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竟是状元恩师——来盏扶头酒
时间:2022-04-19 08:01:59

  全心全意打造云王府是共同目标,自不必说,程侍郎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云州最新一届的举人情况。
  府台正为柳庭璋无法报名会试而惋惜,他是真的惜才,尤其是自己一手选的举人头名,想着眼前正是礼部官员,或许能助力一二,便事无巨细将柳庭璋介绍了个清爽。
  程侍郎不怕想多,就怕想得不够。他一听这个举人的情况,姓柳,十七八岁,生父不详,刚好是京城郡主托付之人。
  而郡主的恩师众所周知,是卸任不久的柳祭酒。这不就联系起来了么?
  程侍郎已经脑补了一出柳府的宅斗大戏,他将柳庭璋想成了柳祭酒或者其长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却完全没想到仿佛不存在的柳府次子。
  也许是柳府不便出面相认,郡主便做了中间人,将此子托付给自己了。
  程侍郎自觉这般推想十分圆满,要不然如何解释,安居京城的幼薇郡主,居然知道边远县城里小门小户的一个举人?
  要不然如何解释,府台大肆称赞柳庭璋无师自通,仿佛自学成才,不像是他继父能培养出来的好读书苗子?
  程侍郎将一切存在心底,面上丝毫不露,在府台安排下,觑机见着了正好上州府来看护信先生房屋的柳庭璋。
  这时候,程侍郎虽然折服于青年人的卓然风采,心底也勾起了爱才之意,更是若有若无在柳庭璋眉间眼角找寻柳老的痕迹。然而对他无法通过会试资格审验还表示爱莫能助。
  但是第二年春闈舞弊事发,程侍郎只觉得自己曾经义正辞严与柳庭璋解释的程序公正、一视同仁等言语,皆成无稽之谈,礼部在京同僚将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为此,他深觉有愧于幼薇郡主的托付。为了弥补,程侍郎郑重将柳庭璋引荐给云王顾珩,不吝溢美之词,就差明说柳庭璋是柳老流落在外的后人了。
  云州府台乐见其成,帮忙敲边鼓,因此还不是官身的柳庭璋,就这样一朝得见龙子凤孙,在众人看来算是一步登天了。
  柳庭璋事先得到过郡主夫子的嘱咐,对云王祛了魅,知道这是与自己同龄的表兄弟,表现得不卑不亢、温润有礼,在顾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此时的云王顾珩,已经带着妻子在云州州府安顿下来,他自然不甘心从此屈居于三弟之下。
  待父皇百年后,让他只能偏居一隅,如同隔壁的孟王叔一样。
  不仅对新皇俯首帖耳,还要向狐假虎威的曹家人多加孝敬,顾珩怎么愿意。
  云州府台早就向顾珩投诚了,他自有人马可调用。
  程侍郎算他岳祖父郑国公一派,在云州尽心尽力建造云王府邸、配备仪仗。
  要不是礼部尚书入狱,他急着回京收拾烂摊子,说不定就向皇上请旨在云州留守个三年五载,帮衬云王了。
  顾珩的大本营还是在京城,岳祖父、外祖父都在他离京前,或明或暗地表示了对他夺位的支持。
  目下,唯一的问题在于京城与云州的距离。
  随着父皇身子病势反复,京城风云恨不得一天三变。顾珩远在云州,即使不顾父皇猜忌去调用驿站,一路快马加鞭地传送信息,单程也需十一二日,时效性实在不足。
  像是程侍郎回京,文官体弱,即使心急如焚,路上都用了半月有余。
  郑国公和柳老都愿听从顾珩安排,为他在京城谋划,这是顾珩最大的依仗。
  不过要是缺了他的亲令,两个老人家颇有些谁也不服谁的意味。虽说都是聪明人物,然而各行其是反而容易误事。
  柳庭璋的出现,正当其时。
  因为程侍郎和云州府台的双重保荐,顾珩又隐约觉得柳庭璋亲切,与他交谈分外放松,便在短短时日内多次召见此人。
  四月初,京城殿试出了纰漏,皇上震怒要求严查。顾采薇突然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顾珩的机会,也是柳庭璋的机会,要是运筹得好,顾珩能翻盘夺位,柳庭璋能得到顾珩信重。
  师徒两人特别之处,就是能够在京城和云州之间即时相连,确保信息通畅。
  因此顾采薇提出想法,柳庭璋润色说辞,师徒商议一番后,柳庭璋便在觐见云王时,请求摒退左右,有秘事奏明。
  顾珩从善如流,待房中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两个侍卫后,他低声问道:“柳举人有何见教?”
