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蹈在屋内转悠了一圈，干净清爽，中央空调、家电厨具一应俱全，家具虽少却精致，餐桌餐椅、小沙发，还有两张床和办公升降桌，“这些都是你买的？还是公寓配的？”
“厨房、洗手间和清洗间的配置是本就带的，已经很全了，其他家具都是我买的。”
“其实我们在这儿吃饭就行，”循蹈拍拍开放式厨房中央的大理石岛台，“餐桌都省了。”
第五魏洛不禁嫌弃，“你是个女孩儿，有点居家的气质行吗？”
循蹈莞尔，心想，那你还是个男生呢，别那么讲究行吗？
“你需要什么，从我那里拿，早点休息。”
循蹈嗯嗯点着头，喝着魏洛为她倒好的果汁，“对了，我要付多少钱，告诉我，转给你。”掏出手机就要操作。
“有人把你一年的费用都给我了，还有富余，正好cover掉我车库的钱。”
“周莫尔？他干嘛替我付？你干嘛收？”循蹈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却仍嘴硬。
“这不是他应该的吗！再说也不算贵。”为了满足周莫尔的要求，第五魏洛几乎跑断腿，才找到合适的房源，他当然收得理直气壮。
“那他怎么不把你的也包了。”循蹈戏谑道。
魏洛垂下眉眼，一边嘴角微微牵动，似是在笑，“他让我给个总数，我只说了你的那份，他竟然也没多问。”很有引以为憾的模样，“不过你若是延期，估计就得自己付了。花这点钱，如果能令你改变主意，周莫尔也算赚到了。”
“什么改变主意？我本来也没有延期或长留的打算。”
“好吧！”魏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时间还长，慢慢看。
泡澡果然有效，循蹈已然昏昏欲睡，她擦干身体，便赤身裸体钻进被子里，坠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刚过六点，循蹈继续闭眼躺着，可是却睡意全无，她只好爬起来洗漱，穿上昨天的衣服，出门走走。
天空晴朗，但体感清凉，视线之内空无一人，她漫步在草坪之间的小径上，一种淡淡的泥土气息，混着清新的草木香包围着自己。循蹈舒展身体，微微仰着头深呼吸，似乎所有的压力都能由此释放。
此时此刻，她突然很想周莫尔，他总是很早起，晨光熹微就赶来给她送早餐，他一定很喜欢这份“地偏心自远”的自然与宁静，毕竟靖节先生的境界，世人还是很难达到。
走出小区，附近是大片的田野和一个天然湖，远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循蹈又走出百余米，好像是几头鹿，“生态真好！”她独自感叹。再转向另一边，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偌大的水鸟或在湖边觅食，或在空中滑翔。
循蹈静静伫立，直到有晨跑的人和她打招呼，才解了她的定身咒。
等她返回，魏洛已经起床，在准备早餐，“你的行李已经送过来了。”
“啊！这么早！挺快的嘛！”循蹈看到两个五彩缤纷的行李箱摆放在客厅角落里。
“出去逛了一圈？这边怎么样？”魏洛将早餐摆上桌，招呼她过来吃。
循蹈从洗手间出来，一脸阳光，“真不错，很舒服。”
“你今天休整一下，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再去报道吧。”
循蹈点头嗯着，已经开始享用美味的早餐。
传统观念中，能在全美综合排名第一的医院总部，就算不位于一线城市，也应该地处繁华都市，可它，偏偏就建在这偏僻遥远、人迹罕至，冬季极端寒冷的北部小城。
梅金医学中心占地极大，除了庞大的基础医疗、临床医疗及医学院建筑群，还有员工学习及休闲娱乐附属建筑群，除此之外，大量的配套设置，如酒店、餐馆、药店、医疗产品的厂家及商铺等，更是不胜枚举。
“这里许多建筑是以捐赠者命名的，比如Xundao Building。”第五魏洛在医院主建筑前，用手指点了几个远处的大楼，向循蹈介绍。
“哇呜！患者治好了病后回馈医院的？”
“应该是。你跟着老板出门诊，会有机会见到欧美政商界名人、中东王储、娱乐圈体育圈的明星之类的。”
医院里习惯将自己在临床上或实验室里的直接负责人叫做老板。
“阿拉伯王子？”循蹈咯咯笑起来。
“差不多吧！”
医院有两栋门诊楼，入职手续在其中一栋的顶楼办理，魏洛赶着开工，循蹈独自前往。
门诊大厅面积很大，落地的玻璃幕墙令这里明亮通透，内部装潢俨然星级酒店，精美雅致，显眼处摆放着钢琴，每层的候诊处温馨舒适，整座楼里没有人声喧哗，没有拥挤排队，少了医院惯有的紧张、压迫之感。
给循蹈办理手续的是位年纪稍长的白人女性，办了好一阵子，又修改了几次被循蹈一眼望见的错误，才最终完成，她为自己效率不高连连道歉，并非常有礼节的把循蹈送到电梯厅。
