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利落地鼓起掌,震得江祁抖了一下。
其他几人效仿裴舒,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推到了一边,有的放到了地上。
他们坐上了桌子,为数不多的椅子被拉到了前排架脚,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里大多数人的歌声裴舒都没听过,这让她完全扫清了自己要上台的不安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观众的角色中。
付临安唱的是小鸡哔哔,裴舒看她刚才那一眼还以为会是情歌或者伤感歌。
显然是高估了。
没一会功夫台下已经哔哔了一片,裴舒乐得不行,她一边笑一边找手机录像,录了一小段结果里面全是她自己的笑声。
她笑得更开心了。
“我靠,整个一养鸡场。”裴舒说。
“是啊,哔哔哔的。”江祁接话道。
裴舒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开录像道:“你再哔哔哔一遍。”
江祁盯着摄像头笑眯眯地抬起两只手扑腾了一下:“哔哔哔,看你生日的份上啊,传出去你就完蛋了。”
“放心,”裴舒晃了晃手机,“传家宝。”
沈七舫开了杯可乐递过来:“你要喝黑的还是白的?”
“来瓶白的。”裴舒说。
“我跟她一样。”江祁说。
沈七舫点点头递给裴舒一瓶椰奶,递给江祁一瓶白酒。
这差别对待简直让裴舒都敬仰三分:“换一个,我也来杯酒。”
“也行,”沈七舫想了想,道,“裴霁不至于抬不动你。”
付临安开了个好头,舞台上的画风就再也没拐回正常的道路上,个个用嚎的法子唱,裴舒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们真实的水平。
搞怪的唱法确实能掩盖真实的唱功。
但沈七舫来了首毕业季的歌将画风拉回了正常的路上,以至于裴舒不得不放弃踌躇,在前面搞怪画风还没淡去的时候抢占制高点。
她跳下桌子拉着江祁在下一个人上台前自告奋勇道:“我来!”
既然每个人都来一首,她绝对跑不了,不如先发制人,早死早超生。
“你唱歌怎么样?”裴舒小声道,“好听的话就大点声盖过我,不好听的话就……”
她想了想,只觉得不好听的话就玩完了,就纯纯搞笑了。
江祁给她哼了一段,基本都在调上。
江祁挑了一首比较舒缓的歌。
旋律响起后灯光也配合着轻盈起来。
裴舒一本正经地对着口型,有模有样的样子让江祁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他在边上光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心里奇怪,等到下一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就没开口了。
“秒针转向终点,童话故事逃离现实,所有近在咫尺都归为遥不可及,”裴舒边硬着头皮唱边扭头看呆傻中带着笑意的江祁,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还停留在原地等我一个相拥。”
裴舒捏着江祁的脖颈威胁性地提了提。
江祁平常说话声音是清冷那款的,但唱歌的时候差别很大,每句歌词都能细碎地漏出点温柔似水来。
就像在缓缓诉说着一个故事。
除了刚才那一句,整首歌唱下来还算和谐,裴舒甚至觉得自己有几句还被带到调上了,她骄傲地冲江祁挑了挑眉,江祁眉毛一抬,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先竖了个大拇指回去。
下了台之后江祁敬佩道:“看来你的音乐天赋是特意传给了裴霁啊。”
裴舒瞧了他一眼:“是啊,不然我弟能这么厉害?”
“还是剩了一点的,”江祁说,“多练练就好。”
“你这话,”付临安在一边怀疑道,“真心的还是礼貌的?”
“你怎么抢我话?”裴舒说。
“我这不是省得你开口了?”付临安催促道,“说,真心的还是礼貌的。”
“真心的,”江祁举手发誓,“你不要挑拨离间。”
“就是就是。”裴舒点头附和道。
“你哪边的?”
“哪边说我的好话多我就哪边的,”裴舒跟江祁击了个掌,扒拉开付临安道,“下一个下一个,都快十点了裴霁什么时候出来?”
