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寒暄闲聊之后,我们将话题转到了工作上。她担心我可能之前不是很清楚一些细节的问题,细心地再次给我介绍了有关工资、福利和其他相关的事项,不过合同里都已经写得很清楚。还考虑到我没有太多的汉语教学经验,她热心地与我分享了一些自己的教学建议。我们离开校长办公室,走进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教室,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来张黄色的课桌和椅子。那是我第一次走进真正意义上的教室,心里有点激动,感觉很神圣。我稍显紧张地站在讲台上给校长做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演示课。已经在家里和威廉练习了很多次,所以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曙光照进窗台时,也打开了我的双眸,就像是一针兴奋剂,我再也睡不着。花了半个小时洗了个热水澡,又兴致勃勃地做了顿丰盛的早餐;就连平时觉得很麻烦的蒸饺,我也做了十个。不过结果只给威廉剩下了三个。吃完早点,进卧室换衣服,站在镜子前,一边精心打扮,一边踢了踢床腿,催威廉起床。他懒懒地倚靠在床上,一只胳膊撑着头,裸露着上半身,浅浅微笑地看着我,就像是一个嫖客在醒来后欣赏即将离去的“服务女郎”。
“宝贝加油,你绝对可以的”威廉从卫生间探出头,一边刷牙,一边为我加油打气。
“嗯嗯,我会加油的,等我好消息吧”我甩给了他一个飞吻,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站在客厅里又检查了一下教材,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才八点,我就赶到了学校。校长还没有来,我走进教师办公室,看到三位老师正在准备她们当天的教学材料。我轻轻地敲了敲门,走进去和大家一一打招呼。看着干干净净的白色工作桌,还有那盆学校为我准备的杜鹃花,鲜艳的紫色花朵散发着香味,我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可以表现得十分卓越。新的工作环境,全新的氛围,瞬间觉得自己体内充满了力量。
学校一总共有五位专职外籍教师;也有几位兼职的,只是他们不需要坐班。我教中文,苏珊教英语,Bella教西班牙语,Melissa教意大利语,还有一位教德语。
“哎哟,你吓死我了,站在这里也不吱声”坐在门边的Bella起身去上课时,被站在门旁“窥视”我们的一位男老师吓得快要叫出来。
“你胆子那么小啊?我一直以为你比我还man呢。”
“你闭嘴,我去上课了,没时间搭理你”Bella老师给人的感觉很酷,短发,戴着一副黑色的眼镜;拿起手里得书轻轻地拍了一下对方的头。
“嗨,我叫卢卡,这里的德语老师”他一脸怪异笑容地扯着嗓子和我打招呼。
“嗨,我叫若希,昨天刚来报到,我教中文”我有点不知所措地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扭过头,挥了一下手,和卢卡打招呼。
“昨天我身体不舒服,没来学校。早就听校长说你要来,现在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挺漂亮啊”他边说边走过来,老远就伸出手。
“谢谢,很高兴认识你”我伸出手与他握手。
“我也非常高兴认识你”他握着我的手,力气有点大。
我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准备收回手,可是他握着没有松开。我又轻轻地拽了一下,他还是没松开。
“不要欺负新同事啊”, Melissa拿起手里的圆珠笔朝卢卡砸去。她有点胖,白色的衬衫被挤出了一道道褶子,稍显费劲地转过身,对我笑了笑,感觉十分友善。
“我哪有”卢卡瞬间放开我的手,弯腰捡起笔,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找我啊”他扭过头,一脸灿烂地看着我。
“好的,谢谢”卢卡给我的第一印象很轻浮,但大家都是年轻人,故而我也没有去太在意。
后来,在一次临下班时,只有我和苏珊在办公室,她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卢卡的事情。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和我说那些,或许,她只是为了帮我尽快了解同事吧。卢卡二十七岁,身高将近一米□□校里唯一的德语老师,纯德国人。身材不错,胸肌很发达,据说每周都要去健身房。特喜欢短发,尤其是短寸。左侧脸上有一颗小小的痣,看上去坏坏的;眼神中总是充满着暧昧的感觉,让人不敢与他直视。左手腕上总是带着他那块金边深蓝色的手表,可是已经显得很破旧,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买一块新的。但卢卡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布达佩斯考文纽斯大学研究生毕业,专业是欧洲古典语言文学,所以他决定留在这里找一份与语言有关的工作,后来就找到了这个教德语的工作。除德语外,他还可以说流利的英语和几句简单的中文。性格非常开朗,像个粉红色的“炸弹”,满嘴的幽默段子,总是在别人的不经意瞬间,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学生们都非常喜欢他,尤其是年龄小的那些孩子,都喜欢在教室里和他打成一片。
