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蹈奉上暖融融的笑，带着理解和友善。
“哪像你那么幸运，有极品周莫尔，我可是看在眼里，应该不止是大学，他应该在你们中学时就喜欢你了。真没想到，他能守着你这么多年；更没想到你们才在一起，你就能狠心撇下他，一个人跑这么远。你真的不担心啊？”
“是我的，就跑不掉；不是我的，求着、守着也没用。”听着像嘴硬，却是循蹈心中的真实写照。
小妖轻叹一声，“你踏实就好！两情相悦多不容易呀！好好珍惜！”
真的踏实吗？这个问题在循蹈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屏蔽掉，多思无益，有时候自己的想象往往比事情的后果更可怕。当下的每一刻，她都不想在忧思中度过。如今和周莫尔成这般，也非她所愿。终归是：任凭他怎么想、怎么做，她自然不会先辜负他。
到了后半夜，讲到口干舌燥，神思几乎游离。也不知结束在哪句话上，两个人东倒西歪的双双睡去。
第五魏洛和金雨这屋也人声鼎沸，其实主要是金雨，他像是要锻炼中文，嘚嘚个没完没了，然后还嫌魏洛太冷淡。
“我平时话就不多，但我喜欢听你讲。”第五魏洛解释道，语气很温润。
“你和循蹈是男女朋友吗？”
八卦无处不在。
“不是，她有男朋友。”
不等金雨继续，第五魏洛再度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是学霸型的高精尖人才。”
金雨乐起来，“是优秀，但也没有那么优秀，其实医学院并非高中优秀毕业生的首选。很多才华横溢、IQEQ极高的学生都不大会选择学医之路。”他中间短暂停顿了几次，慢吞吞的，终于把这句话说完整了。
这还真有些颠覆第五魏洛对美国医学生原本的认知。
“我们入学的申请表格，‘为什么要当医生’一栏，很重要，慎重填写。医生德行和才能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金雨认真起来，同刚才判若两人。
第五魏洛想到“中国外科之父”裘法祖老先生有言：医术不论高低，医德是最重要的，医生在技术上有高低之分，但在医德上必须是高尚的，“中国古代就有‘心不近佛者，断不可作医’，和你讲的差不多道理。”
古今中外而皆准。
“你们的古语，还有——诗，听起来，特别的——悦耳！”
第五魏洛觉得金雨这个人真的挺可爱。
第61章 61
昨晚天黑后寒风呼啸，暴雪肆意，小妖和金雨很欣喜，晚饭后溜出去，还来不及在阳台上转个圈儿，就被刺骨的寒冷无情地赶回屋内。
今早起来，雪已经停了，厚厚的积雪镶着晶莹奇巧的冰艺覆盖了大半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纯净剔透。平时就人烟稀少，如今在大雪的笼罩下，生灵们更加消失了踪迹，走出大门，一片静谧。
“我们还在地球上吗？”
小妖怀疑着眼前的美景，却转头看到身后穿得圆滚滚的众人，似一只只憨态可掬的狗熊在雪地里挣扎前行，不禁大笑。一股冷空气窜入气管，咳又咳不出，差点噎个半死。
上午去SCHEELS买冰钓装备，照着杨哥给的清单采购，省心省力。金雨对钓鱼兴趣不大，但他仍热衷于逛SCHEELS，流连在打猎装备区，一排排惟妙惟肖的猛兽标本下，不肯离开。商场出来，偌大的露天停车场车不多，人影也不见几个，显得很空旷，罗城很小，踏着积雪也无处可去。
“能带我去你们医学中心看看吗？”
小妖平时都在实验室做科研，临床去的少，而且全美排名第一的医院，怎能不参观下！金雨就不同了，他宁愿留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和第五魏洛聊天，也不肯把大好的休假时光花在医院之旅上，只是恳求她们早点返回，他怕魏洛又让他上演“独角戏”。
医学中心建筑群之间有空中走廊或地下走廊连接，四通八达，全程设有空调和无障碍设施，人们完全不必受到室外恶劣天气的影响。小妖和循蹈相携着向胃肠病部门办公区走去，有些距离，两人边走边聊。
“在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我们部门的Chair很帅！”
小妖哈哈大笑，“这个可以有，帅老头吧！还有啥？”
循蹈酝酿了半秒，眉飞色舞，“还有部门里的胃肠病专家，Farrugia教授，竟然是梅金医学中心的总裁兼CEO。”
“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并没有！”循蹈嘿嘿笑着，“一个专业的嘛，无效嘚瑟一下！”
“有点正经的没？”
循蹈缓缓收起玩笑脸，微微晃着脑袋，“这边早癌的发现率真得挺高。”
检查出一例早癌，在一定意义上是救了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感受很深。
“和你在国内差距明显吗？”
循蹈抿着嘴，轻轻点头，“我倒是没有认真统计过，就日常感受吧，主要是人群筛查的接受度高，医生分配给患者的时间也充足，而且检查新方法运用得好。”已经默默总结了许多，不假思索便能道出。
