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姑娘阮卿都有印象,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她有点蛋疼,忙道:“我听说东府那位也该相看了?”
张氏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蓉儿也该成亲收收心了。”
阮卿心说什么垃圾人都让他成亲收心,有用的话早收了,可别糟践无辜女孩了,她道:“有道是先成家后立业,蓉儿毕竟还小,还不成熟,也不急着成家。”
张氏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这并不影响成亲,拖的年纪大了就不好找好亲事了。”
阮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这根本没用。别说贾蓉目前看着就只是好色无能,他就是个残废也会有人冲着宁国府的财产嫁个女儿过去,自古以来卖女求荣都是别人看腻了的剧本。
要不是现在郦芷正在最关键的时候,阮卿都想让她下个圣旨,让贾蓉娶他爹得了,色鬼拼盘,完美。
张氏不知道从她的表情里脑补到了什么,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尤氏据说想给蓉儿求南安王府的竹溪县主,这事得跟老太太说说。”
阮卿:“????”
谁????
南安王府她一直有关注,南安王妃所出的嫡女永平郡主现已定亲,而这位竹溪县主是侧妃所出的庶女,比嫡女大一点,却一直没有定亲。
这基本都是嫡母挟制庶女的常规手段了,庶女不好找人家,高了人家看不上,低了有辱自家门槛,左右为难烦人的很。
本朝女孩子十五六岁,最多十七八岁就要嫁人,一般嫡母都会先按着庶女的婚事只说还没有想法,等孩子都十七八甚至更大了再做某家的填房或者有其他问题的婚姻,有门第,也不会不要庶女,但女孩子嫁过去不一定好过。
不过按理说王府的女儿是没有这种问题的,尤其是竹溪县主不同于其他庶出的姐妹,她是有封号的,母亲也是侧妃不是侍妾,她有爵位和封地,就像现在宫里没有一个嫡出的公主,但到二十都不会缺人娶一样,有爵位有封地就代表有进项有人马,竹溪县虽然只是个小县城,但比普通世家的女孩子陪嫁的铺子贵重了不知道多少,竹溪县主的婚事为什么一直搁置,大家心里都有数。
阮卿迟疑道:“南安王妃能答应吗?”
蚊子再小也是肉,哪怕吴茗都快和贾珍撕破脸了,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家人,如日中天的国公府的独子继承人,配永平郡主都是足够的,要不是贾蓉太好色纨绔,这事还真说不准,但……好色,在这个京城,甚至整个世道都不算什么问题。
无能又怎样,能得到偌大的家业谁不愿意,但南安王妃未必愿意见到庶女嫁得这么好。
张氏摇摇头笑道:“这我如何能知道,我能知道还是之前听老太太说的。”
阮卿叹了口气,想,算了,看情况吧,也许贾蓉妻子门第高贾珍不敢下手,到时候她和吴茗暗中弄死贾珍和贾蓉,直接培养下一代也挺好的。
回到家里,阮卿和张氏先将几个该定亲的孩子招到面前问道:“你们现如今年纪也大了,对婚事可有什么想法?大可直说,都是自家骨肉,若有自己喜欢的,给我们透个气。”
贾珠和贾琏上学去了,还没回来,来的只有待嫁的王熙凤和贾元春,还捎带一个安春,她才九岁,平时爱粘姐姐,自己过来凑数的。
张氏没想到她把孩子叫过来是为了这个,眉心一皱,但又不好拒绝,只得含糊道:“自然是要合你们心意才好。”
这三个孩子平时都跟着阮卿,就算有老婆子老夫子在耳边叨叨叨女德女戒,她们也基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阮卿毕竟是精神系的,对人的影响不是普通人比得过的。
王熙凤沉吟片刻,道:“但凭姑妈做主。”
她倒不是不好意思说,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到喜欢自己什么类型的,反正感觉都一样,比起男人,她对管家更感兴趣一点。
元春更直接点,她道:“女儿不想嫁人。”
她自己打小听阮卿说夫妻间就不该有第三者妾室,潜移默化的自己也这么认为,再看张氏被贾赦恶心的那样,尤氏现在还在跟贾珍拉扯拒绝让自己两个妹妹入府呢,她亲爹已经是很多人夸赞的好男人了,他还是有三个姨娘。
嫁锤子人,毁灭吧。
阮卿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摸摸元春的头道:“你还小呢,不急。”
张氏欲言又止。
阮卿没理她。安春性子活泼,左看右看,自己也举手道:“太太,我喜欢会体贴我的,像大哥哥那样的!”
张氏心惊肉跳。
阮卿笑眯眯道:“好,好,我都记下了。”
等把孩子都打发走了,张氏差点没蹦起来:“你平日里都教了孩子们什么?”