在布达佩斯第一天的工作,紧张而平静地过去了;除了上午给中级班的学生们上课时,心里有点激动,但学生们都很热情;一共十三人,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的汉语水平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差不多都可以用句子和我简单地交流。第一节课的主题是“你最喜欢的城市”,其中一个扎着两个长长辫子的匈牙利女学生说她最喜欢成都,让我很意外。她说去年爸妈带她去成都看了熊猫,吃了一周的各种中国美食。原来她和我一样,都是个“吃货”。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就是最可爱的地方。下午是给初级班上课,主要是练习一些日常词汇,比较简单。下班前,又认认真真地把第二天的课件准备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的教学靠近最专业的水准。
六点多,回到家。威廉正在洗澡,卫生间门都没有关;听见我回来,他拧上淋浴喷头就往外跑,光着身子站在我面前。
“宝贝,你回来了,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他一脸好奇地问,手里拿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身体。
“大流氓,哪有你这样光着屁股站在客厅里的啊,也不怕别人看见”我把包扔到沙发上,赶紧拽过浴巾裹住他的臀部。
“窗帘都拉上了,没人看得见;只有你,那么幸福,独享我性感的身材”他扯开浴巾,转了个圈,扭着臀部,故意让我看。
“别闹啦,地板被你弄的都是水。今天上班还可以,学生们都挺喜欢我的”我边说边去阳台拿拖把,擦客厅地上的水迹。
“作为您的前辈,以我多年的教学经验,过一个月,你就会习惯教书育人这个行业了”他擦干了身体,把浴巾往沙发上一扔,准备去阳台的晾衣架上拿内裤。
“哎哎,你傻啊,光着身子去阳台啊,等着”我及时拉住他,转身去阳台帮他拿已经晾干的内裤。
“哈哈,只顾着和你聊天,差点就走光了”他捂着私密处,站在沙发边上等着我,一脸调皮样。
“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么轻浮啊?”我把内裤扔给到了他身上,又把拖把放到阳台上去。
“我们?还有哪个男的?”他弯着腰,内裤穿了半边,瞪着眼,问我。
“一个同事,教德语的”我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男同事?怎么了?他怎么你了?”他赶紧穿上另外半边内裤,走过来,一脸严肃地问我。
“你想哪儿去了,哪有谁怎么了我啊?”我被他神经兮兮的反应弄得有点不耐烦。
“哦,以后他要是敢惹你,告诉我,我一定修理他”他走进卧室,穿上背心和短裤,站在我是门旁故作愤怒地叮嘱我。
“晚上吃什么?”我脱掉外套,打开冰箱,查看里面的“余粮”。
“中餐,这两天吃了太多外卖”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似乎就等着我稍后给他“喂饭”了。
为了庆祝第一天的工作完美结束,我故意多做了几个菜。就算下班回到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可是,心底却是甜美的。工作顺心,爱情甜蜜,累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的口味偏重,炒菜喜欢放晒干的红辣椒;看着刚装盘的辣子鸡丁,一股呛鼻的辣味弥漫着整个厨房,不过口水也是直流。威廉不能吃太辣的菜,故而我也专门为他做了萝卜排骨汤和番茄炖牛腩。最后又煮了一小锅西红柿蛋汤。
“威廉,过来帮我端菜”我站在厨房里喊。
“哦,好的。来啦”他小跑进厨房,被遗留的辣味呛得连咳好几声。
“这两个端过去”
“你做的什么菜啊?那么呛人”
“辣子鸡丁”我端起盘子故意在他鼻子前晃了晃。
“感觉好辣,不过样子挺好看的”
饭菜摆好,我们坐在茶几两侧,电视里放得是成龙的老电影,《警察故事》。匈牙利一个电影频道,购买了很多中国的老电影,循环播放。很可惜,他们把声音配成了匈牙利语,我和威廉只能看,却听不懂。
我喝了一口汤,然后直奔主题地享受着辣子鸡丁的美味。看着我吃得那么香,威廉舔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也夹起一块鸡丁肉放进嘴里。结果,没咀嚼两下,他的表情由好奇,到惊讶,再到痛苦,然后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直喊好辣;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一连喝了好几口番茄汤。
“在中国,有个说法,吃辣可以当家”,我打趣地说。
“这个家当得太危险,我可不想被辣死。再说,我那么爱你,这个家以后都由你说得算,我都听你的,好不好,我的小宝贝?”他擦了擦刚辣出来的眼泪,一脸调皮的和我说。
“嘴真甜,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哟“我夹起一块牛腩,塞进他的嘴里。