  柳庭璋已经在纸上与顾采薇确认好这套说法,此时信心十足地娓娓道来:“禀吾王,学生身怀秘术异能,可缩地成寸,当即获取京城信息,不知此事对吾王可有效用?”
  顾珩霎时收取若有若无的轻慢之心,对眼前人重新打量半晌,喃喃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柳举人是儒家门生,怎么在孤面前故弄玄虚起来?”
  想起郡主夫子在纸上俏皮地称两人这等「天降奇缘」此时能够「别有妙用」,柳庭璋弯起了嘴角,信口说了几件京城事情,都是顾珩生活点滴,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
  顾珩半信半疑,此时还想着是不是身边下人嘴不严。
  待柳庭璋随后用嘶哑嗓音说到几日前京城会试舞弊案发、礼部尚书坐牢时,顾珩大惊失色,厉声斥责柳庭璋造谣朝廷,稍加犹豫后,又令这青年在云王府暂居几日,他要向京城求证。
  柳庭璋对于这等软禁早有预判,郡主夫子为他设想向顾珩投诚异能后,顾珩可能有的反应时,就说过,软禁待查是权势中人举棋不定时的惯用手段。
  于是,柳庭璋在这次拜访云王府前,就提前跟父母交代过,他要在州府游玩一阵子,暂且不回息县,算是安了二老心肠。
  至于他本人,则是成竹在胸,相信郡主夫子告诉他的京城近况真实可考,施施然向顾珩行礼告退,在下人引导下到客院安顿下来。
  十一日之后,京城加急送来的密信到了顾珩手中,果然说了舞弊大案。
  再过三四日,暂住云州府的程侍郎处也收到礼部官方途径稍慢一筹的通报,当日便急急赶来向顾珩报知。
  两相印证,柳庭璋所说的全是真事,甚至更为细节隐秘。其实背后原因,是因为顾采蓟告诉了妹妹,顾采薇又在不暴露哥哥的前提下撮精取要,告诉了柳庭璋。
  顾珩确认了,不管柳庭璋的消息来源是什么,此人是否真有所谓异能,他确实能提供比别处更快更准更细致的消息。
  这点对于顾珩来说,确实十分要紧,万分有用。
  顾珩亲自向客院走去,心内不断思量,面上紧绷着脸,拿出祖父说过的礼贤下士姿态,见到悠闲自在的柳庭璋,努力绽开和善笑容,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启齿。
  柳庭璋其实也在惴惴不安,毕竟经此一遭,主上信之,则陪王伴驾、搅弄风云,若是败呢?
  坐镇一方的藩王觉得被愚弄了,生气了,他要怎么处置一个举人。虽说比摆弄平民百姓稍稍麻烦些,想必也不在话下。
  他此番以异能投诚,实则是在刀尖行事、火中取栗,颇有风险。
  多日以来,柳庭璋自觉地不出客院的门,托辞读书,仿佛真是安于困在这方小天地里。
  其实,面对云王毫不吝啬地送来的各式珍本善本,他往往静不下心来,全凭与郡主夫子纸上笔谈打发时光,相互陪伴倾诉,更觉亲密。当然,与在息县家中不同,柳庭璋随写随撕,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柳庭璋记着顾采薇的判断,顾珩接纳他的信号,要不就是召他去见,要不就是亲自俯就。
  今日抬眼,看到云王亲至,柳庭璋在心中按耐不住地激动高喊,成了!夫子,我们要为云王所用了!