阮卿慢条斯理道:“不好吗,孩子们知道自己争取幸福了,而不是寄托到别人身上。大嫂子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倒是父母之命了,哪个过得好了?”
张氏一顿,想起前几天房里又闹腾起来的姨娘丫头,叹了口气,也不吭声了。
阮卿道:“琏儿珠儿是男人,倒不用愁,可姑娘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问都不问一句。”
张氏叹息道:“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阮卿看了她一眼,说:“从来如此,便对吗?”
张氏最后还是妥协了,但临走前反复叮嘱她不能让贾母知道,阮卿也知道挑战封建思想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硬刚,默默应了。
她叫了贾珠过来准备问问他的想法,贾珠正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阮卿就听外面的丫头道:“二爷来了。”
阮卿一怔,也顾不上循循善诱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快说,你有什么想法。”
贾珠听父亲来也急了,贾政最为迂腐,听不得这些话,他有点紧张,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儿子自然是信得过母亲的。”
贾政很少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找她,贾珠给贾政请了安后就退下了,阮卿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就听贾政道:“你和大嫂子在给琏儿珠儿相看?”
阮卿一愣,点头道:“是,怎么了?”
贾政道:“我与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有约定,你有机会请他家姑娘来看看,没问题就定下吧。”
还好吴茗这几年积威甚重,贾政到底是没敢先自作主张给人定下。
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刚跟张氏说孩子要自己选择婚姻,尽量不要包办婚姻,然后贾政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阮卿深吸口气,道:“我还得问问。”
她指的是问贾珠,贾政却理解成了问贾母和张氏,因此也就没说话。
勉强算是按住了战火。
第35章 【35】
十几岁的少年人正是害羞的时候,贾政又催人来问了几次,阮卿见贾珠确实是说不出所以然,就松动了些。
不过,盲婚哑嫁毕竟是不好,阮卿在特地去看了看李家小姐,李纨是什么样她心里有数,因此也只是走个流程,不过在彻底定下之前还是要问问贾珠。
她等贾珠来请安的时候特地屏退下人,问:“家里近来准备给你相看亲事,你心里可有成算?”
贾珠一怔,红着脸道:“儿子还小,急什么。”
阮卿之前几次问他都有些匆忙,也是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贾珠的情绪不对,不是少年人的害羞茫然,是真的不愿意。
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这些孩子平时想接触除亲人以外的异性都困难,她本意是想让贾珠亲自去见见李纨的,结果感觉到这份不愿,阮卿几乎是当场一个激灵,“你有什么想法只管直说,母亲总会为你做主的。”
贾珠回过神来,笑道:“哪能劳动母亲,就是不太想分心罢了。母亲……可看好了人家?”
阮卿道:“本来我是想问过你的意见的,但你父亲说他已经为你定了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你老实说,你可有心上人,别等定下了反而害了人家姑娘。”
她能感觉到贾珠在紧张,并且有点心虚,微微眯了眯眼,道:“你不说,我就回你父亲,让他定下了。”
贾珠一怔,慌忙道:“阿娘,别!”
急了急了他急了。
阮卿更确定自己的猜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贾珠僵了片刻,终于认输,苦笑道:“儿子不确定那算不算喜欢,不好和母亲含糊其辞,只是对于这李家姑娘……我确实是不愿的。”
阮卿挑眉道:“你知道她姓李?你去看过人家了?”
她平时观察贾珠和丫鬟姐妹们的相处,能感觉到贾珠更偏爱活泼大方的姑娘,李纨据说是娴静优雅的闺秀,未必符合他的眼光。
阮卿对官配并没有什么执念,何况按原著来说,官配没几个有好结果的,人是活的,不能只看文字剧情,她道:“说说,哪家的姑娘,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贾珠抿了抿唇,道:“就是有几分好奇罢了……而且,我也怕爹娘不同意。”
阮卿说:“能有什么不同意?你就是看上个乞丐我也有办法,怕就怕你心里有喜欢的,又不拒绝父母安排的,到头来两个都辜负,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儿子。”
好奇有时候就是爱情的开始,他才十六,完全来得及。
而且出身在她这不是问题,只要姑娘没问题,阮卿都可以跟郦芷说一声让她把人收为义女封个公主郡主什么的嫁过来,到时候就没人敢说贾珠的妻子有什么问题。
但前提是,姑娘性格人品没问题。
贾珠无奈地笑笑,道:“怎么可能是乞丐……”
他沉默了一下,试探着说,“是我在老祖宗的庄子上见到的一个姑娘,母亲放心,我没敢逾矩,只是怕是要辜负各位长辈的厚爱了。”
阮卿哦了一声,道:“行了,你也不用跟我酸唧唧的,回去吧,我去跟你爹商量一下。”
贾珠禁不住露出喜色,忙作揖道:“那儿子就谢过母亲了。”
阮卿叹了口气,心想还好她只是对贾政说自己没意见要问问贾母,不然直接定下来,多造孽啊。
正好夜里贾政过来,阮卿就道:“老爷之前提过的,和李家姑娘的婚事……怎么样了?”