文化背景不同,饮食习惯不同。那晚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西方男人同居。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面前都变成了“为什么”;至于我,似乎也有类似的疑问。故而同居生活开始也没多久,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大大小小有趣或让人无语的事。
对于我,或者所有“爱干净“的人而言,每天洗澡是毋容置疑的任务,但威廉却不以为然。他有时候会两三天,甚至更久才洗一次澡,我无法接受。一想到他没洗澡就睡在我旁边,我总是会觉得很膈应。就像旁边睡着一个刚在泥水里打完滚的小猪一样。几乎每天都要提醒他,可他嘴上答应,不一会儿就忘得很干净。我经常只能固执地坐在沙发上,拒绝与他同睡,除非他去洗澡。可是我并不想做一个固执的人,但是我更无法做到和一个“不干净”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周六晚上,我们在大扫除,都出了一身汗,他说自己累得半死,拒绝去洗澡。我没像平常一样不停地发牢骚,也没有强迫他;而是安静地放好了满满一浴缸温水,躺进去,喊威廉过来帮我按摩背部。他正穿着短裤光着上身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不愿意过来给我按摩。在我的“严厉喝令”下,他很不情愿地磨蹭到浴缸前。
这时,我趁他不注意,突然握起他的手,用力地将他拉进浴缸里。他昏昏欲睡的双眼变得无比清醒,倒在浴缸里满脸是水和泡沫,一脸惊慌地看着我。看到他整个人坐进了浴缸,逗得我哈哈大笑。“这是我帮你治疗懒惰的最佳方式”我忍俊不禁地告诉他。然后,他愣了一下,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还把泡沫扔到我的脸和头发上。
“你把我印象中浪漫而又干净的意大利男人形象全毁了。我认为每个意大利男人都很爱干净而且非常性感”我坐在他面前,他在给我按摩,我抱怨道。
“不仅仅意大利男人,许多西方男人都不是每天一定会洗澡的吧”,他笑着狡辩“但你有一件事说得很正确”他继续说道。
“哪一件事?”我转过脸,好奇地问他。
“意大利男人很性感”他噗嗤笑出了声。
这样的“小玩笑”,我们俩经常开,不会惹谁生气,倒似乎还可以增进感情。但是,我们还是遇到了一些矛盾。那些算是早已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根本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恶习”。就像有些人喜欢啃手指头一样,总是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安静地发生了。甚至在发生之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还一脸无辜地问,“真的吗?”
在家里没事的时候我习惯玩手机,就连有时候和他说话时,我也是只看手机,不看他的脸。威廉认为这样很不健康,他总是一脸严肃地跑过来问我说,“我才是你真正的爱人,不是手机,对吧?”。有一次我们在逛街,我只顾着低头玩手机,竟然把威廉给弄丢了,连忙给他打电话,才发现他还在十几分钟前我们逛的那个运动鞋专卖店里。服务员已经给他包装好了鞋,可是钱包在我包里,他没法支付,尴尬的要死。那天,他说没有生气,可事实相反。相对于西方人,亚洲人貌似是更喜欢随时抱着手机刷屏。
渐渐地,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与一个外国人同居,并不总是充满着浪漫。我们应该找到一个平衡的相处模式,谁都不强迫谁,谁也都不用太刻意地去迎合谁。为了心中的爱,我们会做出改变,会做出退让;因为我们明白,在相比之下,我们的爱情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虽然对卢卡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可是,渐渐地他却成了和我聊得最多的同事。空闲的时候,其他老师都忙着备课,只有卢卡一天到晚在学校里瞎晃,像个无所事事的小流氓。可是,德语班学生的每次考试却出奇地好,卢卡厚脸皮地说自己肚子里有太多墨水,课堂上随便讲讲学生们的德语水平就提上去了。
除了卢卡,苏珊和我的关系也算比较亲近。二十四岁,娃娃脸,看起来十分可爱;身材不算胖,但有点丰韵;长长的金色秀发,雪白的皮肤。她是个非常安静女生,像个邻家小妹妹。好多次,我们几个老师坐在那闲聊时,苏珊最安静,很少会发表自己的观点,只是冲着我们微笑;那不是虚伪,只是她比较害羞而已。卢卡给她起了个外号叫“Snow Sister”(雪花妹妹)。
课下的空闲时间,我和苏珊喜欢待在办公室,也得知了不少她的情况。她的前男友是匈牙利人,在政府机构上班。两个人交往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后来他背叛了她,就像很多渣男一样;不过,他是和一个有钱的富婆跑了,去了瑞士;这可比很多渣男幸运很多。分手后,苏珊没有回英国,而是继续留在这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城市。她说,“前任不值得我去悲伤难过;总会有一个值得我深爱一辈子的男生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