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苏州,我去杭州,我也放不下你啊。娘她早说想要多见见你,年前年后忙得顾不过来时,她还念着你吃好穿好。”司马光提到此处,话里满是悲戚。“过完年后,娘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整日卧在床上不得动弹,心有郁结之气。我那大姐又常年随姐夫在外奔波,不得安生。老家没有多少亲近人,你去劝劝她也好。”
话里皆是真诚,叫张儒秀听起来也觉着心酸。
聂娘子待她极好,如今一直生病卧床,她心里也不好受。
张儒秀听罢,点点头。末了,又劝道:“你跟阿舅交谈时,可千万不要带着气去。放着平和心去看待事,才能一针见血地看出各种弊病来。”
司马光唔了声,说会尽快安排去杭州的事,早的话,明日便能启程,也是叫张儒秀做好准备,吩咐给铺里一些事宜。
晚间用膳时,司马光又临时被知州给叫了回去。小厮来得匆忙,想是事出紧急,临时只叫得上他一人。
粥还未喝几口,司马光便又换了公服匆匆行去。临走前满是歉意,叫张儒秀等着自己。
“快去罢,知州叫你,定是有急事。”张儒秀满不在意地笑笑,“膳食我叫小膳房给你热着,回来再吃。”
司马光见她并不生气,心才落了下来,转身走了出去。
知州叫他前去,自然是为苏州军防下一步的路做规划。
如今三川口的事一出,各方州郡人人自危,都提前操练着厢军,安排着弓手,生怕党项人什么时候再攻打过来。到时候防备不慎,丢了城池,谁敢担这番重责。
朝中元老范雍还因办事不利被贬到了安州,更别提他们这帮从未叫官家听闻过的官了。
果不其然,司马光回来后,又是一脸愁容,瞧得人心碎。
“怎么了?”张儒秀瞧他过来后,便起身向前接应着。
司马光叹了口气,道:“还是那件事。知州也愁,逼着我们这帮子人尽早想出个法子来。又吩咐下去,此番紧要关头,一定要安抚民心,不能引起什么动荡来。”
“这法子岂能是一时半会儿说想好就想好的?”张儒秀顺着他的怨气话说着,“人人都知要强兵,谁又能出个强兵的点子来呢?”
司马光点头认同,“不过这事本就是我们这帮人该做的事罢了,想不出也只能怪自身无能。”
司马光说罢,往窗外一瞥,瞧见夜深灯点时,便不愿再说这些徒劳无解的抱怨话。
张儒秀也猜出了他的心思,忙解围道:“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身子都乏了罢。早些时候歇息罢,明早还要赶程去阿舅阿姑那处呢!”
司马光听罢,道了声好,便洗漱去了。
夜深人静时,床榻上只留有绵长的呼吸声,听起来分外静谧。
可床榻上的两人,显然是都没睡着。
晚间总是会给人脆弱的机会。白日里司马光是兢兢业业从容不迫的判官,没人容许他露出半分慌忙不安来。而在张儒秀面前,他却可以做个平凡人,也有喜怒哀乐,也会迷惘哀叹。
一声叹息传来,张儒秀翻过身来,同司马光相对。
“怎么了?还在想那事么?”张儒秀轻声问道。
昏暗中,她瞧见司马光点着头。
“外面月升得正好,我心里郁闷时,便喜爱抬头看天,瞧见月有星相绕,心不觉间也静了下来。你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天。”张儒秀说道。
司马光听罢,以为张儒秀是在嫌他耽误人歇息,心里便愈发郁闷起来。
“岁岁,月有星相绕,可我只有你。你知道么?”
“我只把心托到你这处,旁人是走不进的。”
言外之意,自然是示弱叫人哄。
张儒秀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这层含意。
于是她探身过去,搂住了那人滚烫炙热的身子,仿佛只有紧紧相贴才能缓解彼此之间的焦虑来。
“睡罢。”张儒秀说道。
他们都是浮世里的尘埃,绵薄之力不足图变,唯有相依相偎,才能焕发出能量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非常抱歉,三次元出了点事不在状态,鞠躬。
第90章 私话
杭州, 司马池刚接到中央下达的消息,恍如五雷轰顶一般,瘫痪在椅上, 双眼昏黑。可他又不能倒下去, 州郡可就指望着他做决定呢。
他是知州,背后是一方土地。再难也得憋着口气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