贾政道:“我已经和李老爷通过气了,怎么?”
阮卿:“……嘶。”
她沉吟片刻,干脆把锅甩给了吴茗:“父亲今儿刚递过话来,说珠儿的婚事他心里有数,让我们不要插手。”
阮卿知道在贾政心里情投意合就是扯淡,所以干脆用孝来压他,果然贾政神色一怔,有些迟疑起来。
“这可怎么……”贾政问道:“父亲可有说定下了谁家姑娘?”
阮卿:“……这,我也不知道啊。”
贾政长叹一口气,他重诺守信,并不想违约,但父亲有命,他也不好违抗,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境地。
阮卿刚跟吴茗透过气,想到婚事问题心里也觉得日了狗了,主要是贾珠估计也没想到定的这么快,他可能还想着和两个妹妹的婚事一样慢慢相看呢,对那个女孩子也未必就有多喜欢,只是有些犹豫罢了,这个时候他肯定娶谁都不愿意。
她想了想道:“婚事向来不好宣之于口,如今为定下亲事,也没到难以挽回的地步。李家姑娘贤惠,是咱们珠儿没福气,来日李家姑娘出阁,我让元春多给添妆吧,”
现在最多就是两家人通气,连八字都还没相看,反悔也完全来得及。
贾政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几个孩子的婚事给阮卿糟心的无以复加,忍不住在公屏里发:“儿女都是债啊,唉。”
吴茗刚跟她聊过,还以为贾政怎么了,问道:“贾政找你茬了吗?我帮你骂他?”
阮卿说,“不是,你说人为啥要结婚呢,一起出家不香吗?”
吴茗:“……”
抱怨归抱怨,活还得接着干。阮卿特地在深夜去看了一眼贾珠说的那个什么,有些特别的姑娘。
那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是常见的乡下丫头打扮。阮卿今天刻意让百灵故作无意地透露给她说贾珠为了一个丫头拒绝了李家小姐的婚事,一般这种事是最容易看出一个人想法的。
她隐身闭气,跟着小姑娘穿过田野,在矮树间穿梭,然后来到一所略显破旧的小木屋前。
丫头凤兰在梳妆镜前坐下,橙黄的铜镜印出她清秀明媚的脸,阮卿见她一进屋子就没了外面活泼开朗的模样,心里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她就见凤兰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张纸条。
她赶紧凑近想看,可惜这房子本来就小,再近就要挨到了,此时天色昏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亮着,阮卿人又近视,踮起脚尖怎么看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那凤兰极为谨慎,看了一眼就收起来打开灯罩用火把纸点了,阮卿只隐约看到“成功”“进行”“计划”几个字。
阮卿:“……”
阮卿:“???”
不是,她就是想看看这丫头对贾珠是什么感情,不是想看谍战片的啊!
就算蓄意勾引贾珠想往上爬,阮卿觉得自己都能理解,但这副军事机密触者即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对付荣国府吗?
阮卿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其他,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中,她目光呆滞地坐了很久,然后才如梦初醒一般蹦起来给吴茗郦芷发消息。
近几年吴茗是公认最得天子信重的权臣,要找荣国府把柄的人不在少数,郦芷刚准备推行女子书院,这几天光是荣国府名下的铺子就抓住了不少来打听情况的,不过多数为新庄子铺子,那些老人早已扎根,主家又如日中天,很少有人愿意傻乎乎的被人收买反而往下走的,所以老铺子一般都没什么问题,这是贾母的庄子,别说阮卿了,就是吴茗也没想到会有问题,接到消息倒是惊了一下,忙让人通知贾母去查,阮卿也在这个时候特地叫了贾珠过来问话。
“你是怎么认识那凤兰姑娘的?”
贾珠一怔,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何以……”他咳了一声,红着脸道:“之前祖父让我出去办事,回来时染了一身风尘,多少不太体面,我就顺便去庄子上梳洗了一下,就是这丫头伺候的。”
阮卿:“……”
她幽幽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男人,不要让人家小姑娘伺候你沐浴,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吗?”
贾珠虎躯一震,忙道:“母亲放心,儿子谨记母亲的嘱咐,未婚前不敢逾越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