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他叹着气，和大妖一起钻进电梯，“我们都要劝劝周莫尔，别那么拼，伤身啊，太伤身了！”
电梯门即将合拢，传来他用粤语模仿《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里周星驰的经典台词：“何必呢！”
办公室里，销售王信正和大妖汇报着最近的一些进展，顺便拼一拼，以期套到些需求支持。虽然“妖总”粘上毛比猴都精，但新药的市场反响不错，她心情美丽，也许就大笔一挥，批了。
“王信，我发现你最近和医生的互动不错呀，拜访不再是蜻蜓点水，不仅时长感人，干货也有了！”
王信嘿嘿一笑，大妖火眼金睛，他不敢居功，“是新来的谢婧静，有点本事。”
“她最近跟你一起见医生？”
“嗯，刚开始我不乐意有人跟着，本来和专家们交流就不易，怕万一她指手画脚，再耽误了我的事儿。”
王信是大妖来公司后新招的销售，在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下，住着一个风趣的话痨。大妖一下就相中这特质，招于麾下，用心培养。
“然后呢？”大妖不耐烦。
“然后发现妹子那么美，跟着就跟着呗，吃亏也认了。”
大妖平时和他们打得火热，且年轻漂亮，又是段子高手，故而下属都和她没啥距离。在闲话上，随便说，释放个性她最欢喜。然兹事体大，若出岔子、打哈哈，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所以下属们都是轻重缓急、本末先后的规划高手。
大妖憋住笑，一脸嫌弃，“说重点！我没空在这儿跟你磨牙。”
“没办法，我只关心生存期延长时间、和竞品之间的比较等等一些关键的数据，客户问到不良反应这些，我大都敷衍过去。”一秒进入状态。
“理解，趋利性人设演得很好！”大妖暗示这只是工作惯性而已，在她心里这并非他的本色。
王信脑中现出谢婧静和他在医院外的争执。她满脸不解，甚至带着些质问，“王信，专家为什么反复问不良反应，因为专家知道，使用分子靶向药物，就一定要做毒性管理。但他提出疑问，你为什么说的那么敷衍呢？”
“这不就一贯的套路吗！主任就那么一问，我们就那么一答。”话虽然说的不屑，但自己语气是真诚的。
但她仍不依不饶，“他能细致地问到推荐剂量接近其剂量限制性毒性的安全性；呼吸系统及循环系统并发症的可逆性。”言语间歇，她摊开双手，摆出你看吧的模样，“这就说明他在关心这些问题，我们应该要摆出具体数据，详细告之。”
“不能太官方了，谁有工夫听你叨叨。”自己以一副江湖老手的模样开导她，但完全被无视。
如今回味起来，王信发现竟挺有意思，先和大妖简述了开端。
“她后来再和我去，显然准备很充分，从我们产品作用的通路到其他通路的安全性讲起，说到实验组和对照组发生不良反应的概率，具体到发生的人群、发生的原因，和我们产品的相关性有多少，处理后的恢复情况……”王信掰着手指历数过来。
第58章 58
大妖挑着眉，发出哇呜声，急着听他如何感悟。
“我一开始觉得主任哪有时间听她说这些，结果没想到主任很感兴趣。之后我们又多次去拜访，提供了许多数据，主任都很上心，花了很多时间和我们讨论。”
“看来，详尽专业的沟通才是最有效的敲门砖啊！” 大妖意味深长，目光卷舒，“看看能不能更进一步？”能领会的自然轻易就懂得了。
“是，之前段位太低，所以抢不来客户的时间。想合作些项目，都无从下手啊。”男子无邪的脸庞，半边浮起狡黠的笑容。
大妖很乐见他的坦诚，有了自我认知，相信很快就有自我进化。她打开上层抽屉，探手取出一瓶香水，递给王信，“别人送了瓶香水，我觉得特适合你，别嫌弃，拿去美吧！”
“谢了，妖姐！”
王信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哎，等等。”
“还有啥吩咐？”
“管好你自己啊，别轻率地吃窝边草。”
两员能士，正向的情感倒还罢了，绝不能出负面态度影响工作，大妖要避免收拾这种烂摊子。
王信一脸坏笑，眼睛忽然冒出许多星星，“知道了，我尽量。”
谢婧静算是那种喜欢和领导交流的员工，自从到了公司，往大妖办公室进得谈不上密，但还是比较勤的。她想法很多，人也很积极、热情，我行我素，并不热衷于职场厚黑学，在大妖和一班同事看来，是个不错的同志。
“婧静，这一阵子忙坏了吧！工作做得不错。”
谢婧静将楼下打包的咖啡放在大妖办公桌上，“这几日在研究竞品，做用户画像。”
“你不喝？”大妖看她两手空空。
“今天胃有些不舒服。”
“什么情况？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大妖关切道。
“昨晚吃得太辣了，没事，我已经吃过胃药了。”
“行吧，那再观察下。我好朋友就是消化科医生，你有啥需要及时和我讲。”
谢婧静嗯着，“谢谢綦垚姐，您放心吧！”
