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家,就只剩下了威廉和我;就和平时一样。如果他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也热情地回复着,那该有多好。我多么希望那一幕坦然地像往常一样发生着。威廉应该意识到我发现了什么,他一向都是那么的聪明;不敢对视我的眼睛,迅速躲进了洗手间,淋浴拧的很大,声音很吵,洗完澡又直奔卧室。留下我一人独自斜靠在沙发上,像个冰冷的躯壳。
第二天清晨,我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是七点半,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他还在睡着,似乎睡得很沉。我冷冷地笑了一下,心灰意冷地看着床上那个曾经让我幸福得要死的男人。直到那一刻,他竟然都还没有向我解释任何事情,就连一个字都没有。阳光透过窗照进卧室,洒落在地毯上,多么温暖,却完全没有照进我冰冷的躯壳。我无比平静地转过身,关了卧室的门,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阵冷风从阳台吹进来,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我清醒了许多;我告诉自己要看清楚当下的现实,就算全世界都不再爱我,至少我还有义务去爱护自己。
春天是多雨的季节,一如既往;无论你和谁,爱着还是恨着,窗外的春雨都不会受到一丝干扰,淅淅沥沥,每一滴都是那般的透心凉。我的呼吸很平稳,没有心脏骤停的危险,内心是不曾有过的平静。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放进行李箱,然后在客厅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乳白色的信封,旁边静静地放着刚用过的蓝色圆珠笔。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可惜,我们的感情已经满目疮痍,即使我努力地想挽回曾经的美好,但是,结果证明一切都是徒劳。我以为自己对你的爱坚如磐石,直到昨天在游泳池看到那一幕;才明白,原来,我给予你的爱也是可以被瓦解的。我在心里苦苦地哀求着希望你能告诉我那只是一个梦,或者只是你和我开的一个低级的玩笑。但是,直到现在,你依旧无言。
我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女朋友。尤其在你辞职后,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慰。但是,每天繁重的工作也让我疲惫不堪,实在无法对你强颜欢笑。毕竟你也说过,要我真实。
我们俩很像,都喜欢跟着感觉走;然而,现在我想听从自己的感觉,是时候改变现状了。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我清楚,从这一刻开始,我应该先去爱自己。所以,我走了。也许,留你一人独自待着,对你我才是最好的。最后,照顾好你自己。”
- 若希 2018/03/11
第 10 章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放到门外,迈出脚,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住了这么久的“家”。可笑的是,心底却没有太多的不舍,轻轻地关上了门,也关上了心里的那扇窗。一步,二步,拖着行李缓缓前行。看着公寓越来越远,我最终还是没有看到那张期待的脸。手里撑着伞,在风中不停地摇曳,雨水淋湿了鞋子,裤子,还有外套。那一刻,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肯定极度狼狈,我想肯定是的。雨水打湿了双眼,沿着睫毛缓缓滑下,如此理所当然。似乎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是,我安慰自己,那也是一个新起点。
当弗洛拉开门时,我对她浅浅一笑。湿漉漉的脸,和被风吹乱的头发,一定显得很凄惨。她先是诧异的表情,但很快明白了一切;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静静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对我说,“进来吧”;拿来毛巾,帮我擦脸上的雨水,又理顺了我凌乱的头发。从那天起,我搬到了弗洛拉的公寓。要住多久,我不知道,也没有去想,就像是理所应当。
时钟在滴滴答答潇洒地走着,显得那么的坦然。已经两天了,手机屏幕上并没有出现那个期待的名字。是的,威廉没有联系我;就像这一切都不是他挑起的祸端一样。可是,我的内心似乎又不希望他的出现。或许是真的累了,经不起反复的折磨。就算爱做梦,可是在被惊醒后,心变得现实了,不再那么天真了。
