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喝汤。”
“不想喝。”
“你爹让人熬的。”
陆庆归这才将头缓缓抬起来,和她四目相接。她又一次看清了他脸上的伤,一瞬间眼神呆滞,鼻子发酸。
他讷讷地将碗从她手里夺过去,脸在抬起和放下间显得十分不自然。
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后来干脆举起碗一饮而尽。宋枯荣眼眶泛红,看得入了神。
他将空碗递到她跟前:“喝完了,你下去吧。”
“庆归。”
她唤他,声音沙哑。
他像没听见,把碗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她说:“你是不是在埋怨,我没有去看过你。”
陆庆归盯着她,摇了摇头,“怎会。张太太有自己的事要忙。”
尽管他有许多更想说的诚心话等在嘴边,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去讲这些赌气的话。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伸手就要去解他里衣的扣子,他忙将她的手甩开,小声斥说:“没什么好看的!”说完,他咳嗽不止:“你不用假惺惺了!”
“我救了你啊。”
她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
他面白如雪,冷戾地望着她:
“是你丈夫救了我。”
☆、离别的冬天(上)
张傅初在饭桌上坐着,也坐不安稳,一对接着一对的人走过来向他敬酒。
他斜眼一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冯老板没来啊。”
孙缪光听到他开口,嘴里还没嚼碎的肉都赶忙吞了下去:
“噢,他啊,忙嘚!忙完外头忙家里,谁能知道哩,听说又是哪个心肝儿姨太太病倒了。”
他眨眨眼:“那个…白小姐?”
孙缪光撇过头连连摆手,十分看不上的样子:
“别提啦!都没消息了!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也没谁负责交代呀,唉嘿嘿,说不尽呐。”说完他弹了弹手指,示意旁边的下人去给张先生倒酒:
“不过呀,他倒最不缺女人。”
张傅初没再说话,伸手夹了块红烧肉。孙家的红烧肉做得太甜啦,他吃一半就吐在了桌子上。
·
外面一片喧腾,沸反盈天,客房内却静的针落有声。窗外投进明亮的日光,直直照射在一旁的地面上,他们二人却置身暗处,双双低着头,好似已无话可说。
那一句“是你丈夫救的我。”,让宋枯荣感到心酸。诚然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张傅初,她一个人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面子,它松子营更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陆庆归,还放得干净又体面。
可他这是在怪她么?怪她一个人无能为力,还是怪她利用了张傅初?
她没法,陆庆归根本就没有长大,他还是爱耍孩子气,说一些顶难听的话来气她。她第一次认为他长大是在那天去七枫阁抓他时,第二次,是在他自己开了赌场时。如今,他一身伤病,嫖也没力气嫖,钱也没力气赚,终究还是变回了孩子气。
陆庆归低着下颌,静止在那。
她笑了笑,够着身子将碗拿回到手上:
“他答应我救下你,我也答应了他,好好做他的妻,你说过的,他起了疑心。”
他倏尔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
她接着说:“我只是你情分上的婶婶,我不该那样关心你。我怕枪,怕沾染上血,怕看到残忍的东西。你懂么?我对你,就应该止步于此。”
陆庆归狠狠地皱着眉,含泪凝视着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问她:
“张太太为什么早没觉得,应止步于此呢?”
“庆归。”
她不答他的话,而是按照她本来想说的一步步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