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日后, 张儒秀的铺子也张罗打鼓地开了业。她存着野心, 先前几番同闫娘子纠缠,才叫人融了一笔资进去。
张儒秀想以“讲师”的名头加盟闫娘子手下的酒楼茶馆建设里, 毕竟给人算心这等本事一时看来前途光明坦荡, 却终究走不远,临到头也只是多开几间小铺店来回打转而已,做不大。
尽管现今张儒秀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日子过得相当富裕充足,可她还想着继续往上走几步, 走到哪儿算哪儿, 绝不是现今这般平庸无为。
不过目前所做的事也是为了筹资后的开铺做准备, 一面按部就班地开业做事,一面又关心着前线局势。
宋夏战争的大体走向她也知道, 不过具体到某个拐点她也不甚清楚。
廿三,衙里收了三川口战败的消息, 一片慌乱。纵使是富知州这般平和乐呵的人, 听到这消息也皱着眉头,低落的心境久久不能恢复。
这般重大的消息往往是先传到衙里再下放到州郡各处街道之上, 故而张儒秀也是在午后关铺回院后才得知了这消息。
是司马光告诉她这消息的。拉着她回了里屋, 关上了门, 不叫她声张。
张儒秀早先知道三川口战败的事,只是如今听到司马光再复述一番,心境也与原先不同。
司马光话里,满是不可置信,满是对官家与那帮朝臣的不满。
“谁曾想元昊竟是狼子野心之人,彼时我大宋为上上藩主国,如今竟被党项小人给打了个落花流水,说出去,岂不叫外人耻笑?”话里满是气愤,他方才放衙过来,连口茶都顾不上喝,竟想这些丢脸事了。
“该庆幸没把延州城给丢了才是。”张儒秀给人递了盏茶,叫人消消火气。
大宋治国强军方面的弊病她再清楚不过,文人以东华门外唱名者为英才,彼此之间又存着阶级链条,更不用提看待他们自以为是草包匹夫的武将了。
刘平可是当年太后亲自提点上去的人,亦是得了官家的信任。后又成了汴京城里的红人,有“儒将”之美称。文武双全的人才会被调到延州这片要地。
可如今刘石二将下落不明,金明寨重兵沦为降卒,范雍轻敌致使城池遭围攻,一桩桩事顺下来,叫人愤懑心碎,也定会叫一部分人痛定思痛。
而司马光,显然是那少数思痛之人。不过当下弊病太多,他也想不出个什么好法子来。
张儒秀见状,开口说道:“官家容许朝野内外议政得失,不已是图变了么?景佑年时官家痛恨朝野私自议政,封了朝官的嘴。几年下来,弊病颇多。如今三川口战败的事也算是叫官家知了错。”
司马光点头认同,只是心里仍有怒气,无处可撒:“战败便说明内部出了问题,从上到下,都得查漏补缺。若是还似从前那般因循守旧,党项人又急于扩张,恐怕还是生出更多乱子来。”
张儒秀瞧他一时间又是无奈又是忧愁,心里也纠了起来。总要亲身经历过这一番战乱才能体会到病根扎得有多深,图变图得有多艰难。
而今汴京朝堂内部一阵变动,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受了重用,登上台来。这帮子上台后,新政也就不远了。
新政在图变,在去除弊病,不过效果如何,还有待商榷。
张儒秀自然不会把新政这消息提前告诉司马光,只是颇为隐晦地叫他再等等,再观望观望。
“想来你早没去过阿舅那处了。”张儒秀岔开了个话题,“阿舅也收到消息了罢。不如明日便去趟杭州,同阿舅谈谈,兴许你的心也能静下来几分。”
这话本是出自好意,可司马光却莫名听出了茬来。
“我的心不静么?”司马光蹙眉问道,脸上满是不解。
“我也想寻个法子呈上去给官家看看,可目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司马光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可不常见,明明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偏偏还说着不急不急,还等着来日方长。
张儒秀瞧他这般样子,便忍俊不禁。
“你啊,还是去趟杭州罢。战败的消息一传开来,衙里那些本就不要紧的案子便被压了下来。这几月衙里也就只有一件要事,便是想法子强军富兵。或许去趟杭州,心结便解开了呢?”
司马光听罢她这一番轻声劝说,也逐渐冷静下来。
“是我太心急了,一时乱了分寸。”他道。
说罢,又赶忙接起了张儒秀方才劝他去杭州的那番话。
“你不同我一起去么?”司马光问道。
张儒秀听罢,蓦地一愣。她本意自然是叫司马光一人前去杭州的。战败的消息封了了多久,不出半月便能传遍苏州来。到时民心自然大动,各种好的坏的风声不胫而走,叫人摸不着头脑,往重处说,各行各业都会因这番风声受影响。
这番紧要关头,张儒秀自然不能倒下。
司马光前去杭州,她也能分出更多空暇时间往铺子里去安抚民心。
司马光自然与她想的不同。二人做事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更不用说探亲这回事。他独身去看望爹娘,把夫人一人瞥在院子不管不顾,这怎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