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进入平流层,安稳下来的时候,多卡斯还没睡着,西里斯发现了,让他三四个小时安安稳稳得坐着而无事可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准备聊一会天。
“我很难想象你居然知道我理想中的装饰是什么样子的”,西里斯指得是房子的事情。表面上的装饰可以用魔法解决,水、电、煤气、浴室和厨房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还是需要重新做,加上买家具和挑选院子里的花草。毕竟他们买下的基本只是一间现代的麻瓜空房子,连壁炉都需要和魔法部申请接进飞路网。
但是多卡斯做得很好,他们的想法在某些程度上是不谋而合的,除了壁炉前成套的半旧织锦扶手椅和詹姆送的大张伊朗羊毛地毯外房子里基本没什么繁复风格的家具。现代风的黑色大理石台面和白色的皮革餐椅,明亮的玻璃长窗和简洁的黑色铁艺床,内嵌式的衣柜和新艺术风格的卷草落地全身镜。其实房子里看起来还是有点空空荡荡的,但是西里斯非常满意——除了书房和卧室以外的地方连墙纸都没有,这和在格里莫广场12号各类古旧到快发霉落满灰的护墙板、丝绸墙纸和各类石膏饰板的生活完全不同。
“你果然忘记了你那次喝多了讲了什么”,多卡斯看起来非常无奈。事实上西里斯对自己那个平安夜说了多少事情完全没有数,但是如果把多卡斯刺激到决定带他去见家长,那或许他大概真的把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全都讲了一遍,做那些东西的确是打发任务期间无聊的等待时光的好方法。多卡斯的头还放在他肩上,“——接下来不准喝酒,如果你打算要小孩的话”。
“啊,我听到了什么”,西里斯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事情,“你打算要小孩呀小羊”。
多卡斯安静了,他伸手隔着鬈发摸她脸,他们现在隔着飞机座椅的扶手靠在一起,然后她过了一段时间小声回答他,“这是你的计划”,看起来似乎又准备拿那个万能挡箭牌糊弄过去。
“你看起来不反对”,西里斯刮一刮她脸,“但是,我们来解决另一个问题吧”,趁现在在麻瓜飞机上,她外面还坐着一位已经睡过去的,穿着马球衫的,大概有两百斤的男士,“小羊,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在那堆旅游攻略下面发现了一张去加拉帕戈斯群岛的行程单”。
“旅游咨询公司送的”,她的态度相当冷静。
“那么,为什么我在《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里面发现了一张夹着的去特洛布里恩群岛的行程规划,那个地方可没有人去旅行吧”,很好,她现在知道错了,乖乖往他身上蜷了一点,西里斯还握着多卡斯的手,并不十分担心,她不会在一个坐满麻瓜的飞机里做一些违反保密法的举动。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她试图垂死挣扎一下,“我在旧书店买的,可能之前属于某个去那里搞过调查的人类学者”。
“那边上那个‘想看西里斯穿文艺复兴式紧身长袜’是谁写的”,他很有耐心。
“巫师穿中世纪服装不是很正常吗,你腿很长,屁股也很翘……”,显然,她在转移话题上一向天赋异禀,而且的确在谈论什么他喜欢的话题。
“就你现在这个态度,想都别想”,很可惜还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好吧,那你喜欢什么”,多卡斯开始玩他手指,从指根到指尖一枚枚指节捏过来。
“半透明的蕾丝”,西里斯态度很坚决,大概是给她脱婚纱那次发现的,带扣埋在蝴蝶的翅膀和蜘蛛的网之间,得小心翼翼才不要弄坏,为了塞进祖母的衣服多卡斯在里面穿了束腰,脱掉那一件层叠的手工棉纱织物以后,可以看见细密得鲸骨隔着衬衣在象牙色皮肤上压出隐约的红痕,
“你穿,不是我穿”,堵上漏洞。
“白色?黑色?红色?还是黑色罩衫里面红色内衣”,她声音里带点笑意,看起来居然在认真讨论这个问题——总算是一个道歉的态度了。
“最后那个”,西里斯觉得气压变化造成的耳膜鼓胀现在才到,他吞了口口水。
“想都别想”,多卡斯开始在他胸前小声笑起来,显然,这次调情以她赢得主动权告终。
“所以,如果我没发现的话,你真得哪一天就会跑到,安达曼岛、圣赫勒拿岛、加拉帕戈斯群岛、特洛布里恩群岛之类的地方去吗?”他严肃得低声问她。
