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冶死死盯着于勇强,在他充满侮辱,轻蔑的语气下,准备屈服。
黎玼用力的拉住他的手,对他拼命摇头,不让他下跪。
为了她,去求别人。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不要这样。
她目光乞求着望着他。
萧冶却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缓缓的在于勇强面前跪下,弯下了背脊。
他低下头恳求,“求求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于勇强惬意的坐着,作势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还弹了一下。
“我说,求求您给我。”
“爸。”
萧冶知道他想听什么,不止是听他的屈服,还要他亲自把尊严,放到他脚底下,任他踩踏。
于勇强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那句“爸”,他笑呵呵地用户口本打压他的头,“这才乖嘛,儿子。”
这才是他养的听话的狗嘛。
他把户口本丢到地上,见萧冶伸手过来拿,伸脚踩在他的手背上,死死的碾压住。
黎玼跑过去抓他的脚,却被萧冶拦住,被萧冶抱在怀里。
“一百万来买,怎么样?我的好儿子?”
黎玼看着萧冶,她拼命阻止,不要他答应,他答应了,会毁了他接下来的人生的,他会被一辈子绑在这里的,她不要,她不能接受。
萧冶冲她笑了下,答应了。
绑就绑吧,困就困吧,他的人生早就烂透了,烂在了这里,她不一样,她的人生才刚开始,怎么能因为他这种烂人被困在这呢?
在离开那里的时候,黎玼第一次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她蓬头垢面,脸上带着血,身上都是伤,穿的衣服老旧又破烂,她是萧冶的母亲。
她跑出来,看着萧冶的眼里,是心疼和无助,她哭着对他说:“阿野,离开这里吧,不要管我和你弟弟了,不要再回来了。”
回到家,黎玼默不作声的帮他上药,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问起临走前看到的那个女人,“你的母亲,为什么不肯走?”
不肯离开,而是一直在那里被家暴虐待。
萧冶靠在床头,他低声解释,“于勇强对我的母亲有过救命之恩。”
他曾经把她从一个深渊里救出来,却又把她拉进另一个深渊。
“他以前,不这样的。他曾经是个警察,小时候很疼爱我,后来腿废了,离职了,我爸没了,他就照顾我们,开始酗酒了,人就变得不正常了。”
黎玼没想过,原来从一个正义的警察变成一个家暴者,竟然只有一步之遥。
“我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不离开,也许有了弟弟吧,但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黎玼,但你不一样。”
萧冶把好不容易拿来的户口本放到她手上,他有点开心,替她憧憬,“黎玼,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去你理想的大学,去开启你新的人生。”
“那,你呢?”黎玼心里汹涌。
“我?”萧冶自嘲,“我被困在这里了,但我不能拖累你。”
“我不要。”黎玼拒绝,“我不要你留在这里。如果你要留在这里,我就陪你。”
“傻瓜。”他擦掉她的泪,“我们不可能永远会在一起的。”
黎玼一想到他们要分开,就难受的不得了,她无法接受。
她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出口,她慌乱的抓住他的手,怕一松开他就会不见。
她上前去亲他,亲他的脸,亲他的嘴角,反复的亲吻,她想做些什么,让他保证,他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
萧冶没有躲开,他从没有一次主动回应过她的亲吻,他给她随时可以抽身的机会,他在替她守着理智,试图令她清醒,却又放肆的自我沉迷。
黎玼开始失控,她去掀他的衣服,去拥抱他,想发生些什么,却被他按住手,他叫住她。
“小栗子。”
她哭,泪意汹涌。
“萧冶,我们去流浪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我不读书了,我不想读书了,我可以跟你一起打工,我们可以一起为未来拼搏,我想跟你有未来,好不好?”
