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那一下,方汀说死都不松手了,手扣着他,脚也缠着他,黏黏糊糊地赖在他身上。
许柏筠费了好大劲打开房门,帮她脱了鞋,抱着她坐在沙发上。
他得缓缓。
那双手慢慢往两边滑了下去,方汀睡着了。外面风大没感觉,两个人呆在室内,空间窄一些,她身上的酒味一阵阵往上冒。
他有点难受。
他的洁癖好多年了,十几岁的时候开始的,总觉得什么东西都洗不干净,白色,一定要一尘不染的白色。后来,慢慢地就正常了一些。
现在怎么弄?
他看了一眼方汀,如果就让她在这里睡一晚上,明早他们也许能一起吃个早餐,如果帮她彻底清洗,她明天兴许会杀了他。
要么,找个理由吧。
就说她自己非要洗,对,就这样干。
他实在忍受不了了。
许柏筠把方汀剥光了丢进浴缸的时候,她就像一条泥鳅,软趴趴地贴在他的身上。他托着她的头,避免她栽进去,然后一只手帮她冲洗着。
他以前就经常帮她洗澡,那时候,她挂在他身上嘻嘻闹闹,把丰富的泡泡往他的身上一层层地堆,最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乐趣。
现在呢,她只是闭着眼,双手搭在腰侧。虽然没有互动,但是显然很适应这种方式。
这几年,别的男人也这样对她吗?许柏筠的喉咙有些紧。
她不闹也不说话,就像融进了水里,偶尔睁开眼看看他,又慢悠悠地闭上,就像见过很多次了一样。
这感受有些真实,方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许柏筠动都不敢动,只是任她胡乱地摸,脸也越来越红。
“啪!”
方汀扬起手,一巴掌就呼在他的脸上,她的速度太快,许柏筠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扶住失衡的她。
他的脸瞬间就麻了。
算了,毕竟是醉鬼,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就让她撒撒气。
许柏筠刚想握住她的手,她换了另一边脸。
“啪!啪!”
第一下没打准,又极快地补了一下。
她的眼神里全是杀气。
许柏筠完全吓呆了,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她。
这么......
恨他吗?
“啪、啪、啪”左右开弓,动作干脆。
“疼......”
方汀疑惑地看着他,努力地识别了一下,瘪了瘪嘴,默默地把手背在了身后。
“等你清醒点再打行不行?”
许柏筠把她裹好后,放到大床中央,掖好被子,再把她的臭衣服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快速冲洗了自己,就回到大床上抱着她。
软香温玉在怀,许柏筠享受得简直想呐喊。他检验了一下她的蜜桃臀,确实像她说的那样。
这一夜太疲惫了,他连梦都没做。
方汀半夜醒过来,惊声尖叫。
任谁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目之所及是两块坚硬的胸肌,自己的手就像揩油一样环在别人的腹肌上,都会吃惊的。
她已经饥渴到这种程度,竟然睡了专车司机?
她头痛欲裂,拼命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分明记得自己认认真真洗了澡。
她视死如归地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终于放下心来,继而,心中警铃大作。手脚并用,一把推开眼前的人。
许柏筠的耳朵快被震聋了,被她一推,直接跌下床去。她喝醉后,乖巧是假象,睡相太差,拼命往他怀里拱,导致他的生存范围越来越小,本来就岌岌可危。
他从地上爬起来,人已经清醒了,高高地站着看她。
“不要脸!”方汀用被子裹紧自己,啐了一口。
“我什么都没做!”许柏筠大呼冤枉,天知道他是用怎样顽强的意志力克制下来的。
“你、你剥光了我!”方汀颤抖地指着他。
“臭成那样,不洗能行吗?你自己去闻闻你的包。”许柏筠说完就往床上躺,显然对她的指控不以为然。
方汀看着他自然流畅地将被子抓过去一半,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酒精让她的大脑麻痹了。
她还想要拼命找证据,然后看到自己胸前几个明显的红印。
“无耻!”
