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愤怒地冲出巢穴,苏信和宋连蝉还没来得及下去,和刚刚苏醒的有巢氏撞了个正着。
然而有巢氏却完全忽略了他们,直奔中空的树干。
上一次,它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就是因为与上面的人纠缠在一起,才给了那些人时间,顺利偷走了它的孩子。
这次它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有巢氏朝着中空的树干里怒吼了一声,那个地方太狭窄,它根本进不去,便只能把那些绳索拉扯上来。
沈尧山就挂在绳索中央,沈志文上来的时候用的是同一根绳索,堂叔不下去,他和小渝也没办法下去。
“堂叔,跳啊!”
“这么高,怎么跳!”沈志文也慌了。
绳索被有巢氏一点点拉上去,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有巢氏的怒吼声很快就吸引了其他有巢氏的注意。
它们纷纷从自己的巢穴中睁开眼,在树干上不断跳跃着,朝这里靠近。
穷途末路。
“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情形,苏信只能提醒宋连蝉,“千万不要先发起攻击,要让它们明白,我们是善意的。”
有巢氏是有智慧的生物,一旦他们先伤害了它们,愤怒的有巢氏能当场撕碎他们。
苏信刚说完这些,另一边的有巢氏已经把沈尧山他们拉了上来。
底下的岑倩急得不行,所有人都在树顶上,只有她一个人在下面,什么也帮不了。
有巢氏担心伤害孩子,把所有人攥上来的时候,一直都在控制力道,所以沈尧山他们没怎么受伤。
所有人都被丢进了有巢氏的巢穴里。
越来越多的有巢氏从远处赶来,守在巢穴之外,对他们虎视眈眈。
无数可怕的目光,将他们团团围住。
有如一场审判。
“低下头,别看它们的眼睛。”苏信提醒着大家。
小渝被沈志文紧紧地抱在怀里,有巢氏从巢穴之外跳了进来,企图从沈志文怀里夺走孩子。
沈志文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了,小渝就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拼尽性命也要守住的,当然不肯放手。
在面对这样可怕的怪物时,他不再选择逃命,第一次,勇敢地抱紧了儿子。
在悬殊的敌我差距面前,沈志文奋起反抗。
他怒吼着:“别碰我儿子,滚!”
有巢氏更加愤怒了,它将沈志文推倒在地,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进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小渝忽然挣脱了沈志文的怀抱,踉踉跄跄地朝着有巢氏靠过去,抓住了它锋利的爪子。
有巢氏银钩般的指甲像猫一样,第一时间缩了回去。
在看到小渝的一瞬间,连表情都是温柔的。
“不要伤害我爸爸。”小渝仰着头,天真地看着这个怪物,丝毫没有畏惧。
他与有巢氏极为熟悉,对他来说,有巢氏是他最好的朋友,每当他觉得难过,觉得孤独的时候,有巢氏都会从另一个世界里来到他所在的世界陪伴他。
“我要跟爸爸回去了。”
他自说自话,尽管他们之间语言不通,但长时间的相处,让他们早就产生了默契。
小渝把掉落在一旁的玩具熊捡了起来,递给这只高大,丑陋的怪物。
“这个送给你,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小熊会一直陪着你。”
有巢氏接过了玩具熊。
“按一下。”小渝自顾自地教着它。
有巢氏学得有模有样,轻轻在小熊的肚子上按了一下。
玩具熊又开始唱歌了。
“赶鸭老爷爷,胡子白花花,唱呀唱着家乡戏,还会说笑话……”
小渝这才心满意足地对着有巢氏挥了挥手,“再见啊,我要跟我爸爸回家了。虽然很舍不得你,可是我爸爸也是一个人,我要陪着他。”
小渝回到了沈志文的怀抱里,沈志文几欲哭泣。
宋连蝉和苏信开始后退,一边后退,一边解释,“你的孩子,不是我们偷走的。”
有巢氏发出了悲伤的鸣叫。
“放我们走吧,这个世界太危险了,这个孩子,也不属于这里。”
宋连蝉见有巢氏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和苏信一起迅速弄好了绳索。
沈志文抱着小渝,最先被放了下去。
“到你了。”苏信帮宋连蝉整理好腰间的锁扣。
“那你也注意安全。”
苏信笑着点了点头,在宋连蝉离开之后,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锁扣,而后……
弯腰,从不起眼的巢穴角落里,捡起一枚闪闪发亮的胸针,放进口袋里。
其他有巢氏看见他们离开,纷纷发出不安的叫声,想要追击,却被它们的首领阻止。
它小心翼翼地收起爪子,在玩具熊的肚子上按了一下。
苏信和宋连蝉是最后离开的,他们一前一后,在中空的树干中缓慢下滑着。
这棵死去已久的橡树,像一个巨大的传声筒。
将树梢上愉快的歌唱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小孩小孩,快快上学堂,别考个鸭蛋抱回家,别考个鸭蛋抱回家……”
曲调分明是欢快的。
却忍不住,让人潸然泪下。
离别藏在歌声里。
有祝福,也有不舍。
最后是无尽的孤独和伤感。
那些在寒潮中依偎取暖,嬉笑玩耍的画面,会永远停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下雨了……”
“嗯,该回家了。”
入戏太深(修)
从虚无空间出来的那一刻,宋连蝉瞬间觉得轻松了很多。
总算没有砸了小雁堂的招牌。
可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只要沈志文还住在这里,空间还会一直连通,橡树森林里的有巢氏还会来到这里,屋子里的人也会再次误入那个世界。
即便搬家了,还会有其他人住进来。
拆了房子,平地里也能连通空间。
出问题的是这个地方,而不是这间房子。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将两个空间的门彻底封上。
沈尧山有些犯难地抓了脑袋,“我就是想不明白,堂叔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以前没出事,现在才出事?”