走廊上摆饰了许多不同种类的精美艺术品，她边示意给循蹈边解说，医学中心里有许多艺术品都是来自病人的感恩馈赠，在充满艺术感的建筑里，医生能更愉悦的工作，而病人也更容易被治愈。闲谈中，她神采飞扬，言语间满是自豪和喜爱。
循蹈的老板，Dr.Shah，一位四十多岁的儒雅男士，混血脸，是Gastroenterology and Hepatology Department（胃肠病和肝病部门）的Consultant（顾问医生）。
他自我介绍出生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市，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攻读生物学后，又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攻读医学博士，之后在几家知名的医院做过Resident（住院医生）、Fellow（专科医生），十年前来到梅金医学中心。
他人很幽默、亲切，总是希望和来自东方大国的女医生学点中文。循蹈赠送了一套浓浓中式美感的筷箸聊表拜师心意，他时常提起，和家人们一起学习如何使用，已经在一点点进步，希望以后去中国旅行，能派上大用场。然后又回赠给循蹈他最爱吃的柑橘干，味道很不错，香甜爽口。
访学的生活并不比上班时轻松。六点到医院，六点十五和主管医生一起查房，七点之前开始病例讨论或学术会议，学习医学文献和最新研究进展，八点钟跟着Dr.Shah出门诊，或到内镜室及手术室观摩，一般下午四、五点结束，之后循蹈常去图书馆查资料，复古的图书馆，庄重质朴，医疗文献应有尽有，极容易沉浸其中。更晚些，手术模拟室人少了，也去练练手。
老板是一天门诊、一天手术日的交替工作。
门诊，通常预约不超过十五个患者，每个患者诊治的时间都在半小时以上，有时病的事儿聊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聊家长里短，第一回合便不是熟人，胜似熟人；若再约第二回合，便真成了熟人；再往后，患者就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了。
内镜室和手术室，护士会提前泡好咖啡，播放医生喜欢的音乐。老板平均一天检查治疗大约十位患者，治疗过程各环节连接紧密，智能化极高。
循蹈跟在身后，无比羡慕老板这种享受其中的工作状态。怪不得听说医学中心有退休的医生曾感叹，这几十年没有工作过一天，因为每天上班都如消遣般快乐。在这里，医生是独立的个体，依靠个人能力和信誉来吸引患者。医生的知识和技能不断经受着考验，要么积极地学习进取，要么不胜其任而离开。
工作步入轨道，循蹈和第五魏洛两人都忙碌起来，科室不同，时间上不同步，循蹈常常独自一人来来去去。好在小区和医学中心都提供往返班车，而且公寓设施的任何问题，物业都会在接到电话后上门处理，她倒也能应付自如。
只是，除了节假日，魏洛会下厨做好吃的祭祭她的五脏庙，其余时间，她都吃得十分随意，想到了就吃两口，要不就塞点零食打发了。她见到本院的几个年轻医生，中午常常靠在更衣室里，一包饼干加一杯咖啡就解决了中午餐，她更不好意思正儿八经去吃饭了。
第57章 57
听到敲门声，周莫尔从沙发上醒来，恍惚地坐起身，“进来。”
谢助理拎着早餐推门而入，今早看到老板凌晨三点发来的信息，需要他带早餐到办公室，他就猜到周莫尔又整晚呆在公司。
“您今天不是要回汉市吗？十点的飞机。”
周莫尔嗯着，“我吃完早餐，你送我回家拿行李，然后去机场。”他进洗手间前，忽然抬头对着转身离开的谢助理，“你吃早餐了吗？”
谢助理转回身，“吃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
就在周莫尔狼吞虎咽时，大妖敲门进来，“周总，总部调过来的医学联络员今天过来，你要不要见一下？”
周莫尔咽下口中的食物，“哦，她的资料我看过了，也通过电话，你先好好安排下，我一会儿就要出发，等出差回来吧。”
“好。您要去哪里？”
“回总部。”
“创新药的项目？”
周莫尔点点头。
数年前由总部开启并主导的新项目，如今周蔺晨已将近半数工作交付给周莫尔，由此，他便整日汲汲忙忙、食不暇饱。
忙碌，可以化解许多矛盾，因为顾不上想。可一旦停下来，他才发现，难受的、烦恼的，思念的，没有任何变化。哪怕只是短暂的空闲，最好都不要有。
谢婧静，二十四岁，顶级学府，药物化学硕士。
跟在简历后面，是总部的评价：跟从导师进行过新药开发有关工作，具有改良新药开发和药物临床前开发经验，尤其是肿瘤靶向药物；具有优秀的查阅整理分析各类文献及数据的能力。可承担区域内医学部项目的执行和跟进，可支持KOL拜访，学术会议举办、项目方案制定等商务活动。
