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抬头,便见知州笑颜满面,正徐徐捋着须髯:“甚好,甚好。”
范雍叹了口气,往日积攒地情绪都慢慢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讨而禽之,熟若招而致之?”
一听这话,寨主心下便了然起来。这是同意招安降卒了。
“吩咐下去,凡成心顺我大宋者,皆赠予金帛,将其安置于金明寨,以宾客待之。”
“是。”寨主听罢他这话,便转身离去,处理寨里的事去了。
寨主前脚刚走,范雍便传人叫来了贺真,赏了人一份厚礼。
“想来此后皆是和平之象,皇恩浩荡,你且领着人北去罢。康顺不易,此番北行,莫要再叫人无端惹事。”范雍看着一脸谦卑的贺真,心里满是得意。
贺真道好,敬着酒,遥祝国君龙体康健,共庆两国和睦情深。
范雍被他这一番天花乱坠的好话哄得摸不着比,站在城头瞧着贺真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心里无比舒畅。
“战事终于要结束了啊。”范雍感叹着,身旁的同僚也是一把辛酸泪地附和着。
“即日起,给原先那些砍头曝尸荒野的降卒收殓安葬,每日巳时举祭奠大礼,以慰降卒与我子民亡灵。”范雍说罢,遥望前方,觉着前路尽是光明。
“这下能过上一个安顺的上元节了啊。”同僚叹道。
范雍也点着头道好。
一条条诏令颁布下来,金明寨涌入了更多批的党项降卒。当地百姓见街上弓手减少,又听得不少风声,便也都欢欣雀跃着,道终于熬出了头。
他们这帮子人当然过好了一个自认为美满的上元节。只是谁都没注意到那美满背后的波涛暗涌。
谁都没想到,变故生发得如此突然。
贺真领着一番厚礼前脚刚走,元昊骑兵便顺势而上。
正月十八清早,金明寨里的羔羊都揭了面具,拿着枪剑,在众人还未起床时,闯入屋里帐中,行着一番恶事。
待到寨主一帮人反应过来时,出门只见血流满地,到处堆着残骸尸骨。
偏偏这时党项人里应外合,内有降卒作乱,外有骑兵施压。不过几个时辰,元昊军便轻松夺下了金明寨。十万重兵如同摆设一般,不过一晌,便成了降卒。
党项士气大振,嚷着要打进延州城里去。
彼时范雍正悠闲品着茶,一听前方战报,两眼昏黑,几乎要快倒了过去。
又见衙里一帮同僚乱得揭不开锅,这才觉着自己中了党项贼人的奸计,一时又懊恼不得,赶忙吼着:“关城门啊!快去请援军啊!”
下属自然知道如今这情况,只能按兵不动等待援军,何况金明寨重兵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州郡里这些厢军弓手又不顶事,此刻唯有等待救援。
“快快唤回刘将与石将,叫人带兵赶紧回来支援延州城。”范雍提着口恶气,脑里急速旋转,赶紧发令下去。
彼时刘平与石元孙正遵着范雍四日前发布的号令,北上清除党项余孽。收到信后,又赶忙带着兵往回拐。
只是日夜兼行,人能提口气撑着,马却不行。刘平又气又恼,还是在石元孙的安慰下才冷静下来。
“给部下吃口饭罢,大冷天的,吃不饱穿不暖,如何能打胜仗?”石元孙劝着,“何况如今延州城里情况不明,谁都不知道这前面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刘平本就心急,听罢他这番话,心里便似梗着一团火一般,无处可发。
偏偏这时还有人往他心里堆火。
那人便是部将郭遵。实际上郭遵只是顺着石元孙的话往下说而已,毕竟前路未卜,还是要谨慎些,先派人前去查看情况才够稳妥。
若是平时,刘平还能把这话听进去一二。可在当下,范知州道延州沦陷,金明寨压轴的十万重兵也被元昊拿下,若是攻破延州,大宋何保?家国何在?
刘平一听,火冒三丈,训斥人竖子无为还不够,又上马大声叫嚷,言应马不停蹄保家卫国。
彼时部下刚扒拉几口冷饭,听到他这么一说,又赶紧上了马,拿着军器,宁愿舍贱命,也得保太平。
石元孙也没辙,跟着人踏雪前行。
行了几十里,又遇见一对自称是范雍手下的传令兵,催着人赶紧往回走。传令兵说得情况瘆人,容不得刘平有半分思考。
刘平只感肩上担子沉重,见郭遵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泄气话,便抢先下令道:“如今城里危急,积雪之下,道路崎岖难走。我领骑兵先走前去支援,步兵随后赶到同我回合。”
传令兵见状,只称着将领威武。
日夜兼行,马不停蹄,二十二晚,骑兵军到了传令兵引的位置。当晚又下了雪,漠北天寒,军队熬了一夜。
二十三早,石元孙见步兵还未跟上来,不免有些心急,询问着刘平,是否要返回去做接应。刘平心也累,只是单靠骑兵之力,难以应对元昊大军,便应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