的汁水竟是微红色。
她忙站起身,喊道:“杜子熙,看你的手。”
杜子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看了看自己双手,只见那只拿过何灵草叶的手一片红色,像是血迹一般。
他气息瞬间紊乱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迟芸道:“这里既然种植草药,必然有水,看看附近有没有溪流。”
几个人忙找了起来,阿彤突然惊叫一声,不自觉往后磕磕绊绊退了几步,一整个人惊慌失措。
“这里有……有水……”
几人闻讯赶来,只见面前一条水沟,正汩汩流淌。
只是这水也是红色的,甚至比这两人手上的颜色更甚,更像是流淌的鲜血。
不仅长得像,甚至发散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怪不得,这里的何灵草不像是用水养出来的,倒像是用血。”杜子熙愤慨着说。
阿彤好不容易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是血,当年杨天堑……就是用血来养人,用的人血……”
不知为何,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十二年前她所看到的场景,并非是有意想起,实在是在这些年里,她已经无数次梦见过。
无数次在恐惧中醒来。
迟芸看了一眼凌芫,刚要开口问几句,便听到一阵剑刃飞来的声音,伴随着风的呼啸。
一个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阿彤原来这么了解我啊。”杨天堑大笑。
第114章 神似永隔形无隔
阿彤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杨天堑了,如今见了,恐惧感还是久久无法消磨。
“杨……杨天堑,我从未了解过你,你也从未让我真正了解过。”
阿彤这样说,杨天堑便轻笑,“阿彤现在都不叫家主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了。”
他的眼神瞥向阿彤身前的杜子熙,神色突然变了,二话不说,便抽剑击过去。
只不过被凌芫的霜寒剑挡住了,他才故作轻松,道:“踏月仙君这是故意和杨某对着干?阿彤当年私自出逃,杨某今日只不过是想要带回我夜邑的人罢了,仙君可是要插手我杨家事务?”
“阿彤既已嫁人,就不再是你杨家的了。”凌芫冷冷回应。
杨天堑顿住笑脸,哼道:“前杨家修士,我杨某照管。”
“她是流暮修士的道侣,那便在我的管束之下,用不着杨家主伸出贵手。”
“原来是你流暮的人领走了阿彤”杨天堑似乎有一丝不屑,“一个小杂种罢了。”
说着便绕过凌芫的阻拦,击向杜子熙。
杜子熙无剑,只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弯刀,见杨天堑迎面击来,便抽刀抵挡。
一个是修真界的巨头家主,一个是无名小辈,他知道自己的分量几何,但阿彤是他的道侣,便誓死保护。
迟芸从不是看热闹的人,更何况她一贯瞧不起杨天堑,如今身上多了剑,又多了问苍,她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只是这两样东西已经十二年未碰过了,不知道用起来还顺不顺手。
只见她一拿出凌风剑,与凌芫一同作战的时候,两人双剑击过,杨天堑飞身躲过,站在高处看迟芸,道:“迟芸,好久不见啊。”
“久别重逢,没想到杨家主还记得我。”迟芸这样说。
虽说这是正面遇见了老对头,可不知怎么,她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
曾经她有一座峒烛山,有山上的人,她有过害怕,可却只能面对,因为她还要保护山上的人。
如今没有了峒烛山做避身之所,她却好像轻松了不少,又或许是她身前也有了人吧。
“我就知道,大名鼎鼎的踏月仙君怎会平白无故多了个道侣。仙君当初为了你不肯飞升,整个修真界可是都看在眼里。”
迟芸微怔,“飞升?”
没想到还未等杨天堑继续说下去,凌芫便一剑过去。
杨天堑一面还击,一面笑道:“怎么?仙君想做无名好人?不可惜吗?”
迟芸前世见多了杨天堑这种杀人诛心的手端,今生自然是不能再中计,便也不再理会他说的话。
阿彤与杜子熙无法掺和这场前世斗争,赶忙采了些何灵草。
迟芸便对他们道:“你们先走,待我们跟杨天堑叙完旧,便去找你们。”
两人随后带着何灵草离开,渐渐已经跑出了寿山,只见远处扭打的人。
“放心吧,仙君与迟姑娘绝对能脱身的。”杜子熙见阿彤有些慌张,便安慰道。
没想到刚说完,只见面前一群杨家修士,早已将两人团团围住。
杜子熙拿着弯刀将阿彤护在身后,但周围皆是杨家修士,即便是三头六臂,也总有空子。
那边寿山上,迟芸正打的起劲,她已经许久没有跟凌芫一起作战过了。
只见杨天堑飞上山顶高出,随后大笑着将剑抛起。
“待我回去处理好阿彤,再来找你们叙旧。”
杨天堑御剑离去。
迟芸这才意识到,忙要追过去,却被凌芫拉了回来。
“眼下最该看的是杜子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