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你发了脾气,对不起。”
这程度要是算发脾气,她不是得罪孽深重?
裴舒眨眨眼顺着坡下:“长这么大还没几个对我凶还平安无事的。”
“……”江祁想了想说,“提。”
“你下学期也不接单,上完晚自习载我走吧,”裴舒笑嘻嘻地唱道,因为伤的原因唱起来有些滑稽,“带我走~”
“行。”
裴霁跟那几个队友唱了几首歌就约着要去吃饭,他不好推辞便应了,让裴舒他们先走。
裴舒和两人慢悠悠地回来,等江祁处理好自己的伤又远远地看着他和高庆伺候猫祖宗。
这场面看得她一晚上都跟这两人保持距离。
问就是掉毛,她的脸经不起打喷嚏。
她回自己家洗漱完上床玩了会手机,才听见家门开关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脚步声在她门口停了下来。
裴霁没有敲门,就靠着裴舒的房门跟她说话:“姐。”
“不叫大名了?”
“咳,姐。”
“在呢。”
“等你高考结束,跟我去首都过暑假吧。”
一起长大的弟弟未必不知道姐姐心里的矛盾,他闷声道:“高考结束就走。”
高考,就像是一个节点,这边是一段人生,跨过去,又是另一段人生。
裴舒说:“好啊。”
第29章
日子过得很快,送走高庆,送走裴霁,裴舒又要去学校了。
她让家里阿姨继续来小区里做夜宵,工资是她出。
之前跟蒋哥一起开店是一时兴趣,但裴霁跟爸妈矛盾发展起来之后她就很有先见之明地落实了扩大财产的计划。
之前那句还清不是气话。
是基于自己能力的示威。
回校后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裴舒脸上的伤,她好得很快,也有江祁处理的功劳,他那手法像是做过很多次的样子。
伤已经不太明显,再加上还有别的事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选考成绩出来了。
“裴舒!抛几门!”学委站在讲台上全力压过台下喧闹的人群问道。
裴舒等大家的视线都转过来才孔雀开屏似的依次竖起了三根手指,将故弄玄虚做到了极致。
学委竞拍似的叫唤:“艹!真三百,祁哥也三百,还有三百的没!”
班里陆续举起几只手,一个不落地遭遇到了其他人的围堵。
学委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厉害的人抛了,下次我才有机会,没事没事呜呜呜呜我也想抛,我受够了。”
裴舒点了点那几个举手的,有些意外许孟怡也在里面。
她之前的成绩虽好,但在班里并不突出。
这个突出的意思是她没有优势学科,每门都在中上游,然后被其他偏科儿压得死死的,这在选考赋分中优势不高。
正这么想着呢,许孟怡就回头看了她一眼。
裴舒跟她关系一般,她一向喜欢将朋友关系分出个三六九等来,许孟怡就属于那种聊过天打过趣没再深入的一栏里。
裴舒当没看见。
毕竟一眼说明不了什么。
然后她就拨开人群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指着江祁的位置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还能说不知道吗?
她当然能给江祁做主了。
反正江祁快回来了,她也不好坐太久。
“没事,江祁不在意这个。”裴舒笑了一下,熟稔道。
许孟怡笑了笑:“你们关系真好。”
“也还好吧,近水楼台,”裴舒嚼着之前徐聪打幌子的话道,“想不好都难。”
“那你知道他家里的事吗?”许孟怡有些犹豫,似乎是在纠结该不该说,“我最近听到些事儿。”
裴舒思考了一下最近学校的风声,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刚开学的时候江祁打亲爸的事已经爆出来过,他原来待的地方离这也不算远,这边有几个好打听事的同学找点关系就能知道,当时还能说是高三刚开始压力大找消遣。
现在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总不能有什么人这么闲着没事干吧?
高一和高二的楼跟高三的隔了小半个学校,也不太可能是那边来的。
而且江祁除了打过他老爹还能有什么事?
虽然江祁不在意流言,但裴舒还是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传起来。
可能许孟怡不好跟江祁说,才拐弯抹角地找到她这里,裴舒说:“他家的事我都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从哪里听说的?”