大妖喝了口咖啡，春风拂面，“最近听到很多赞许你的声音，能在杂乱无章的反馈中提炼出好点子，而且促发的策略很有效。功夫没白费哦！”
“能帮到销售团队，真挺有成就感的。”谢婧静弹润的脸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产品上市前销售团队已经向客户沟通过惠及患者的核心信息；上市后针对客户在现实场景中遇到的药效问题、安全性问题，能及时得到我们的专业互动，他们自然对产品就更有信心。”
大妖在办公室里踱步思索，“可以把事情做得再细一些，多找到些我们能使劲的地方。”
“若是能发掘新的适应症，可以定位更多的目标KOL。”
大妖点头，“多和研发交流。”她看看表，上午要去政府办事，差不多要出发了。
谢婧静离开时，大妖不忘嘱咐她今天不要上班了，回家休息，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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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做ESD（内镜下黏膜剥离术）的病人，有点特殊，Dr.Shah在门诊接诊他时，循蹈就发现了，是个极难沟通的中年男人，焦虑、胆怯。
他之前因结肠腺瘤在其他地方就诊，做过内镜下切除治疗，过程中出现了并发症，虽然最终治愈，但仍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这次听说又要做类似的手术，心理压力极重。
肠镜检查，发现直肠隆起，病理及免疫组化的检查确认：直肠类癌。这是一种神经内分泌肿瘤。由于病人的肿瘤直径小于一公分，且病变局限于黏膜下层，无淋巴结转移，所以Dr.Shah选择ESD作为治疗方案，术式与上次不同。
但在病人看来，都是将肠镜通过□□伸入肠道，把病变切下来，貌似与上次没什么差异，而且此次手术可能出现的并发症，比上次还要多。他接受不了，却又不得不接受，这是必须治疗的病症，自己总不能因为害怕，就选择等死吧，但面对治疗，他又极其犹豫。
车轱辘状态，转了又转。
病床前，Dr.Shah 拿着一些资料，在病人面前晃了晃，“你之前的病历我认真看过了，当时病变的位置在结肠的转折处，而且是广基低平的形态，本就是镜下切除难点，圈套器和肠壁间的关系、电凝的功率及时间掌握，也是造成并发症的因素。我认为这次的治疗是不同的，完全可以避免上述的这些危险因素。”他目光柔和，言语坚定。
“这次比上次的病更严重，也是用更难的技术。”病人仍重复之前说过的话，五官却难得的舒展开，彷徨的目光不见了踪影，似乎在努力接受外界的讯息。
“这次我会更加细致的操作，你在手术台上好好睡一觉，做个香甜的梦，其他的都交给我们。” Dr.Shah微笑着，拍拍病人的肩膀，“给我们个机会治好你的疾病，好吗？”
病人终于有所触动，“你这么说，我很感激，但我知道，这是手术，手术就是会有风险。”
Dr.Shah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挪开了一瞬，又重新凝视着他，笑容愈加温和。
循蹈猜Dr.Shah是懂心理学的，他在等一句他想听到的话，并且他认为他能等到，所以并不急着张口。
不出所料，病人脸上难得漾出上扬的波纹，“但是我选择相信你，你让我有勇气来面对这些该死的事情。”
手术当天，循蹈等在一旁观摩，病人躺在治疗床上，情绪紧张，血压不安分的向上跳，护士的安抚并没有令他平复。Dr.Shah穿操作服前，先来到床边，他握住那双有些冰冷的手，一直握着，“请你放心，你一定会受到最好的照顾，相信我们！”病人颔首，眼眶渐渐充盈。
心电监护：生命体征平稳。麻醉顺利。手术过程顺利。病人苏醒。
Dr.Shah 捧着他的保温杯，踱到医生办公室，循蹈刚刚观摩完一台EUS（超声内镜）下胰腺穿刺的手术返回，正在电脑上查看病历。
“Dr.Xun，你看看这个。”他将手机递到循蹈眼前。
每日在医院见到他，手中都捧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保温杯，相当爱不释手，说是高科技产品，能保持最适宜的咖啡入口温度。不过在循蹈眼里，此杯外观和国内散步遛弯儿的大爷们捧得杯子相差无几，曾好奇搜索了一下，看到近三百美金的售价，不禁嘿嘿呆笑：杯不可貌相。
手机上的视频，是一款不停变换图案的沙画桌，桌面透明，底下一层镶嵌，铺满了薄薄的细沙，一个小钢珠在上面匀速游荡，其轨迹逐渐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仿佛神秘的麦田怪圈。
“我在布置新房子，我太太爱上了这款桌子，设计者曾经是位医生。” Dr.Shah似乎很满意循蹈投来的小惊讶目光，他指着屏幕，“通上电，小球的运动就永无止境，形成的图案也是千变万化。”