萧冶不知道怎么安抚她,但这次却顺从她,他说,“好。”
黎玼泪眼朦胧,这一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萧冶,我真的很知足了,真的。”
所以,你不要总想着让我走得更远,不要推开我,你要明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那里就是我的家。
你就是我的依靠。
第10章 大于一万四千公里的距离
马媛坐在办公桌上,对着白板写写画画,继续分析着黎玼跟萧冶直接的联系。
她低头看着记录本,跟旁边走访回来的杨续讨论,“昨天我跟黎玼谈过了,觉得她很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马媛把记录本递给他看,“根据她的态度和言语,她对萧冶更像是利用关系。”
杨续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做出评价,“确实,感觉更像是……萧冶在保护她,但她更想摆脱。”
“你也觉得是这样?”
杨续:“不过也可能跟黎玼的成长环境有关。”
马媛点点头,不排除心理问题的可能,她看着记录本上写的最后一句话,陷入了沉思。
——“我很想见他,然后还他一个清白。”
还他一个清白,还他清白,清白……
为什么会说,是清白呢?
清白,还……
一瞬间,一个想法猛然浮现在马媛的心头,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瞬间浮起。
她动作迅速的抢过记录本,把记录本往前翻了一页,手都忍不住在颤抖。
眼球快速定位到那句话——“因为于勇强曾经试图对我不轨。”
不轨,试图。
其实,黎玼跟于勇强也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怎么了?”杨续看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询问。
马媛激动的跟他分享她发现的另一个可能,这也许会成为案件的新突破口,“如果是黎玼呢?”
“什么?”
“如果,凶手是黎玼呢?”
杨续莫名,“可是她有不在场证明啊。”
“是,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萧冶在包庇黎玼。”
“难道,还包括她的舍友?”杨续跟着她猜测。
“这不好说,但也许有一定的可能性,不是吗?”马媛听着他的话,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啊,她的舍友,也会跟着包庇她吗?
她们不会不知道,包庇也是犯法的,她们真的会义无反顾拿自己前程开玩笑吗?
“我问过黎玼的室友李鹭了,黎玼这一个月都跟她在一块儿,正常上课吃饭,外出逛街的地儿我也去调过监控了,没有任何异常行为。她也没接触过什么陌生人。平时吧,就三点一线,宿舍食堂教学楼,没什么特殊爱好过度消费,也不经常外出学校游玩,倒是会固定时间去校外一个地方,不过人是学霸,爱去这地儿也正常。”杨续跟着汇报调查到的黎玼的基本情况,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什么地儿?”马媛脑子有些混乱,随口应了一句,按杨续说的,黎玼确实很正常,正常不过,但她提出的那种可能性,让她无法理出思路。
“都说学霸了,还能去哪,书店呗。”杨续应着。
马媛闻言,快速翻开记录本,在她问过的问题里,黎玼确实有回答过书店,还被她给重点标记了,她问的急促,“哪个书店?去调查过没?”
杨续楞了下,“这还真没。”
瞧着她反应不对,杨续默契着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说是叫「预见未来」,还挺文绉的一个名儿。”
没料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更急促的声音打断,“你刚刚说什么书店?”
杨续抬头一看,被沈队严肃的反应吓了一跳。
沈预沉着脸,站在门口,他刚刚从局长办公室回来,就听见他们在讨论,说到了预见未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他听到了黎玼,跟预见未来。
他紧握着的拳头甚至无法抑制住浑身的颤抖,他在极力的压抑。
在听到那个店名时,在听到黎玼的名字时,在脑海不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时。
他要去验证。
沈预刚到预见未来,那个工作人员就认出了他,“您好,先生。”
他略显僵硬的走过去,心跳得飞快,工作人员礼貌的告诉他,“先生,之前您让我们联系的那位客人,您离开的第二天就到我们这来还书,我们也询问了她本人的意见,她让我们把这张纸条转让给您。”
说着她们拿出纸条递给沈预,沈预看着上面写的一串数字,身形晃动,却没有一点勇气去拨打。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声音暗哑,嗓子像摩挲着什么,说不出的低沉,“可不可以告诉我,她来还的是哪本书?”