“等会等会。”
付临安嘴上说着话,但裴舒能看出来她也不知道。
她随手拿了瓶开好的酒过来喝了一口,味道有些刺鼻,加上之前喝的分量可以让她保持一种微醺的状态。
今天白天都呆在家里,直到跟江祁站在商场里,她都没有什么过年的感觉。
没由来的孤独和悲伤。
在那个自小长大却渐渐失去了归属感的地方。
一觉醒来见到江祁的时候她其实很开心,非常开心,超级无敌开心。
那一瞬间就想着就是不干什么出去走走也很好了。
被叫醒的起床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后到了这里。
今天给她发生日祝福的有很多人,很多人中很要好的一部分都在这里。
为了跨年,为了她。
弟弟伙同这些家伙给她办了个最好的生日。
往后想起来,她的高三不只是不停歇的试题和分数,还有谈不上多特别但是很热闹的青春。
裴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嘴角的笑一直没下来过,直到裴霁无缝衔接了上一个人的表演,她才后知后觉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而身后的人没有一个要走的。
“姐!俺老霁又回来了!”裴霁大大咧咧道。
不,裴舒心想,是沙师弟回来了,别给自己抬咖。
“这次我是主谋啊,”裴霁拿着话筒,声音清清楚楚地穿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祁哥他们都是帮凶,有什么账要算的一个都不能落啊。”
众人没想到他开口就扯淡,先祸水东引保全自己,气得笑出了声。
“姐。”
裴霁向前走了一步,脸上意外地还化了妆,不知道是不是江祁帮忙的,以前背着她叛逆时打出来的耳洞上也挂了一个亮晶晶的耳钉,没亮过他自己的眼睛。
裴舒坐在下面静静地听他讲。
“姐,祝你生日快乐,十八岁成年了,咱俩年龄上就是有壁了。”裴霁说。
裴舒面无表情地抓了两个面包朝着裴霁扔了过去:“你他妈,给我,好好,煽情!”
裴霁侧身一躲,连忙点头:“煽呢煽呢,虽然咱俩隔了个成年,但其实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从小到大,有人欺负我指责我甚至否定我,都是你站在我前面叉着腰护着的。”
这怎么写得出歌词的啊?裴舒想。
她眨眨眼微微抬起了下巴。
“就是我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跑了,你也最大程度地支持我了,”裴霁握紧了话筒,“现在,我要告诉你我跑的这半年的成果。”
“我组建了自己的乐队。”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这会没法出现在你面前,但我有他们的祝福视频,挨个摁着录的绝对真情实感。”
“今天晚上十点,我们乐队自制的第一首歌已经登上一些平台,而现在我准备让你做第一个现场的听众。”
“姐,长大就不可避免地会经历离别,我知道你最怕这个,”裴霁偏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裴舒的朋友同学,“所以我把这些人全找了过来。”
“这一刻,我们都在陪着你。”
“我太他妈浪漫了是不是!”裴霁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声。
这下台下不止裴舒一个人在扔东西了。
也不止是面包这又小又软的武器了。
伴奏跟着裴霁的痛呼声响了起来。
虽然如此,裴舒还是没忍住。
她手下意识往后掏了掏,随手抓了两张纸也不管什么面子的了就往脸上怼。
但她也不敢出声,好像一点声音都能影响裴霁唱歌的效果。
“逃不脱这城市恶意的喧嚣,截不断血肉作的牢,离散皆覆水,越荒唐越迷醉……”
“我蜷在无人的巷口,抬头望,无尽的星辉……”
“越想要抽离越伤痕累累,越想要奔赴越无可依偎……”
“成痂骨肉,残破灵魂,听不见谁……喂?”裴霁一只手比划了个六放在了耳边。
“嘘——”
越来越强的节奏,越来越亮的灯光,裴舒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的震动,她甚至觉得连眼泪似乎都是打着节拍滚出来的。
“呜——”她捂着嘴皱起脸来。
“哎——我在。”
裴舒猛地看向江祁的方向。
江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话筒偏头看裴舒,嘴里却在接着裴霁的歌。
两个人一个站在台上,一个站在裴舒身边遥遥呼应,耀眼地占据了裴舒所有的视线。
完了。
可能真的要哭完裴霁所有的舞台了。
江祁安抚性地揉了揉裴舒的脑袋。
“你听见了吗?隔着绵延至此的虚无,传来的我的声音,”