许柏筠拿过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刚好精准地适配那个红印。
“你先动的手,打人不打脸,我不得找补回来?”
“你!你强词夺理!”方汀扑在枕头上,有点委屈。
人在□□的时候,就像初生婴儿。
他顺着她手的方向伸过去,帮她一点点地擦掉泪水。
“要么,你再咬回来?”他不怕死地试探着。
方汀猛地骑在他的身上,趴下去大口大口地咬,咬在他身上,哭在她脸上,她在泪眼朦胧中,看到那个人舒服地半睁着眼,手臂靠在脑后,神情销魂。
她耍无赖比不过他的。
方汀擦干眼泪,捏捏鼻子,想要翻身下来。那个人已然预知到她的动作,一下子把她压在下面。
“干什么?”方汀警觉,手肘往上撑起,想要脱离他的管制。
许柏筠抬高手臂,留给她安全范围,做出一副聊天的姿态。
“方汀,你现在很清醒吧?”
“嗯。”方汀抬眉看他,神色淡然。
许柏筠摸摸下巴,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也累了,你对我完全没兴趣了,是吧?”
方汀哼了一声,这问题完全不需要回答,事实就放在这里。
“那我碰你,你还会有感觉吗?”
方汀嗤笑了一声,毫无畏惧地用手抚过他流畅的下颌角,勾勒他浓黑的眉毛,在深邃的眼眶上轻轻绕了一圈,顺着高挺的鼻子往下,最后停留在他的唇部。
“空有一副皮囊而已,内在一塌糊涂。”
“这么清醒的吗?”他笑得像个痞子,阴影完全覆盖在她之上。
她挑了挑眉,没搭话,眼里都是不屑。
许柏筠骤然变了脸色,重新回到制高点。
“真有本事,那你就反抗老子啊!”
梦破了
她是疯掉了,才会挑衅一个男人。
他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忽而抛向云端,忽而坠落地狱。脑海中却是烟花绽放,流光溢彩。
方汀拼命推开他的身体,奈何她根本就不是对手,最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太了解她了,从头到脚,曾经研究得多么透彻。这几年,他将有关她的一切反复咀嚼。现在就是理论变实践,驾轻就熟。
“我们打个赌吧。”他的嗓子似电流穿过,好像在给她下蛊。
“赌、什么?”方汀的声音如空谷幽兰,甜如浸蜜。
身体似乎和灵魂分离了,企图抓住那只记忆中的蝉,想要回到那个缤纷的夏天。
“赌你是不是忘了狼的滋味。”
许柏筠穿过一片荆棘,记忆中的玫瑰就在眼前,花瓣一片又一片撒落,直到最后一片花瓣拾在手中,才发现艳红转白,化作一滴晶莹的泪。
应该是梦中的情景吧!
朦胧中,他的女孩坐在他怀里,哭哭啼啼地舍不得他离开,他马上要走了,要拿到那一年的大满贯,职业生涯完美收官。
“轰——”
蓝天、白云、羊群、草地,在他的面前渐渐扭曲,他和他的一切,就像一张废纸,被揉烂、碾碎,满目疮痍。
好像是死了吧!就死在那一年的飞机上,在最美好的时刻画上休止符。
噩梦就不会有醒来的时候。
“许柏筠!许柏筠!”
他一把抓住放在他脸上的手,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他只能紧紧握住那双柔软的手。
“放开!”
“你真的还想打我啊?我明天都出不了门了。”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戏谑。
方汀松了一口气,把手指剥离出来,背朝着他。
两个人都清醒之后,才会觉得荒唐,兴许只有她自己这么想。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又黑,方汀侧躺在床的一边,面如死灰。
许柏筠已经回神了,独自陶醉。
“技术如何?”他突然有些好奇,太久没有开荤了,自己觉得稍微有些退步。
“勉强。”方汀冷冷地回他。
“咦,那这床上湿......”许柏筠挑了挑眉,好歹应该得到一个折中的评论。
“你闭嘴吧!”方汀骂了一句,就起身想要下床。
许柏筠一把抓住她的手:“去哪儿?”