“那是作废的东西”,她手放在他横膈膜和小腹之间,头顶在他下巴下,依恋的态度,“战争结束以前吧——总得有什么东西支撑着活下去——比如我随时可以跑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能找到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太过分了”,西里斯攥着她手,松了口气,他知道她在后期对战争的厌恶一直与日俱增,只是他们解决方法不太一样,“我还真得担心你会把我一个人丢在麻瓜机场——我也不会说意大利语,更不知道巫师聚居地在哪里”,一半的旅游规划都是她做得,他只是给了她一笔预算和一些大致的想法。
“反正你总有办法的”,她叹口气,“没了我你也能过得很好”。
“多卡斯”,西里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没了你我一点都不好”,他伸手转了转她无名指上的素金圈婚戒,“我不能没有你”。
多卡斯抬头吻了吻他下巴,他们的左手靠在一起,无名指上成对的婚戒碰了碰。
现在他们脸贴着脸了,西里斯低声和多卡斯说话,“小孩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早点生出来还可以和哈利一起玩”,和她生小孩是他非常乐意的事情,不知道会像谁多一点。多卡斯打了他一下,到底还是默许了,“下次不会喝那么多了——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好像真得会这么做一样”,多卡斯抬头看他一眼,两个人都笑起来。
出了海关,给了出租车司机一笔钱,他们很轻松的到了城里,这时候水城的居民还没有搬迁,他们得坐汽艇和小船完成剩下的旅途——西里斯完全不知道自己那笔预算有多少,但她的确不想在威尼斯住的这么好,海边的豪华宾馆会让她有这座城市马上就要陷入黑死病的恐慌。所以选得是城市中心圣保罗区的家庭旅馆,由老妇人和她的儿子儿媳一起主持。房间干净,摆着四柱床,自带盥洗室,有大飘窗和一个小阳台,贡朵拉在楼下房子之间狭窄的水道划过。
“怎么”,多卡斯看身边的男人,“你以为推开门会看到圆床和装在天花板上的镜子吗?”
西里斯笑了一下,把他们那个行李箱拎进去。
多卡斯知道西里斯好看,但她的确在那个时候腿软了一下。她知道小天狼星是美人,很早就知道——大部分时间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动人的时候就是那些偶尔露出的自得,狡黠又得意,头破血流也锋锐的美。
所以他们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把斗篷和外套脱了,然后倒在床上,如果蜜月出行还要踩点刷完所有景点,那实在是太累人了,所以他们只是很安稳得躺在一起,窗外下午的太阳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你饿吗?”多卡斯问西里斯。
“还好”,他把她脸上的鬈发拨开,“下午的计划是什么?”
“圣马可广场?”多卡斯想了想,“明天再去杜卡勒宫里面吧,不过来回的路上我们应该可以看见叹息桥”,适合情人在下面亲吻的地方,反正他们在这里的时间不短,她定了四天的房子。
“好啊”,他手还在她腰上,“我都听你的”。
“西里斯”,多卡斯觉得自己毛都要炸了,他在她背后笑,多卡斯沉吟了一下,“要不我们先去杜卡勒宫,今天是周日,出来或许还能参加圣马可教堂的晚弥撒”。
“麻瓜信仰吗”,西里斯看起来有点疑惑。
“啊,麻瓜信仰活动”,多卡斯在他手臂上蹭了下,“飞机上我没睡好,先休息半个小时——你要先整理什么的都可以,我醒过来我们就去吃饭”。
第34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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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多卡斯盯着他看,西里斯笑了一下,那只可怜的,被魔力困住没头脑在他们身边打转的海鸥,马上抓紧机会扑棱翅膀飞得离他们远远的。现在是第二天上午,威尼斯城,或者说整个亚得里亚海周边的巫师商业中心就藏在穆拉诺岛斑斓的玻璃工坊之间,他们定了一打水晶玻璃杯,国际猫头鹰邮政会直接帮忙寄到家里。
现在坐在海边的冷饮店里,多卡斯在对付面前的草莓冰沙,西里斯看起来不太喜欢甜食,把自己面前的椰子冰沙刨得乱七八糟的,没吃几口。
“好吃吗?”他问她。
“这个好难说”,多卡斯拿勺子戳两下淡粉色的冰沙,“草莓好像有点酸,冰沙快化了,冰淇淋球就是普通的,Gelato的味道”,毕竟旅游景点的东西也不能指望有多好吃,“但是,如果是在这种地方”,背后是红瓦顶的中世纪石砖房子,隔一条石板路就是蔚蓝的地中海,鸥鸟飞来飞去,“和你坐在一起的话,还是好吃的”。