工作人员想起那个女孩的嘱咐,她礼貌应答,“是《白夜行》。”
沈预从一排排书架走过,找到了她说的那本书——《白夜行》。
从书架中取出,他缓缓打开,夹着书签那页被自动翻开,书签划过页面落地。
他弯下腰,颤抖着手,拿起了书签,书签上的字,渐渐被模糊,一滴液体滴在了上面的一个字上,黑色字迹被晕开。
那上面写着,
——沈预哥哥,好久不见。
她早就给出了答案。
她,早就……
她早就认出他了,对吗?
他还是来晚了,对吗?
沈预看着面前带笑的黎玼,突然有种久违的感觉,明明他们昨天才见,他才刚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他至今都无法平静,无法将陆瓷跟黎玼等同起来,可是,明明她们给他的感觉那么像,他就像个傻子一样,错过了她一次又一次。
黎玼缓慢盖上手里的书。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等这一次正式的见面,以陆瓷的身份跟他见面,等了十年了。
这十年里,她幻想过无数次,他会突然降临到她身边,告诉她,哥哥回来了,回到你身边了。
却没想到,命运还是这么爱捉弄人。
“沈预哥哥,好久不见。”
黎玼说出了,她排练了十年才说出的话,可这句话,却让他们只剩陌生的感觉。
那种疏离,跨越了十年的横沟。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亲密,甚至许下了婚约,他们本该是青梅竹马,校服婚纱的情节。
“小……瓷。”沈预眉眼都带着苦涩,难过,他不知道,他不敢想象,黎玼这十年,经历得这么多,会这么苦,他无法言语,无法抑制的心疼。
“坐呀,哥哥。”黎玼指了指病床边的椅子,沈预依着坐下,却依旧久久无法平复心情。
他要找的人,他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就在他眼前。
跟他比起来,黎玼神色淡然,把书合上后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沈预跟着过去看了眼,是《刑法学》。
“你喜欢看……法律的书?”他试探着问。
黎玼坦然自若,“哥哥忘了吗?我小时候的梦想。”
他记得,“当个律师。”
她笑,“是啊,哥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却没有。”
其实听她依旧喊着他哥哥,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她否认过,现在却很熟稔。
沈预有种预感,她变了,变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小公主了。
可这种变化,让他心慌,让他不得不面对,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十年。
“你知道我放书签的那本书,讲的是什么故事吗?”黎玼试图让两个人脱离沉闷的氛围,她问起别的问题。
是《白夜行》,他看过,他知道,他甚至明白,黎玼想暗喻什么。
沈预否认她的定义,“小瓷,你不是里面的女主。”
黎玼神色淡然,她点头,“是,我不是。”
是,她不是唐泽雪穗,所以她希望萧冶也不是桐原亮司,那不应该是他的结局。
沈预凝望着她的眉眼,慢慢的,能与脑海中那个粉嫩可爱的女娃娃重合,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点,带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想起刚刚来的路上与父母的通话,他们激动的心情,无疑不是他知晓真相后的感触,“小瓷,我爸妈已经知道我找到你了,他们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黎玼松了口气,关心道,“叔叔阿姨近来身体还好么?”
“还行,就是前阵子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没什么大问题。”沈预笑了下,跟她说起他们做的打算,“他们还说,要把你接回去一起住,你在这边的学业不用担心,可以……”
“沈预哥哥。”黎玼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牢牢的看着他,眼眶开始发热,她不得不截住了他期盼着未来的话语,残忍的揭开现实,“我们都变了,不是吗?”
沈预笑容凝住,沉寂了下来,他不愿提起这些,可他们绕不出这些,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抹不掉的痕迹,丢失的岁月,都在彰显着,他们分离了十年,无法改变。
“你想说,萧冶吗?”
沈预眉头紧锁,理智分析“但萧冶的案件跟你无关,不是吗?即使他曾经守护过你,但也是过去了,不是吗?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你了,小瓷。”
他越说越激动,黎玼却只是摇了摇头,她望向旁边,无奈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