当我们还是孩子时,都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想尝试更多的新鲜事物。然而,在长大后,却又怀念孩童时期的种种美好。听起来很讽刺,可这就是生活。我们总是乐于摒弃当下,去奢求遥远的东西。
生活中突然没有了他的身影,有点不习惯,觉得像是丢了什么,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有时,会感到无比迷茫,尤其是在面对这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的城市。
试图找到一个让自己继续留在这座城的理由;
试图从生活中扒拉出来几件乐观的片段;
也试图,避免去想他。
那段时间,最怕别人问我过得好不好,脸上只能露出浅浅的笑,毕竟很多人都活得像风一样,无依无靠。第一次开始怀疑从北京来到布达佩斯的选择是否正确。
夜已深,泪水默默地翻出眼眶,无人怜悯。我安慰自己,时间终究会治愈所有的伤痛,哪怕已经血肉模糊。就算没有了他,我也不能失去自我。没有了那份感情,更不能从此一蹶不振,毕竟犯错的不是我。后来,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不让自己陷入安静的“思考”,以至于踩到那个“雷区”。
空闲的时间就和朋友去外面消遣;咖啡店、商场、甚至酒吧。弗洛拉说,“受伤的时候,喝点红酒,或许可以起到疗伤的作用”。虽然我不知道感情受伤和红酒之间有几毛钱的关系,但我听从了她的建议。一点,再多一点;一次,再多几次;以至于不怎么喜欢酒精的我,慢慢地喜欢上了红酒,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面对它,我什么也不需要说,它总是可以准确地给我带来我期待的安慰。
看着酒红色的“知己”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摇摇晃晃,感觉是那么的亲切,它似乎可以懂我;可惜它不善言辞,只会保持沉默。小小喝一口,清凉爽滑,醇香瞬间在口腔里散开来,有点辣,有点让人陶醉。再酌一口,大脑皮层开始放松,身体开始发热;轻轻地闭上眼,让自己任性地沉醉在现实与梦幻之间的飘飘然。在那一刻,世界是美好的,不再有尘世的繁杂与喧嚣;才懂得什么是“借酒消愁”。
红酒给与的安慰,会上瘾。每个人都应该找到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去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黑色记忆。我竟然开始喜欢坐在酒吧里“偷瞄”着其他人,猜猜他们的心情,猜猜他们的故事;就像是自己站在黑暗处“偷窥”别人的性感裸体;见不得光的行为,却让人迷失自我地沉沦。
酒吧里坐着“五颜六色”的男人,总会有几个晃过来和我搭讪,眼神中充满着丰富的好奇或欲望。“可怜虫们,你们什么都不是,连我手中的红酒都不如”我礼貌地笑着,看着他们,心里默默地嘲讽着这群只想用□□思考的“高级动物”。逢场作戏般地和他们闲聊几句,言语间机智地暗示着他们没机会,像个老练的经历过风雨的“红尘女子”。
酒,喝多了,还是会醉的;有了度,才会带来更多的快乐。
阅读,一个曾经用来自我介绍的乖巧词语,已好久没有“宠幸”,有点愧对出自言情书网的自己。玩腻了酒吧,书店也变成了我“放纵”的角落。把自己踢进别人的故事里,是安全的;就算结局是悲痛的,也和我无关;最多虚情假意地说一句,“他/她好可怜”。作为一个“看客”,心态是自由的。可以跟着主人公大喜大悲,也可以站在圈外幸灾乐祸地说他/她痴傻。
天下着雨,淅淅沥沥,轻轻柔柔;飘进了心里,带来一份慰藉。看了看时间,将近中午,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半天。把那本厚厚的一位法国作家写得《如果你去了远方》放回书架上,拎起包,走出书店,准备去安慰味蕾。
“您好!这是你的雨伞吗?”
“嗯?是的,非常感谢你”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男子拿着我的伞,面带笑容地和我说话。刚才走得太急,把伞落在书架旁边了。
“不用客气”他把伞递到了我手上,嘴角又上扬了一下。
“你是中国人吗?”他接着说,脸上是期待的表情。
“是的,我是中国人”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他突然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和我说。
“你好,你会说中文?”我好奇地问他。
“一点点,我很久之前学过中文,但现在几乎都忘记了”他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
“你平时说中文吗?”
“我经常去中国做生意,有时说一点中文,对我很有帮助”
“我明白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知道你在布达佩斯做什么?”他继续问。
“我是一所语言学校的中文老师”
“哇,你是中文老师”他有些惊讶。
“对啊。你呢?”
“我是做国际贸易的”
“听起来很不错啊”
“你介意再多一个学生吗?”