“我也是偶然间听见的,寒假的时候路上遇见王炼,听他说什么江祁爸爸,”许孟怡顿了顿,然后说,“坐过牢。”
“是因为赌博和滋事,当时打伤了好几个人。”
裴舒没说话,她在沉思,江祁爸爸坐牢的事她确实没多问过。
许孟怡继续道:“你说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啊,我听说他妈妈也早早离婚了,这些年也都不管他,他之前住的地方混混聚了一窝……”
“我等会问问他吧,这事儿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裴舒打断道。
“没了,我就跟你讲了,你怎么看?”许孟怡问。
许孟怡想知道她的想法,裴舒腾出空来想。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着打量的意味。
“嗯,他端端正正地长这么大很不容易。”裴舒说。
许孟怡:“……”
两人深沉一点头。
江祁从后门敲了一下裴舒的脑袋询问道:“现在也不容易,我可以进来了吗?”
裴舒脑袋一缩连声道:“进进进,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了?”
许孟怡站了起来:“哦不好意思,借用了一下你的凳子。”
“没事。”江祁点点头。
“你……”
“听见一点,大概的东西我会跟她说的,”江祁说,“快上课了你赶紧回位子吧,我刚看老王已经在门口了。”
许孟怡离开后江祁没有坐下,而是直接靠在裴舒的桌边:“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许孟怡也说了一些了。”
“你不是打断了?”江祁眼底带着笑意。
“很多东西在超过两个人口中传起来后,就容易增加主观情感和编造,我一般听个响就行,”裴舒说,“我祁哥的事儿那就更应该谨慎吸收了你说是吧!”
“我也认为还是当事人跟你讲比较好,”江祁坐回自己座位上整个人面对着裴舒说话,“免得被别人抢了先给你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晚上跟我走?”
“nonono,”裴舒摇着手指,“是每个晚上。”
“行行行,每个晚上。”
其实裴舒完全可以再找个司机,但坐在自行车后座实在是舒适踏实等等等等。
其实江祁完全可以买个小电驴,但骑着自行车实在是自由安逸等等等等。
选课抛掉的人不需要再上这门课,学校腾了几个大教室留给他们自习。
裴舒遇见王炼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你也抛了?”
王炼摆摆手:“不行吗,我没满分,这次地理我真是超常发挥了,下次未必能更好了。”
他抱着书走到自习室后排的座位,刚坐下身边两个位置就坐了人。
江祁和裴舒。
王炼:“……”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干什么?我没空找你们麻烦,劳驾离我远点。”
“你对江祁避如蛇蝎,他难道还不够好吗?”裴舒无动于衷并发出质问。
“你觉得他好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喜欢他。”王炼说。
???
本来想问王炼从哪听来的江祁的事的裴舒陷入了沉思。
江祁镇定地看着裴舒,没有说话。
裴舒过了好一会才说:“……难不成还是我?”
王炼看白痴的眼神瞪得裴舒发懵,他反问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没听过啊?难不成还是我?”
裴舒注意力很好地被转移了:“……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她理智分析道:“我只是给他挡了些桃花。”
“要有女的这么给我挡桃花我直接表白了。”王炼说。
“可惜你没有。”裴舒感叹道。
王炼怒极:“……你们他妈到底来干嘛的!”
“问你干嘛对江祁避如蛇蝎啊,”裴舒理所当然道,她对王炼的跳脚毫不在意,“上次还让我离他远点,哦出于你对我建议的方向上是善意的,我也善意地告诉你,目前不可能离他远点的。”
江祁点点头:“确实。”
王炼无语透了:“我并不想听你们秀恩爱好吗?”
“我们真的没谈!”裴舒也无语了。
“喔?”王炼偏头看了眼裴舒又转过头看向江祁,他眯着眼睛啧啧啧地感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是吧,这是暗恋期还是暧昧期?你这么不行?”
江祁眨眨眼:“说谁不行?”
“行行行,当我没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王炼又看向裴舒。
裴舒也眨眨眼冲他慢悠悠地咧嘴笑了。
王炼:“……这是听说了什么专门来问的吧?那你们来晚了,我是寒假从别人那听来的,这时候都该传小半个学校了。”
裴舒马上道:“哪听来的?”