  看着柳庭璋彬彬有礼地将自己让进客院正房,顾珩到底佩服青年举人沉着的气度。
  坐定后,顾珩组织了一下话语,告诉柳庭璋,他说的京城事件,自己从别处求证确认了,多谢他提前告知。
  之后,顾珩郑重看着柳庭璋一双寒光星目,语带试探,一字一句地问道:“柳举人愿意为孤所用,孤甚喜,敢问柳举人所图?”
 
 
第91章 
  “学生但求,日后向您称臣。”柳庭璋很快回答,声音异常地稳,他丝毫没有回避上位者的打量视线,略带失礼地与顾珩四目交接。
  柳庭璋说得很简短,但是意思极深,顾珩听出来了。
  要「称臣」,必然为官,柳庭璋志存高远,十六岁考中头名举人,其中毅力不可小觑。
  然而再进一步通过殿试、得以授官,可以说取决于天子一念之间,这届没有参与舞弊的进士们不就被牵连,被皇上取消功名了么?柳庭璋所求,说白了,是顺利通过殿试的机会。
  「日后,向您」,顾珩若是一辈子只当云王,自然没有让朝廷命官俯首称臣的资格,没见程侍郎、府台见了顾珩口称「下官」么?
  柳庭璋若当真为官,只有天子能让他称臣。言外之意,柳庭璋相信顾珩日后能成为皇上。
  延展开来,大概短期内,柳庭璋能以自己异能为云王效劳,长久来看,他用满腹学识辅佐君王,也是应有之意。
  顾珩听了这几个字,瞬间想到许多,只觉胸中风云激荡,眼前青年人的热血意气感染带动了他,周遭的空气似乎都燃烧起来,灼热得如同他们的雄心壮志。
  “好,孤允你!”甚至不顾上下有别,两人相对站立,不分轩轾,击掌为誓。
  就从这日起,风云际会,新朝君臣长久相得的佳话开启序章。
  柳庭璋自然得了来去的自由,不过郡主夫子源源不断将京城动态告知,他需要整理分析后,实时报给云王,便索性继续留在客院,顾珩当然乐意,吩咐王府管事以上宾之礼待之。
  顾珩很快发现,柳庭璋不仅是京城消息极为迅捷的传声筒,还能附上自己的见解以备参考决策,十分有启发,更是觉得自己像是刘备遇到诸葛亮一般幸运,拉着柳庭璋秉烛夜谈,甚至畅想未来理政治国方略。
  不久,顾珩听到曹家涉案其中,灵机一动,又问柳庭璋,是否只能单向收到京城消息,能否将自己的命令即时传给京城人士?
  柳庭璋沉吟片刻,将他与郡主夫子商量好的方案拿出来,说他能够给幼薇郡主托梦,郡主身份高贵,想来在达官贵人之间游走传话,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样子说,其实是将师徒二人的双向沟通,简化为柳庭璋对顾采薇的单向传信。而且与柳庭璋即时获取京城信息一事割裂开来。
  顾采薇到底还是有所顾虑,担心顾珩登位后对诚王一系心存猜忌,帝王翻脸来个清算。
  待新朝多年后,顾采薇想起往事,自认当年太过小心,以小人之心揣测他人了。
  顾珩没想到,会从柳庭璋这里听到自己那个娇软清艳的堂妹名姓。
  不过用过柳庭璋这段时日,他确实对于神仙鬼怪、异能秘术亲身感受,越来越接受良好了。
  托梦传信、梦中见神一事,他从小到大,听母妃念叨无数次生他之前梦到星星。
  虽然反问过母妃如何生二姐前没梦到什么,但是多少年潜移默化,他心底信了这等事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顾珩信得过自家铁杆顾值、顾采蓟的亲妹妹。
  虽然暗自惋惜柳庭璋能托梦的对象不是顾采蓟,还是吩咐柳庭璋转托顾采薇,先向柳老、郑国公传几句无关紧要的密语。
  又是十来日时光过去,顾珩先后收到二老回信,回应密语。