“回家。”方汀一根根掰下他的手指。
“说清楚再走,我不能白白给人睡。”
“怎么?你觉得自己还值几个钱?”方汀下床去拿自己的包,摸出钱往他身上砸。
她昨晚还像受伤的小鸟儿一样窝在他的怀中,徐徐的、柔柔的颤动,炽烈似火炬。现在这火就像是烧在她的双眼,恨不得烧死了他,烧得他灰飞烟灭。
“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许柏筠挥开床上的钱,扯开嘴角笑得有点难看,站起来想要拥住她。
“别碰我,我现在恶心我自己!”
许柏筠没有再拦她,听着她细细簌簌地收拾,然后关门离开。他哆嗦了一下,心头一阵凄凉,幽暗的房间,残留温度的床正在加速冷却。
就像那一年,他看见太平间里盖着白布的尸体和冲洗死尸头发的的冷水龙头,他也打了一个寒噤。
噩梦就不会有醒来的时候,除非有人叫醒。
人时不时会陷入同一个梦境中,反反复复。许柏筠从小学那一年送走他妈,就开始在梦里反复重温她死的时候的样子,当时但凡有个人拉住他,他是绝对不会去掀开那块布的。
可惜没有,负责照顾他的保姆不敢进太平间,许宗仁又赶不及过来,他的意大利语还不够流畅,警察说话又急又快,听不懂完整意思,反正吐出的几个单字都不是什么好话。
他从来不知道,他妈的脸可以僵硬成那个样子,纵使他很早就觉得他妈不是凡人,这个过渡也是从仙女到和别的妈妈不一样,过度苍白和忧郁,仅此而已。也不会是这样,但那确定是他妈无疑。
眉心的那颗红痣是有名的美人痣。正因为面色煞白,越发显得那颗痣红,红得瘆人,像一只充血的独眼,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瞪着他的红痣最后虚化成白色背景中一个极小的肮脏的点,总是擦不掉、擦不掉、忘不了。
他每晚受梦境折磨,白天精神萎靡,训练效果直线下降,许宗仁只好把他暂时带回国内调养,他的事业正是上升期,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就将这件事交给了孟晓芬,她是他周围的女人中看起来最贤良的一个了。
她寻了偏方,想要治疗他的心理问题,很意外地找到了一位“专家”,“专家”骗了她不少钱,但是有一点说得很对,给孩子找个替代母亲形象的东西试一试。
孟晓芬就找来了他妈留下来的画,告诉他是妈妈特意给他的,挂在他的床头,想妈妈就看看它。
他就这么每天看啊看啊,越来越平静安宁。
渐渐地,梦里再也看不见太平间了,而是变成了画上的小姑娘,他就这样在梦里陪着小姑娘,陪着她玩,陪着她笑。
小姑娘长大了,比他矮一点,不怎么说话,他还是陪着她。
孟晓芬担心他把自己闷坏了,想要帮他找几个朋友,可惜他上学时间断断续续,没法有固定的好朋友。
她只好每周把他送到自己妈那里,那里虽然没有同龄人,但是她的妹妹孟晓芸,也就大那么6、7岁,一起玩玩还是行的。
许柏筠丢给孟晓云,简直是羊入虎口,她看起来乖巧可爱,实际上爱疯爱闹,性格张扬。一只乖乖虎被她带成了跳跳虎。
直到许宗仁有一次心血来潮,想接儿子出去玩。小汽车停在巷口,就看到孟晓芸吸完了一根烟,含着烟雾送进了许柏筠嘴里。两个人的脸云遮雾绕。
许柏筠刚上初一,个子已经和孟晓芸一样高了,他靠在墙边,显然被好姐姐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不知所措。
许宗仁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