岑倩把备用钥匙还给沈志文,补了个妆,听到沈尧山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环视四周,“难道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大家吵吵闹闹地开始帮沈志文分析,最近这几个星期,动了什么,又或者是买了什么不该买的东西回来。
沈志文哄着小渝去休息,又接到了前妻的电话轰炸,脑子里乱糟糟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
岑倩画完妆,把粉饼盒啪地一下合上,“都别吵了,听听小神仙怎么说。”
几道目光径直朝着宋连蝉投过来。
宋连蝉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焦点,盯着前方若有所思,时而皱眉,时而又在笔记本上写几行字。
末了,忽然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苏信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她是聪明人。
“诶?小神仙这是要走?”沈志文急了。
“她在看时间。”
古董钟的钟摆还在晃动,钟面上是半透明的蓝色珐琅,表盘四周盘踞着各种样式精美的浅浮雕。
“看个时间看那么久?”
沈尧山摇了摇头,“不是,她在看钟。”
宋连蝉起先只是观察了一下表盘,而后微微弯腰,又看起了钟摆。
“沈叔叔,这古董钟是哪来的?”
“上个月出差,路过古董市场,在路边摊上淘回来的,当时觉得样式好看,还便宜……”
沈志文说着,忽然一脸诧异,“你是说,这座钟……有问题?”
“问题确实出在这座钟上。”
她指了指钟摆,“确切地说,是钟摆。”
她隔着玻璃敲了敲,“钟摆很古怪,边缘锋利,被动过手脚,每次钟摆左右晃动的时候,其实都是在割裂两个空间。”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空间的裂缝一直在自愈,所以不存在封印的问题,只要不让古董钟的钟摆继续割裂两个空间,一切自然会恢复正常。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不要再给古董上发条,等古董钟自己停下来就行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小神仙!”沈志文连忙上前感谢。
宋连蝉只是点了下头,“我走了。”
沈尧山忙着在电话里解释昨天为什么翘班,“那我也走了,堂叔。”
出了门,草坪上的洒水器远远地启动了。
雨过天晴,太阳又再次变得毒辣起来。
细小的水珠飞溅到身上,无比凉爽。
苏信跟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在路边慢慢步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那些人夺走有巢氏的孩子,究竟要做什么?”
她总觉得这个问题苏信能够解答。
可他终究只是摇了摇头,选择继续贯穿他的神秘感。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出口。
这件事完美解决了,却并没有让她很高兴。
担忧还是有的。
“我有些担心小渝和失去孩子的有巢氏。”她向苏信袒露心迹。
“孩子不该成为父母不幸婚姻的牺牲品。失去孩子的有巢氏和失去父母关爱的小渝,在冥冥之中互相吸引,相互依靠。孩子与有巢氏相处过后有了感情,可他们再也无法见面了。”
苏信安静地听着,言语恰到好处地开导着她。
“有巢氏的世界对于孩子来说太过危险,他终究不属于那里,裂缝必须被关闭,规则与秩序不能被打破。有些事情,即便不忍,矛盾,也必须要这样做。”
他看向宋连蝉,“我相信,经过这件事之后,沈志文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沈志文最后的蜕变,为了小渝不顾一切,豁出性命的勇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每个人都在成长,沈志文在成长,小渝也同样在成长,他会变得更坚强。”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和苏信聊过之后,宋连蝉释然了一些。
她想起自己的童年,比这个孩子更悲惨,没有父母的童年,何其晦暗,但是她不也好端端地活到今天?
远处,停在路边的车喇叭被按响。
早就有车在等着他了,开车的是个和宋连蝉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打扮精致,见到他出来,激动万分地挥着手,“这里这里!”
宋连蝉的心里像是被猫爪子重重地挠了一下。
那姑娘很漂亮,有朝气又有活力,女朋友?
她没问出口。
“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这个地址找我。”
苏信适时地递上一张名片。
“那么……再见。”
“再见。”
目送苏信上了那辆车之后,她捏着这张名片,揉了揉,想丢进圾桶里。
但转念一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孩子气了?
怎么感觉自从遇到了他,就没法维持最初的人设了呢?
最终还是把名片揣进了口袋。
……
……
屋子里,岑倩透过玻璃,看着所有人离去后,拉下了百叶窗。
屋里没开灯,只有百叶窗的缝隙透出些许微光。
沈志文站在暗处,手里捧着个盒子,朝着她走过来。
他很紧张,喉结滚了几个来回,不停地咽口水,脸上的表情无比严峻。
在面对岑倩时,和之前的风流样貌截然不同。
他害怕岑倩。
“组织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已经完成了,从此我与组织,再无瓜葛。”
他把盒子递给岑倩,脖子上都是汗涔涔的。
岑倩侧身,半靠在窗边,气质也与先前俨然不同了。
她的身份远高于沈志文。
她抱着手臂,故意不接过去,抬眼就这么盯着他,像是能把人看穿。
沈志文越发紧张了,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想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透气,却又害怕单手递盒子,显得不恭敬。
紧张到极点的气氛,最终被岑倩的轻笑声打破。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岑倩嘲讽了他一句,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一枚闪闪发光的胸针,就躺在里面。
她合上盖子,继续道:“为了脱离组织,竟然把亲儿子都拿来当成演戏的道具。”
她看不起这样的人。
沈志文的嘴唇有些发白。
“难道你不是在演戏吗?岑倩,最后,我给你个忠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