  柳老还描绘了爱徒顾采薇一脸茫然、逐字传达的神态,一方面埋怨外孙顾珩行事不谨,居然拉郡主下水,另一方面强调说,曹家上蹿下跳,趁着皇上病倒,想要压住有司不再查案,让顾珩早作打算。
  郑国公与幼薇郡主一介小辈女子几无交往,听说顾采薇来拜访还想着是下人传错了话,以为郡主是来找自家孙女们玩耍的。待听到顾采薇说出的密语才认真起来,重新审视起郡主。
  他给顾珩写信,自然问了心爱的大孙女——如今的云王妃近况,又夸了顾采薇一副沉稳可靠的姿态更添几分风采,京城人士只夸奖幼薇郡主如同其母妃当年那样的绝美容貌,实在是只知其表未见其内。
  就这样,顾珩倚仗着柳庭璋与顾采薇,与京城拥趸保持了紧密的、即时的联系,克服各种困难,终于在七八月间,推动曹家恶行大白于天下,直至曹家轰然无存。
  此时距离直郡王顾值过世已过去一年多,诚王太妃在长子长媳一家侍奉下到京郊水边庄子避暑,京城诚王府只留顾采蓟和顾采薇兄妹。
  龙凤胎二人顶着烈日酷暑,携手来到皇陵,感受到林木森森,蔚然成荫,像是亲人们为他们带来了清凉之意。
  他们先后向父王墓地和三哥衣冠冢致意,摆放祭品,洒扫周遭,然后祷念有词,向逝去亲人陈述近况。
  顾采蓟讲了自己越发得皇伯伯倚重的事情。然而皇伯伯经历苦心扶持的曹家倒台、三中选一而立的太子离心,身子骨越发差了。
  与此同时二堂兄顾珩虽然人在京外,却声势大涨,据说被云州一带称为贤王,做出了不少为民的实事,顾采蓟恨不得亲身追随。
  顾采薇讲述得有所不同。她说起二哥信的进展。据称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封王顾瑾在封州肆无忌惮,又是勒索官府,又是欺压百姓,信藏身市井,专心致志、伺机而动,搜罗了许多顾瑾的不法铁证,只待大白于天下,若严格按照当朝律例判罚,废顾瑾为庶人都是轻的。
  信甚至说,他想办法抓住了为顾瑾四处卖命的下属甲的把柄,影影绰绰听这人提及直郡王就颇为心虚,更是耐心追寻,说不定会成为亲弟失踪案的突破口,顾采薇和信都知道,只要皇伯伯在世,那么惩处封王,就是时机未到。
  “只待新君。”三年五年,十年八载,他们都等得起。顾采薇目光悠远,喃喃自语。
  她也知道,天玑星君的神魂早归天庭,说不定已经完全不在意当日凡间顾值身死一事。
  但是她还在这世里,还是早逝的直郡王亲妹,即使知晓神仙前缘,依然为三哥不平、为三哥叫屈。
  碍于不知情的四哥就在一旁,顾采薇转而在心里告诉三哥,她和文曲星君正在合力帮助帝星玉衡积蓄力量,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新君继位,主持公道,为三哥报仇。
  顾采蓟经历御林军里一番历练,武艺提升,人也沉稳了,就像人们常说的「男子一朝长大心思开窍」一般,连「三思后行」「话说三分」都身体力行起来。
  如今难得敞开心扉,在敬爱的父王和三哥灵前说个不停,顾采蓟从正事说到话题跑马,一时漏了口风,提及他看上了某个姑娘。
  一旁的孪生妹妹耳朵极灵,软语娇声问道:“四哥春心动了?是哪家姑娘?”
  顾采蓟这才发现自己忘形,连妹妹能听到都忘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说:“薇薇年纪到了,你该操心你的终生大事了。四哥不急,我还不到十六呢。你小孩子家的,少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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