“你是什么意思呢?”我有点不明白。
“最近我想继续学习中文。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你教我中文”
“哦。这样啊”
“当然,我会付你钱的”他迅速地补了一句。
“没问题”我想了一下后回答他。
“我先谢谢你。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们可以去吃点东西,讨论一下课程的细节”他建议道。
“好的,我现在正要去吃午饭”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匈牙利餐馆而且价格不贵”
“好的,我很乐意去品尝一下”
“都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是来自布达佩斯的本斯”他主动和我握手。
“我是来自北京的林若希”
那家餐厅在Nyugati火车站右边的第二个街角,黑白色的装饰风格。走进去才发现是一家自助餐厅,价格只要三千福林/每人。我们坐在角落里一个暗红色木质小方桌前,旁边的落地窗很大,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街景。本斯让我先去取餐,他随后,很绅士。后来他还点了两杯匈牙利的TOKAJI白葡萄酒。
午餐期间,我偷偷地打量着本斯,这个似乎是从天而降的学生。
身高约一米八五;白色衬衫,丝绸面料;浅蓝色的领带,带有一条条黑色细条纹;深蓝色的西裤,比较塑身;身材很不错,胸肌和二头肌把衬衫撑得很饱满。他看起来应该挺有钱,衣服都是名牌;尤其是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金边蓝底,酒红色的表带,显得很有品味。脸上很干净,胡子修得寸短,但隐约可见,甚是性感;金色的短发很油亮,显得格外精神。英俊的外形,看起来像一个高贵的王子。
“这里的食物还可以吗?”他停下了手里的刀叉,抬起头,微笑着问我。
“挺不错的”我立马把眼神从他身上闪躲开,愣是把光秃秃的叉子放进嘴里。
“我经常来这里吃饭,虽然环境一般,但是味道确实很不错”他说完把面前的牛肉轻轻地切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然后示意我举杯共饮。
“我下次应该还会来这里,物美价廉”我乐呵呵地看着他,咀嚼着嘴里的牛排,浓烈的醇香厚重地充斥着整个味蕾。
吃完餐后甜点,有点撑,很久没吃得那么饱。我小心翼翼地坐着,双手放在桌子上,像个合格的小学生,不敢动,生怕自己会打饱嗝,那会丢死人。他从旁边椅子上的暗红色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高档的蓝色金边的笔记本和黑色钢笔,原来现在还有人喜欢随身带着钢笔。我突然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加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讨论一下上课的事情吧”他打开笔记本,把钢笔笔帽套在笔尾上。
“好的,你的水平应该是初级,我大概知道用什么材料给你上课了”
“太好了,那你觉得我们一周应该上几次课呢?”
“由于你的基础薄弱,我建议一周至少两次,每次间隔一到两天”
“好的,我争取空出时间来”
我极其专业地从听说读写四个方面给他分析了汉语学习方式和经验,他看上去很满意,对我的能力也很认可。最后,我们约定好课程从下周开始,每周两次,每节课一小时。他建议我去他家里上课,在得知他一个人住时,我觉得不太合适,脑海里瞬间闪现过一些不雅的画面,就像电影里那样。最后我提议在外面的公共场所上课更适合,比如环境优雅的咖啡厅等,他欣然同意。
上课地点选在伊丽莎白桥附近的一家叫Mido的咖啡厅,在一区,整体环境还不错,有室内和室外;生意貌似并不是很好,客人不多,甚是安静,但是正好适合我们上课。本斯经常提前到,总会替我点一杯浓浓香味的卡布奇诺,而且他坚持请客,这也是上课之前他提出的要求。一杯咖啡不是很贵,我也就答应了他这个隐形的“富豪”。他的中文水平很基础,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我只能教他一些简单的日常交流用语。但他提高得比我想象的要快,他总是和一些生意上的中国伙伴用中文交流,学以致用。
每次上完课后,本斯总是建议开车送我回家。看着他那辆深蓝色的宝马2系轿车,若有所思,那是我和威廉都非常喜欢的一款车,还曾经一起幻想过以后要攒钱买一辆。我把背包挎到肩上,静静地站在咖啡馆门口,看着心爱的车就在眼前,只是,身边站着的却不再是那个男人。本斯一直都是那么的绅士,让我心里暖暖的。
本斯和我越来越熟悉,就算不上课,也会偶尔联系一下,出来喝个咖啡,聊聊天。有时,他甚至还邀请我陪他参加朋友的聚会。日复一日,我们的关系或多或少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只是简单的师生关系。有一次,上完课,本斯问我想不想去喝酒。那几天我正好累得要死,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放松,于是欣然答应。
打开车篷,他开车载着我,一路迎风,行驶在布达佩斯的大街上。偶尔遇到红绿灯,车停下来,周围路人投来的羡慕或者嫉妒眼光,原来虚荣心可以让人这般“幸福”。看着身边帅气富有的本斯,居然有点心动的感觉。大脑顽劣地抵制着想爬出来的“理智”,贪婪地享受着那一刻“虚伪”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