“我想遇见你,是遍地荆棘里两朵玫瑰的相依,”
“你要记住我,哪怕千万里遥遥无期,”
“你要记得我,哪怕大雨从未透露我的身影。”
“倘若你扔抱有奔赴的决心,”
“纵使千万里遥不可及,纵使你从未看清我的眼睛,”
“我会告诉你,”
“世上没有落空的爱意。”
“我们相遇吧。”
“你听见了吗?”江祁认真地盯着裴舒的眼睛看,重复道,“那我们相遇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歌词全瞎写的,谢谢观阅。
第27章
“听见了。”裴舒脚步踉跄,光靠裴霁和付临安架着了。
演唱会什么时候结束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只记得裴霁和江祁一起在台上唱完了歌,然后背后一群人手里拿着礼花筒对着她放,十几个,一人一下,直接给她干懵了。
正正好卡着跨年的点,一连串的生日快乐新年快乐高考快乐成人快乐,对自己说,对每个人说,像是要喊破所有的压力和不快,像是要吼出所有的祝贺与期待。
酒瓶碰着牛奶盒,牛奶盒碰着汽水瓶,汽水瓶碰着茶杯,茶杯再碰回酒瓶,叮叮朗朗的声音此起彼伏,喝得最后只剩酒了谁也不在意了。
口口声声说着跨完年了不要打扰自己群发短信的几个人到现在连几个键都数不出来。
蒋哥和蒋嫂早有预料地将一批醉死的送回了家,其他人三三两两的都隔得近还有点意识,一起打车就能回去。
付临安和另外几个女生帮忙把裴舒送上了车才离开。
高庆自己开车来的,虽然很痛快也很激动,但他还是克制着没有喝酒,这会儿把姐弟俩送回家就回去。
他偏头问了一声:“哎,你家这会儿有人醒着吗?你这跑半年也不像是有钥匙的。”
“我们不回去,去跟你们住对门,”裴霁扶着裴舒的肩膀说,“这会估计他们都睡了,我懒得给自己找不痛快,反正小区那什么也不缺。”
江祁在车里翻了一下找了个耳罩给裴舒戴上,满意地点点头:“差个兜。”
裴霁害了一声,无所谓道:“我姐不会吐,她只会干呕几声。”
裴舒跟个布娃娃似的被两人摆弄端正又装备齐全才被拖下了车。
高庆将车拐去了停车场,三人并肩走在小区里。
外面农村方向还有烟花在燃放,噼里啪啦声并不吵闹。
小区里还有很多人家的灯是亮着的,显然还没睡。
江祁和裴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裴舒虚浮的脚步忽然变实了,她挣开两人跑向一边干呕了起来。
“真呕不出来?”江祁担心道。
“呕不出来,”裴霁自信道,“以前付临安不高兴拽着她陪酒的时候都这样,我拿着筒守了半天,她脚一蹬就躺床上睡着了,第二天都干干净净。”
等裴舒呕了半天,江祁往那边看了看,这厮也不出声了,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玩木头人。
他走过去蹲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裴舒神秘兮兮地指着面前说:“树。”
“嗯,树。”
“江祁。”裴舒又指了指江祁。
“嗯,是我。”
“我弟呢?”裴舒问。
江祁还以为她清醒一点了,闻言无奈地将裴舒的脑袋掰向裴霁的方向:“那,裴霁。”
“嗯,”裴舒站了起来,不用江祁扶就自己立正了往楼里走,“快点走,我困死了。”
江祁疑惑地看了裴霁一眼:“这是哪个程度的醉?”
“不清楚,我没观察过,”裴霁想了想,“可能是这儿没床吧,有床就没这话了。”
很好,醉得很有态度。
门口送别姐弟俩,江祁给高庆留了个门就直接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奶奶年纪大了撑不住守夜,留了几盏灯就睡着了。
江祁坐到书桌前坐下深呼了口气,其实这几天去商场那边也没帮什么忙,他还有时间带了卷子去做。
布置策划都是付临安沈七舫他们这些已毕业人士干的,他就是指导高庆摆了几个机子摄像记录。
然后学了首歌。
因为裴霁唱歌太凶了,大家一致认为大过年的不吉利。
将录好的东西全按时间线机位整理了一遍,江祁在高庆进门时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放松道:“交给你了。”
“我先洗洗,明天再说,”高庆骂骂咧咧地拐向卫生间,“你搬来我一下顶上坐了五个祖宗,太离谱了。”
江祁舒展了一下手指,闻言手上发出轻响,他道:“我头上四个祖宗,没比你好多少,下学期把家里那俩祖宗带回去,我没时间照顾它们,毕业了再领回来。”
“行,我上次带过来也是为了让它们陪陪你的,”高庆压低声音免得吵醒奶奶,“就是忘记带走了,不过。”
他竖起大拇指道:“裴家姐弟是这个,一个真敢跑一个真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