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研发的基础，大量来自于大学、政府等非盈利机构的基础研究工作。华医大的几个科研项目，得到了周蔺晨的青睐，这次他派出得力干将，来华市洽谈合作，共建联合实验室，点名要带上周莫尔。
从“不是母校，胜似母校”的华医大返回公司，周莫尔恰好碰到加班的大妖。他们是一类人，闲不下来，总能找到兴奋的源泉。
“谈的怎么样？”
“还好，你约一些搞基础研究的朋友，我想多接触接触。”
“没问题！”
大妖递上一杯刚打好的咖啡，打趣替代了严肃，“酒醒得挺快！”
周莫尔笑笑，无可奈何的表情似乎在说：任务在身，硬着头皮也要上。
“张玑送你到家了？”
“嗯，吹了一路的牛！”大妖摇着头，狡黠道，“你们呢？后来进展如何？”
周莫尔喝了一大口咖啡，舒展着肩颈，说了个大概，本来不该和大妖聊这些，但憋在心里久了，释放一下也是禁不住的事。
“这丫头！太不懂事了！我来帮你出口气！”
“怎么出？”
“捉弄捉弄她，无伤大雅的！”大妖心里已有主意。
“哎哎哎——算了，算了！和你说着玩儿的。”
“知道了，快回去休息吧！黑眼圈太重，容易被误解为肾虚！”
第40章 40
周莫尔越是阻拦，大妖越是蠢蠢欲动。
隔日搭早班机出差，踏着星辰，大妖拎着小行李箱，来循蹈的宿舍借住。循蹈也刚从医院返回，眼皮沉重，两人躺在床上絮絮叨叨，话题总逃不过一个情字。
“你知道有多少妹子，前赴后继勾引周莫尔吗？”
循蹈闭着眼睛，大妖见她不应声，伸手去捅她的侧腰，“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啊？”
循蹈缩着身体，嚷嚷着困极了，不想聊这么深邃的话题。
“你知道在情场上欲擒故纵的后果吗？”
“呵——”循蹈冷笑，还是懒于回应。
“越是得不到越是骚动！你是这么想的吧？”
循蹈终于忍不住，一跃而起，直视着大妖，“我是情场高手吗？我是恋爱大神吗？”
机关枪似的，怼得大妖哑口无言，愣了好一阵后，她若有所思地摇头，又点头，“对呀！你没那么灵光啊！”
情绪波动，呼气多，吸气少，大脑缺氧后困意更浓。大妖望着坠入梦乡的枕边人，邪魅一笑，机会来了。
医院宿舍是自有物业，就在医院院区里，未婚的职工以及实习生、进修人员可以申请。正式职工是单间加独立的小厨房及卫生间，方方面面都比在外租房要好；其他人员大多是合住两室一厅或三室一厅的套房。
循蹈住的是单间，闹钟六点半准时响起，她迅速清醒，发现大妖已经消失，应该早就蹑手蹑脚出门赶飞机去了。
她下床拉开窗帘，是个晴好的天气，大妖应该准备起飞了。
站在洗漱池前，细看镜中未施粉黛的皮肤，仍旧吹弹可破，细腻、白皙、紧致，充满光泽。她对着镜子做着各种鬼脸，仿佛这样才能激活面部的细胞。
等等，这是什么？
瞧见了拿牙刷的左手，急忙再看挤牙膏的右手，不禁失声骂道：“大妖，你个失眠的神经病！”
双手手背朝上摊开，十指指甲均涂满了饱和的酒红色，技术不赖，边缘圆润，几乎没有溢出。颜色能涂得这么充盈，应该至少涂了三遍，看来大妖是在自己深睡眠的时段，抓紧时间提供服务的。
这下循蹈慌了神，今早是主任每周一次的大查房，要是被发现，劈头盖脸的狂风骤雨，循蹈不敢往下想。
当下之急是找到洗甲水。
可周边住的都是医护人员，问了几个都没有这玩意儿，循蹈匆忙洗漱完，流星赶月般跑去院里几个售货点，和预想的一样，毫无收获。若冒着迟到的风险，出去再找地方买更不现实，循蹈硬着头皮去了科室。
带上乳胶手套，该死的颜色被遮挡了许多，但仍会透出来，只能指望主任不要注意到。
战战兢兢，前半段还算顺利，下一个轮到循蹈管的病人，诊断为肝硬化、腹水。
和病人问了好，循蹈汇报病史，主任查看完病历，开始查体，“循医生，你来做个移动性浊音的检查；另外，大家看，这个患者有腹壁静脉曲张，循医生，你通过指压法检查下血流方向，正好让我们的实习生、进修生观摩下。”
遇到典型的体征，主任通常会要求带教医生进行规范的查体演示，这也是教学医院必备。
尽管心中忐忑，但也只能快速地点头，“好的。”
“检查血流方向有什么作用？”主任又发问。
“可以鉴别静脉曲张的来源。”
主任对循医生的回答满意，示意她可以开始查体。
循蹈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带着乳胶手套的双手。竟然要求演示叩诊，今天这关是过不去了。
“带着手套怎么叩诊？摘掉吧！”主任表情严肃。
循蹈深吸一口气，快速摘掉手套，放在身后的移动病历车上，当再次把手放在病人腹部时，循蹈感到指甲面上的酒红色似乎是被烈焰般的目光灼烧而成。
“循医生！”主任低沉地发声，不怒而威！
循蹈不安的双手缩成拳头状。
“医院是你臭美的地方吗？查完房马上卸干净！”一问一着重，身边众人似乎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