“早癌检出率不高的因素太多了，医生患者任一方不努力，都白搭。”
小妖说得没错，但循蹈的重点是，“在这里医生想检出早癌的欲望很强！”
“有着地位财富的助推，站在造福人类的高度，责任感和动力自然不一样。”小妖呆得久，看得透彻，言辞也犀利。
循蹈打了两杯咖啡，两人坐在科室的用餐区小憩。
“这边医院里使用一次性耗材太豪了，口罩、帽子、手套换的我眼都花了，所有手术巾、洗手衣、手术衣质感很好诶，但都是一次性的，很多可以消毒再利用的工具，也都是用一次就直接扔掉。”
小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刚到这边的实验室，看到他们试剂啊、试管啊，用一次顺手就扔掉了，眼都不眨一下，我心疼死了。”双手在太阳穴上反复揉按，这是她近几年惯常的动作，“反正我直到现在都还不大习惯，每次丢完感觉都要哆嗦一下。”
循蹈筋着鼻头，轻啜一口咖啡，“太浪费了，真是没必要。”
Dr. Bailey走进来，接了一杯冰可乐，循蹈招呼他坐过来。
刚刚介绍完小妖，Bailey身上的寻呼机就开始哔哔作响，他拿出看了一眼，无奈一摊手，匆匆告辞，奔赴“战场”。
循蹈挤弄着鼻唇，“他是我们这儿的Chief Resident，忙到炸，你看他瘦的。”
小妖视线还停在他离开的方向，“名副其实的‘高白瘦’。”她站起来，双手捏着自己腰间“爱的把手”，“我咋就瘦不下来呢？”
“我在医院呆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吃东西。”循蹈盯着小妖扭动的腰肢苦笑，“只要我准备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他，他都在忙；我吃完饭见到他，他还在忙。身上带的那个玩意儿一天到晚地叫，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东西！”
“怪不得！”小妖心领神会，“我敢说我们部门所有的人都见过我胡吃海塞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找到我的地方，就是餐厅。”
循蹈不由自主活动自己的身体，还好还好，挺轻盈的。
明州冰钓盛行，每年都会有奖金丰厚、场面震撼的万人冰钓比赛。伍兹湖和米勒湖是明州最大的两个冰钓枢纽中心，但实际上整个州随处都有活跃的冰钓点。
每年冬天，成千上万的渔屋就建在冰冻的湖面上，四面八方的冰钓爱好者聚集在这里，围着暖炉顶着寒风，享受钻冰钓鱼的无穷乐趣。
苏必利尔湖，被加拿大安大略省与美国明尼苏达州、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所环绕，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淡水湖，各种鳟鱼和鲑鱼的栖息在此，冬季经常结冰。杨哥这次带着他们几个新手沿着苏必利尔湖湖岸线体验湖岸冰钓，冬季靠近岸边聚集着硬头鳟和虹鳟鱼，易于捕获，冬天的鱼进食少，肉质鲜美，是很好的赏味时节。
穿上冰钓夹克，脖子上挂着冰镐，循蹈和小妖因为没穿防滑钉鞋，几乎摔得屁股开花，太阳升起到落下，杨哥和第五魏洛收获颇丰。经此一遭，大家竟发现了金雨的热心，而且还会照顾人，十分细心周到。以致这一天，这个名字，不停在空中回响。
尽管深谙需保持身体温暖对抗严寒，尽管不停走动、蹦跶，尽管喝了热水、吃了热食，循蹈还是在瑟瑟发抖中渐渐冻僵。坐在返程的车上，她觉得四肢无力，周身开始刺痛，看来自己还是被零下三十度的低温打败了。
“太冷了，我冻得全身都麻木了。”金雨搓着手、呵着气，指着能让自己暖和一点。
车上的空调集中马力烘着车里一群冰团子，杨哥体力最好，除了脸蛋、鼻尖红扑扑的像涂了胭脂，身上似乎还在冒着热气，精神仍旧十分抖擞。其余几人，除了第五魏洛，都偃旗息鼓歪于车后座，默默蓄积能量升温中。
“循蹈，你没事吧？”
第五魏洛回头询问，下午时他就发现循蹈沉闷了许多，问她又说好着呢，况且有金雨马不停蹄地为两位女士服务，他也就没再多管。现在看来，她身体应该已经极度不舒服了，才会让这个活泼的女子萎靡不振。
“她一定被冻坏了。”金雨抢答后转向循蹈，“你太瘦了，不抗冻。”
“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循蹈笑眯眯地答道。
“循蹈，你要是和她一样。”金雨拍拍身边小妖的大腿，“囤积些脂肪，就不会这么怕冷了。”
“我一整天都在想，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眼前忽然出现一眼热气腾腾的温泉。”小妖在暴揍金雨，循蹈边看热闹边继续诉说畅想，仿佛已沉浸其中，“我说什么都要一头扎进去。”
第五魏洛递过一包巧克力，“温泉就别想了，回去你可以泡泡浴缸。”
车内温度已经升高，杨哥脱掉外衣，驾驶着车辆悠哉地徜徉在冰雪天地间，“下次要在冰钓度假村提前预定冰钓套餐，可以坐在有恒温器加热的渔屋里，喝点酒、打打牌，还配有厨具，钓烹吃一条龙。不能让女孩子们遭罪了。”