纤弱清丽、年轻有才，大妖看着电脑上的资料，对新人有了初印象。
公司的新产品要在华市所在的整个片区推广销售，对MSL（医学联络员）的需求是刚性的。不论是沟通和传递学术信息，还是收集Medical Insight（医学洞察），甚至Off-Label（超适应症）使用的信息，都需要这类人才在KOL和公司、产品间搭建桥梁。
因而总部派调专业的人员过来支持，若创新药上市，分公司也要组建自己的MSL团队才行。大妖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沉浸在工作规划中。
“你好，綦总。”
大妖抬起头，门没关，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孩出现在门口，清秀端庄。
“我是谢婧静，已经办完手续了。”
大妖露出职业笑容，起身把人让进房间。
寒暄了两句后，大妖切入正题，“作为医学联络员，如何和销售团队打配合，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认为MSL不是做产品的宣传销售工作。”她停顿了两秒，继续说道：“而是传递相关的医学知识，和目标人群沟通临床和科研讯息。我们必须要提升自己在客户心目中的专业水平，这样很多时候他们沟通的意愿也会比较高。”
大妖点点头。
“我一直密切关注最新的学术信息，以便于当我在沟通中探知到客户的学术观念时，可以通过最先进的信息流，尽可能的探寻出客户对产品的真实意愿，从而和团队计划下一步动作：反馈进行改进，亦或找到渠道来影响客户的观念。我想这些可能会给一些棘手的商务运作，带来成效。”
“有没有想过一些更具体的方案？”
面对大妖的提问，她很谨慎，思考了半分钟，“当然，我还在探索，例如针对药物使用提出更前瞻性的实验方案，以此和临床医生建立更紧密的联系。我一直在思索公司和客户能双赢的事情。”她打开严肃的面孔，眼神短暂的漂移后，微微笑语，“这需要积累。”
大妖直视着她，同样报以微笑，“这需要强大的洞察力。‘看不见的部分’决定了‘看得见的部分’。”
谢婧静频频点头，“是的，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才能赢得先机。”
面谈的后半段，针对目前的新产品和创新药项目，谢婧静提出的观点和针对当下调研的分析、思考及策略，虽然有些地方尚不成熟，但的确很用心，值得参考。
思维灵活，逻辑缜密，沟通表达能力也不容小觑，此人确实适合MSL的工作。初次见面，大妖对她印象不错。
“欢迎你的加入，希望你能给出好点子，支持好区域的销售团队。”
“谢谢綦总。”她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笑靥如花，“我刚进门的时候，觉得您高冷极了，可是聊下来，发现并不是这样，您真的很特别。”她稍稍犹豫，但很快又说道，“我以后叫您綦垚姐，可以吗？”
这类套近乎的方式，大妖从不受用，她愣了一瞬，“当然。”即刻又恢复了职业笑容。
只要用心把工作做好，你爱叫啥叫啥；若不上心，叫啥也没用，别怪特别的大妖找你的麻烦。这就是笑容背后的秘密。
今天张玑突然来公司，说是好久没见周莫尔，趁着有空闲过来看看。
“你来之前干嘛不先联系他？”大妖没好气地质问，“我可没义务替他管你的饭。”
“他手机关机呀！”
周莫尔出差，张玑跑了个空，不甘心，又晃悠到大妖处，很幸运，她还在，而且正要去吃午饭，前者哪能善罢甘休，这顿饭，必须找个好地方蹭。
大妖虽然嘴硬，但一刻钟之内，两人还是坐在了公司附近的日料店里。
“妖姐，能点贵的不？”
“废话，随便点！”
两人凑在一起，八卦的事说得停不下来。
“周莫尔最近咋样？忙得像个陀螺似的。”
菜过五味，张玑才想起关心今天原本的主人公。
“生理上好像还行，心理上可能有点问题。”大妖不假思索道出自己的担心。
她有时主动和周莫尔提及循蹈的近况，他只是听，却总是一言不发。问有关循蹈的事，他也从来不答。
张玑嫌大妖瞎操心，循蹈如何，周莫尔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就算他自己不问，兄弟几个只要联系第五魏洛，不想聊都会聊到，大家自然也会把话传进周莫尔耳朵里。
“你确定？你们几个好友里，只有你才那么八婆吧！”
“周莫尔是迷茫，懂吗？没想好！你别总是和他提有的没的！”张玑在反击大妖方面，从不示弱。
“狗屁！你懂个屁！”大妖摇着手掌，扇出些妖风降降火，“以后周总不在，你少来公司蹭饭。”
“我哪知道他又不在，这一天天窜天猴似的，他一个人扛了你们全公司的KPI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