循蹈低下头，余光瞥见躺着的病人，他一脸错愕，似乎比循蹈更尴尬，在威慑中纹丝不动，但眼神中传达出对管床女医生的微微同情，这令循蹈更加渴望能瞬间变细变小，钻进地缝里。
染指甲已是千不该，还染这么抽风的颜色，实属万不该，因此被骂也是活该！
这一双手，不留指甲，不染指甲，不戴戒指，早已成为习惯。
以前看到其他女孩儿做华丽的美甲、戴精美的戒指，还会心痒难耐，偷偷尝试，但务必赶在上班前复原。后来便不再瞎耽误工夫，也不习惯这些额外的负担了。
“我在酒红色和纯黑色之间徘徊了好几分钟呢！”
说得倒像是她手下留情一般，不过若是涂成少年包青天里的黑甲人，除了被主任黑脸开铡外，审美品位也必然遭到质疑，确实更加千疮百孔。
反正在电话里和大妖扯不清，循蹈只能放弃，嗔怪道：“我吓得心都飞出来啦！”
“我也没想到会撞到你们老大的枪口上，以为也就被上级医生发现说两句！”
“损人又不利己，你图个啥？”
“不图啥！就是想你知道什么事儿都要尊重规则，即使没有法律条文约束，也要遵守哦！”
“什么意思啊？”
大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循蹈琢磨不出。
“周莫尔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遵守爱情法则，你们就应该幸福合体呀！”
在进化为哲学大师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大妖真是当之无愧的“扯精”！
“要我为你的逻辑上坟吗？”循蹈脑中的黑线光速穿梭。
“我就是看着着急！”低头寻思了半秒，又补充道，“任何不稳定因子，我来帮你搞定——”才注意到循蹈那边早已挂断。
年轻真好，能这么乐此不疲地做些自以为是的傻事，最后还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做得无不无聊、丢不丢脸！
若是热情开始走下坡路，到了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年月，策划完成一件意义不明的事情，是比回到家再出门更难的项目，因为“卸了妆不出门”、“洗了澡不出门”、“下雨了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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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安排科里的住院医师轮流常驻内镜中心，三个月为一周期，常驻期间，病房及门诊的工作暂停，工作时间全部安排在内镜室做胃肠镜检查及镜下手术，集中训练内镜操作技术。
没有夜班的三个月，初始真的很香，只是舒服不过三天，就识破了这伪装的好差事。内镜中心中午加班、下午加班，俨然探查人体的流水线。尤其是肠镜检查，七八个接连做下来，汗流浃背，除了一次性手术衣捂的，做肠镜也的确算体力活，太纤弱都干不了。
中午下班时间应是十二点，循蹈看了眼操作室墙上的挂钟，一点二十三。
解开一次性手术衣的带子，脱下，和摘掉的口罩卷成一团塞进医疗废物桶，正低头闻身上的洗手衣有没有汗味，门外护士叫她快点出来吃饭，两点又要开工呢！盒饭扒拉得迅速，还能偷个二十分钟的午睡时间，缓缓体力。
下午上班不久，主任和内镜中心护士长带着一行人，进到三号操作室，循蹈正在写上一个病人的检查报告。
抬头，怔住三秒。
护士长走在主任前一个身位，略落后于主任的是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他俩中间夹着一个三十多岁，朴素衣裤的寸头男子，其中一名警察上前一步，拆去男子交叉在下腹部双手上的遮挡物，露出了明晃晃的物件。
循蹈就是怔在这里，因为她看清了，那是一副手铐。
护士长示意，病人就是中间戴手铐的男子，在护士和警察的帮扶下，他被安置在检查床上，直到戴上口垫，他几乎没出过声。
主任说，该男子是医院对面南华派出所的一名嫌犯，羁押期间诉持续腹痛，被捕前有吞服大量异物史，具体情况不明，由于症状持续加重，经上级同意，送至合作医院诊治，也就是华医大附属医院。
急诊内外科会诊后，建议行胃镜检查。
“你来做，我在旁边。主要是探查，胃内异物不明，要谨慎、轻柔操作，避免医源性穿孔。”
患者不能麻醉，主任边和循蹈交代，边和其他人一起按住患者，防止他乱动。
这是极好的急诊胃镜锻炼机会，循蹈握稳镜身，向患者口中送去。她全神贯注盯着高清屏，这一刻，她不再想他手腕上的手铐，不再想他阴鸷的目光，她心中的鼓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集中”的凝神状态。