“杨哥，有这好地方，怎么不早说？”金雨很感兴趣，头探上前追着杨哥问。
“我平时也不去！一时没想到。”杨哥咧着嘴嘿嘿笑，“我是真钓鱼，你们呀，是真享乐。”
循蹈想到寒风像刀子一样划过她的脸，不禁又裹了裹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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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莫尔请华市分公司员工聚餐，分部业绩出色，公司最新研发的抗肿瘤药III期临床试验进展顺利，若疗效显著，有可能提前获批上市。周莫尔好兴致，杯酒言欢，总部下达的任务可不轻，一顿操作猛如虎，竟次次提前完成，父亲上午还打电话过来，不吝辞藻褒奖了儿子，更让周莫尔心中一块石头减了减重。
大妖和谢婧静出差回来，在路上火急火燎，赶到餐厅时，已酒过三巡。
周莫尔明显喝得有点多，他坐在餐位上，手扶于桌前，尽量端正身体，闭紧嘴，均匀鼻息。每次上头，他都这样掩饰，也是强迫自己要克制言行。但眼神迷离却不易隐藏。
席间仍觥筹交错，还有人不断来敬酒，大妖过来挡了挡，吩咐谢助理先送周总回去。
“綦垚姐，我去帮下谢助理。”
“你？不用了吧！哎——”大妖话音未落，谢婧静已奔出门去。
老项年底就要回总部了，免不了和他多喝几杯；中干们给予大妖大力支持，必须多喝几杯；兄弟姐妹们都有合作帮衬，更要多喝几杯；大妖把饭局撑到底，体贴地欢送了众人，皆大欢喜。
她打给谢助理，得知周莫尔并未回家，而是回了公司，言语中他们应该是没和谢婧静在一起，大妖站在街边犹豫了一阵，还是打车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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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Chair：这里指临床专科主席、负责人。
Chief Resident：这里指住院总医师。
第62章 62
谢助理扶周莫尔躺在沙发上，后者皱着眉，睁大朦胧的眼睛，“你回去吧，我没事，放点水在这儿。”他伸手指了指身旁的桌子。
“周总，我还是留在这儿陪你吧。”
周莫尔撑起身，斜眼看他，故作嫌弃，“回去，睡觉，明天不用上班啊！”
谢助理摆好纯净水、纸巾、毛巾，蹑手蹑脚出了门。
周莫尔跌跌撞撞奔向洗手间，呕完，感觉好一些，他暗暗苦笑，和客户都没喝成这样过。顺着原路他又七摇八晃地摔进沙发，探手取了瓶水，打开，狂饮一气，便昏昏睡去。
门被轻轻打开，谢婧静向里环视一圈，斜身溜进屋内。
周莫尔沉沉地睡着，纯净水瓶打翻在地，瓶里水已剩不多，只洒出来一点。她简单地整理下后，立于沙发旁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庞微微泛红，衬得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
她入神地凝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情不自禁，她压抑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渴望，努力把目光从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上挪开。
他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似乎有薄薄的汗透过衬衫，她好像想起什么，匆匆忙忙离开，不大会儿，又健步如飞赶回来，手里拿着一张毯子。
她半跪在地上，尽可能轻柔地将毯子盖在他身上，离得近时，他呼出的酒气和热气，仿佛俘虏了她的意识，手指划过他的皮肤时，她被催化般心防裂解，巨大的能量传递到神经末梢，触醒了周莫尔。
他睁开眼，迟钝了半晌才看清眼前人，迷迷糊糊吞吐道：“婧静，你怎么在这儿？”
他缓缓撑坐起来，谢婧静伸手扶他，他握住她的手腕，向上用力，握得很紧，谢婧静脸上一阵发热。
敲门声传来，不等屋内反应，门被推开，大妖微怔在门口，继而用最平和的语气唤谢婧静出来。
谢婧静看了看大妖，她神色无异，但却给人惊涛骇浪即将登陆的气势，她又转回望着周莫尔。
他扬了扬头，恍惚轻语：“去吧！”
周莫尔就这样赶她出去，她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平复着心中的慌乱，她姗姗而出。在门口，和大妖电光石火的眼神交错，突然就令她下了决心，她安定下来，开始酝酿埋藏心中已久的话。
“綦垚姐，什么事？”
“到我办公室说。”
一路无话，进到屋内，大妖关上门，谢婧静似乎也不再着急，而是静等着她出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