“怎么了,你们要找他麻烦?虽然但是我也是个仗义的人好吗?”
江祁冷不丁道:“我照片还能找回。”
王炼:“我他妈就知道!我他妈就知道你唬我!”
前排的同学颇有默契地一起将视线投了过来。
“给他讲题,他现在正醍醐灌顶呢。”裴舒举手解释道。
老王捧着一叠书走进班里扶了一下眼镜:“要上课了啊,自习的时候不要打扰到别人,有数学问题可以问我啊。”
王炼压低声音气愤道:“我,他妈,就知道!”
裴舒两只手碰了碰,鼓了个没声的掌道:“我不需要知道那人是谁,人的嘴是拦不住的,传都传出来了我就是要找他算账也得等暑假,我现在就想知道他知道多少传出来多少,还有。”
她收了笑冷冰冰地看着王炼,让他后背没由来地起了鸡皮疙瘩。
裴舒在学校里算脾气好的,有事当场就骂了,几乎没怎么表现过她冷静的样子。
“还有就是,你们知不知道那些流言对一个要高考的人会造成什么影响?”裴舒说,“你们不知道,你们只会觉得谈谈而已,高兴就好,用自己无中生有的履历评价别人的人生,父母的行为态度就能把一个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谨言慎行四个字是没人教过吗?”
江祁不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裴舒在意。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几个奇葩什么传言都信,还能理直气壮地站出来扬言要惩恶扬善,她以前没少见识过这种人。
碍眼又碍事。
这时候什么碍眼碍事的东西都最好掐死在摇篮里。
既然王炼能提醒她远离江祁,那靠他去反向扭转也是没问题的。
毕竟裴霁离开后没人碍着他在新高一收小弟了。
有些事混混更好做。
第30章
成功用话术将王炼整得五迷三道的,两人便直接在他边上复习了起来。
夜晚来得很快,这时候的天气还是冷的,裴舒将外套帽子戴好再将拉链拉到顶,这才从袖子里吝啬地伸出两根手指扶着江祁腰边的衣服:“你冷不?”
“不冷,”江祁闷声道,“帮我把围巾往上扯点。”
裴舒抬起手在江祁脸上摸了几把扯好了:“好了。”
“你这摸的,”江祁说,“跟占我便宜似的。”
裴舒笑嘻嘻道:“我撸我弟脑门也这手法。”
江祁:“……哦……我比你大呢。”
“就几个月还想我拿你当哥?”
“……”江祁这辈子没这么挫败过。
裴舒压低了脑袋,这样风就完全吹不到她身上,江祁能挡得死死的。
虽然白天否认了王炼的话,但现在深思起来,好像她和江祁的关系确实有些太好了。
有人误会很正常。
当然避嫌是不可能的,她没道理为了不相关的人远离江祁。
“哎,这路骑起来挺长的哈。”
“还行。”
“那你以前怎么过的啊?”
江祁失笑道:“你还不如直接问呢,这跳跃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再僵硬的铺垫那也是铺垫啊。”
江祁顿了一会才说:“怎么过的啊,就那么过呗。”
世上不幸的人太多了,他的或许微不足道,有什么好说的呢?
谁会愿意听一个阴暗的过去,无非就是两种情绪表达给你。
同情或是认为你无病呻吟。
他以前也会想,要是有个人也能心疼心疼他就好了,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听静静地看着你。要是有一个拥抱就好了,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拥着你。
奶奶做不到这些,因为他不会说,他撑起的就是和奶奶的家,她不需要知道什么。
高庆带给他的更多是坚硬的外壳,因为他见过自己最恶劣的样子所以没什么需要隐藏的。
但裴舒不一样,江祁想。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意味着她所知道的东西都要看自己愿不愿意说,会说哪些。
她的生活最大的障碍也是父母,却只有父母,她甚至体味过温情,这说明她别说感同身受,就是理解这种生活的存在都难。
她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呢?江祁想。
裴舒要是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一直住在一处老旧小区里,因为建造的时间早,本来算得上还行的屋子在时代潮流下露出越来越明显的斑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