这种专注使她更静更稳，胃镜顺利地探入胃腔，食管及贲门处未见异常。
“停！”主任发出指令的同时，循蹈已终止了所有动作。
众人纷纷不由自主地向显示屏凑得更近一些，非胃腔粘膜占据了大部分视野。
经主任示意，循蹈更加小心翼翼地退镜、进镜，调节角度。
在胃镜前端光源器发出的强光下，胃腔里的物件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那是一根根黑色的条状物，上面似附着一圈圈的纹路。
第41章 41
注水冲了冲上面的食物残渣，终于能看出它的样子。
“是螺栓！”循蹈抢先发言。
“是，还带着螺母。大约四、五根。”主任补充道。
根据放大倍数推算，每根螺栓约小手指粗细，长度约五厘米，横亘在胃体及胃窦处，检查无法再继续，这种异物，无法通过胃镜取出。
循蹈默默收了镜，时间、地点、人物、主动被动、起因、经过、结果，心里嘀咕的几乎要沸腾，嘴巴却像糊上了封条。
此时此刻，对疑问的界限了然于胸，和医疗事务无直接干系的，再好奇也不该问。
“病史的情况，病人交代的也不是很清楚，我们的检查只能进行到这里了，胃里这些东西要动手术才能取出来，接下来转普外科吧！”主任和警察讲述着检查情况。
两个警察是南华派出所的民警，一个是中年人，处事老练，看见螺栓时的惊讶只是昙花一现；另一个看着颇年轻，应该是第一次见这阵仗，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震惊，被年长些的民警呼唤了几声后，才回过神，慌忙问需要他做什么。
“把门外的兄弟们叫进来，我们先带他回所里，你留下听从医生的安排，办好手续后再送他入院做手术。”
主任听闻，急忙制止，“还是安置在我们留观室吧，移动过程中若是造成穿孔，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向医务科汇报，尽快协调安排入住普外科。”
“也好，我向上级请示下。安子，你留在医生这儿，我安排其他人在留观室看守。”
年轻的小警察，声音洪亮，“收到！”
随后帮着护士推检查床，吞螺栓的病人依旧侧卧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护士已经摘掉了口垫，但除了干呕，仍未听到他发出其他的声音。
一个警察坐在留观室床边，一个坐在留观室门口，三号检查室的病人暂时分流到其他检查室。
循蹈在大厅工作台前等医务科协调的普外科会诊医生，和分诊护士、留观室刚走出来的护士凑到了一起。
“又粗又长又重又坚硬的螺栓，还带着螺母，怎么吞进去的呀？”一个护士还是难以置信。
“竟然没有刺穿食管，也没有胃穿孔！”循蹈附语，确实不可思议，还真是有命大的人！
“这很罕见吗？”
大家这才注意到被叫做安子的小警察，也在工作台前，他刚和留观室的同事们打过招呼，返回医生身旁，等候命令。
竖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饶有兴致，忍不住发问。
“非常！亲眼见到都不敢相信！”分诊护士一张夸张线条的脸，循蹈听到，翻了九十度的白眼，懒得再搭话。
“大概练了什么真气护体！”警察小哥哥憨憨地笑道。
“为什么要吞螺母啊？变态吗？自杀？还是被人逼的？哎哎哎，警察叔叔，他犯的什么罪啊？小小透露一点嘛！”
分诊护士见警察小哥哥也开会开玩笑，瞬间熟络起来，一股脑道出心中疑惑，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不妥当，但无人阻止，好奇心通通按捺不住。
“杀人嫌疑犯！”
小警察往小护士面前猛然一耸，故意压低声音呼出。小护士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伸手推开，用力过载，小警察没站稳，踉跄后退几步后，跌坐在沙发上。
循蹈旁观，刚怵了一秒，即刻又被蠢笑。
小警察有些尴尬，扶着沙发幽幽站起，嘴里还嘟囔着：“我说的是真的。”眼神偷偷瞥到循医生，也许是想透口气，她把口罩拉到下巴处。
“好漂亮的女医生！”安子脑中只剩这句话在上蹿下跳。
再看一眼，他感觉自己就要融化在那张甜美的笑容里，脑波短路，他收回眼神，不敢再望过去。
一眼惊艳，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这个词能和循蹈扯上关系，理应放在和隋妍身上才能服众。想来安子这“一瞥着迷”是应了那句“西施逐人眼，称心最相得”，是一种偏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