循蹈继续目不转睛盯着目标球，“很有创意，非常神奇。”她未见过这样的家具。
渐渐地，她竟有了困意，这张桌子还有催眠的功效！循蹈更加喜欢了。
将手机还给老板，“你太太真有眼光。”
Dr.Shah扬起眉，“谢谢！对了，我父亲生病了，明天开始，我要休假两周，你可以自行安排。”
循蹈点头答好，询问老板是否要回洛杉矶，因为之前听他说过，他出生在洛杉矶，父母仍旧生活在那里。
“是的，我要去个暖和些的地方了。”最近罗城已经开始有冬天的迹象，气温下降得很明显，似乎很快就要迎来雪季了。
“真好，你父亲怎么样？坐飞机过去需要多长时间？”老板并没有离开办公区，循蹈继续关切道。
“不算严重，但我还是要去探望下，这次我不坐飞机。”
“自己开车吗？这里到洛杉矶还是挺远的吧！”
“不不不，我也不自驾，我坐长途巴士回去，这样路上我可以休息或娱乐，很舒服，很方便的。”
他继续闲聊，自己最喜欢长途巴士出行，一路上可以睡睡觉，还能做些需要完成的工作或喜欢的消遣，而且搭乘的地方都在城市中心，不像机场总是那么偏远。
闻君一席话，有一瞬，循蹈感觉自己和老板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然而很快，她觉察出他们之间存在着的——金钱以外的差距。
他只依循着自己的喜好，过他认为称心舒服的日子，并不曾用金钱、特权来衡量，更不由他人来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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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经理办公室，大妖和周莫尔谈完工作。
“总部调来的谢婧静，我觉得不错，专业性很强，头脑也灵活，日后你有需要医疗支持的场合，可以考虑带上她。”
在大妖这里的考察期顺利通过，谢婧静被安排配合周总出席重要医疗客户的交流或学术活动，当然，是在周总需要的情况下。
谢婧静欢欣雀跃，终于有机会和话题太子一起共事，她盼望了好久，总算如愿以偿。
第59章 59
第一次学术支持，是和华医大实验室的教授会面，了解合作的科研项目进展，同去的除了周莫尔，还有总部派来的项总。
她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做足了准备。所以周莫尔一眼便望见她顶着的两只熊猫眼。
“昨晚没睡好？”
谢婧静懊悔不已，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莫尔展颜，“别紧张，熟悉了就好了。”
车上，她和周莫尔坐在后排，谢助理开车，项总坐在副驾驶。她不作声，安静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车子平稳地跑在路上，她悄悄侧脸，余光中周莫尔正在看手机，好像是浏览邮件、文档之类的东西。
真帅！这两个字在脑中不断重复，排着队，首尾相接。除此之外，充满智慧的大脑变得贫乏不堪，再也跳不出其他辞藻。
他能察觉到我在偷看他吗？他怎么都不看过来？直到项总回头问她问题，她才回过神，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恢复如常。
谢婧静偷偷笑自己，胆儿也太肥了，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努力工作，好好表现，别作成一锤子买卖，没有下回了。
路上有点堵，周莫尔不再看手机，开始和项总聊天，并非正经八百的话题，只是围绕今天见面的教授和科研项目的一些闲话。项总说话间又拉上谢婧静一起。
她渐渐自在起来，她所见过的那个冷静成熟的周总，摇身一变为谈笑风生的周莫尔，她的视线舍不得离开。
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放下伪装，皆大欢喜。到了目的地，谢婧静已能神态自若，侃侃而谈。
四个小时。
今天的交流打破了既往的时长记录。从科研楼出来，三人站在门口等谢助理把车开过来。
“周总，您是我见过非医学出身谈论医学学术最自信的人。”
“婧静，有前途，这话说得没毛病。”老项散发出慈爱的光芒，拍拍周莫尔，“很受用吧？”
“贻笑大方了。”周莫尔笑着看向谢婧静，后者竟有了如沐温泉之感。
“我还第一次见教授这么滔滔不绝，倾囊相授。”说完他又看向点着头的老项，“婧静和教授是同道人，所以懂彼此的点。”
谢婧静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介绍了自己后，周莫尔说：“你好，谢婧静。”
“您以后叫我婧静就可以了，同事们都这么叫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