他显然有点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自己黑色的长发,把腿伸过来了一点,“你吃吧”。
他们昨天去看了杜卡勒宫,这个用粉色和白色大理石砌成,像一块巨大的结婚蛋糕的建筑,是过去的威尼斯总督府,贵族们在其中集会,决定城市事务。里面有一间房间,收藏着记录了所有贵族家庭的银簿,16世纪以来法律正式规定禁止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婚姻,所有这些古代贵族家庭合法的婚姻记录都保存在这个房间的箱子里。
西里斯对此,不是非常意外,但也相当不愉悦,“麻瓜的世界和巫师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他昨天一天安分守己的令人吃惊,甚至乖乖听主教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举行了一个小时弥撒,多卡斯看他盖在烟灰色眼睛上细密的睫毛,很好奇他在想什么。
“你信神吗?”他问她的时候他们站在另一座桥上远远得眺望叹息桥,那座狭小有顶的封闭悬空石桥联通着宫殿大院和总督府东翼的监狱。“怎么可能”,多卡斯把手塞在他薄棉风衣的兜里,另一只手扶着拜占庭式的大理石栏杆,傍晚还是有点凉的,现在还没有到最炎热的季节,“我只是,想过来看看——几百年前,或者,一百年前麻瓜们就是这样生活的”。
“说不定”,西里斯低声笑,“我不觉得现在纯血巫师的生活和一百年前纯血巫师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讲点好玩的事情吧”,多卡斯在兜里攥着他的手,西里斯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卡萨诺瓦,那个著名的意大利冒险家,情圣,当年就被关在那个,没有窗子的监狱里,后来他从屋顶逃走了,重新进入总督府。然后,他换上日常衣服,径直从前门,走出去了。”
“很有趣”,他伸手摩挲她的后脑的鬈发,“回去吧”。
在他们的小船滑过叹息桥下方碧绿的时候,他凑过来埋头吻了她一下,很轻。
多卡斯好奇得玩他风衣的腰带,“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刻奇。
“来都来了”,他们的脸还贴在一起,西里斯低声回答她,“我总是要你高兴的”。
他们住的地方其实离市中心各个景点都很近,到码头上下来的时候,跳上来的时候西里斯扶了多卡斯一把,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问他,“你知道蜜月是什么吗?”
“我只知道莱斯特兰奇和布莱克的蜜月是什么”,西里斯耸了耸肩,“一大家子跑到巴黎去,在利兹大饭店呆上一个半月,每个礼拜都有两三场舞会,小孩子倒是可以一半就跑掉——阿尔法德带我去了些麻瓜宫殿、花园和博物馆,其它时候我就和雷古勒斯去拉雪兹公墓探险”。
“那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正经蜜月”,更像家族联姻仪式,多卡斯扶着他胳膊,他们也不急着回旅店,在夜晚的街道上走,“在麻瓜世界里,蜜月是,给新婚夫妇留下一点独处时间的,用来探索对方的私人空间,互相磨合和了解”,因为之前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只在社交场合,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见面,“就,16世纪以来兴起的,小家庭取代了大家庭的结果”。
“字面意思我了解了”,西里斯的侧脸在月光下像妖精工艺品,“但是剩下的不太清楚”。
“没有”,多卡斯把手放回到他口袋里,“我只是觉得很好玩,不知道接下来一个月会发生什么”,吵到决裂吗,感觉会很有意思,但毕竟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了,他们已经认识的时间也远远比那些,新婚夫妇长。
“战争都结束了”,他低头用额头抵她额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西里斯”,多卡斯在回到他们旅店门口的时候,牵了丈夫的手。
“啊”,他低声回答。
“就,我跟你说那个监狱的事情的时候,可能是想”,多卡斯摸了摸眉毛,“就算把你关在最严密的牢笼里,你也能逃出来的吧——还不如不束缚你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