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
声音是那么高兴,一回头,就看到林昊跑过来,将我抱起转了两圈,然后跳上桌子宣布拿到了融资。
他笑起来总是那么灿烂,叫我都忍不住跟着笑出来。
神呐,请让林昊一直开心吧,什么难过的事情都不要追上他。
然而脸却僵得没有办法笑,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林昊!我想喊着,脸似乎被什么紧紧按住,皮都快从脸上扯下来。
整个人被那个东西拖出了那份快乐的环境,拖着从黑暗的裂缝中坠入另一片黑暗中,周边越来越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电话铃声响起,我一下惊醒。
周围太黑,夜色的凉意叫人打了个冷战。
我拿着手机跑出去接的电话。
电话是梁家大姐打来的,说梁父情况又恶化了,还有三个小时就要进手术室,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真是太突然了,却也松了口气,是不是就不用见那位老人了。
我出言宽慰,便听梁家大姐说,“父亲希望能见你一面。”
其实苏芮化成灰,梁父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实在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在生命垂危之时浪费宝贵的时间。
这个点,他更应该和家人们交代后事。
这些问题梁父都不会回答,这个孱弱的老人依然是保持着体面模样,穿着干净的衬衫,不像是重病的。
“梁先生好。”我能站多远就离得有多远。
“你来了。”他出声的只有气声,拍了拍床头的位置示意坐下。
我看了眼梁家大姐,见那眸子满是恳求,还是过去坐下。
一走进,浓浓的药味就冲入大脑,这个味道太过熟悉,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当初父亲即将去世,也是如此气息。
看来祸害遗千年,也不一定是真话。
“您还好么?”我主动开了口。
“不太好。”梁先生抬眼,那双眼睛依然是看穿人心的模样,并不见浑浊,他挂上无力的笑,问了一个很礼貌的问题,“我可以摸摸你的眼睛么。”
梁父说过我的眼睛和梁五母亲的眼睛很像,我不觉得这个老男人会深情如此,只是对将死之人,终究叫人不忍,便还是俯下身子,任他抬手摸着眼睛。
老人家的手没有什么力量,冰冰凉凉,摸在眼睛上如同刀片。
我心里发毛,猜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想着快把1个小时候熬过去。
梁父摸完了眼睛,道了谢谢,别的什么都没说,让梁家大姐叫梁五和律师进来。
进来的有四五个人,梁五我认识,他并不意外我在,还主动站在我身旁。
另一个认识的看到我就意外了,就是西装革履的韩一诺。
真是哪里都有这家伙。
只见他掩饰住意外,公事公办地打开遗嘱文件,交给前面年长的律师宣读。
遗嘱的内容叫人震惊,以至于韩一诺都怀疑我是梁家的私生女。
要不然,梁父怎么会把那么多财产给一个不相关的人。
那部分财产主要是两部分,一部分是梁五的母亲那部分的财产,另一部分则是些虚名。
如果一定要用词形容当下心情,那就是飞来横祸。
“遗嘱我不会签字,也不会接收。”这点我明确表态。
然而梁父已经被一群医生拥着推入手术室,而梁五和梁家大姐都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梁家大姐一脸疲惫,说的话却是坚定,“父亲给了你,自然有他的打算,你可以当做是梁家对你的补偿。”
她双眸发红,要跟去手术室那边,并没有余力与我争什么,与助理说了些事情,拉着一直看我的梁五一同去手术室。
这件事只好问问韩一诺怎么解决。
“梁家兄妹都没提出异议,只怕不一定能转回去,毕竟梁老先生立遗嘱时候,很清醒。”韩一诺很大方地提议,“也可以捐出去,佣金我少收一些,当然,财产托管这一块,我也很乐意帮忙,咱们这么熟,佣金八折。”
我怀疑韩一诺眼前看人就是看一座金山,“你怎么不去抢钱呢?”
“抢钱犯法,捞钱不会。”
所以他能和老陈做朋友不是没有原因。
因为韩一诺的律师所都是梁家入的股,利益纠葛,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梁家作对,见我这么坚持,便正色下来,将其中利害免费讲了一通,建议等梁父那边情况确定后再去做遗产转让。
“梁家家大业大,你这点东西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要是为这种事闹得两边过度不愉快,反倒是得不偿失。”
他说的都对,毕竟他不知道我和梁家的纠葛。
这个热爱捞钱的律师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离婚日,道了恭喜,即将开启新生活。
新生活或许会有,只是没有那么令人期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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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单独写个小番外的人吧,主线稿子没了啊哈哈哈哈
朋友
往年尚家是没有什么中秋晚会的,对于打工人而言,办个晚会不如提前半天放假,对于财务核算而言,这种行为属于内耗。
不过今年有签代言人和KOL,这样的晚会就很有宣传效果,钱自然花的也就值了。
晚会女主持人是刘芸,她自称是被临时抓来顶上的,晚礼服穿的都是西装牛仔裤,说话很脱口秀,不过效果很符合尚家尿性。
开场首唱的是梁五,台下一阵阵尖叫,他虽然依旧光鲜亮丽的人样,眼下的青黑却是明显。
外面还没有关于梁老先生如何的传言,不过能猜出情况不好。
后面节目歌舞小品脱口秀都有,可见尚家人才济济。
我并没有参与这些晚会彩排,只是跟着林昊上去做一下开场便下来,而公司晚会也不是什么吃喝玩乐,总有一部分时间要去做业务汇报和商业洗脑——啊呸,是公司文化宣传。
当下离开了尚家,业务上的事我并不感兴趣,便想提前离席,出去透透气,等结束时候再过来露脸。
“要陪你么?”
“想一个人走走。”
“你还没吃东西,先垫上一口,”林昊从包里取份牛奶和能量棒给我,道半小时后至少要回来拍合照。
我点点头,起身,身后听楚轩正在讲着最近新项目的进展,声音活泼,还很不要脸地跟各部门要资源要支持。
台下一阵阵善意的笑声,和谐而又向上。
尚家一切仿佛没有变,有没有苏芮都没什么。
这是一件好事,却也是不叫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我总是生活在这样的矛盾里,装着大度,实则斤斤计较。
刚刚出来,拐了两个弯,就和一个大个子正对面,是梁五。
他已经换下表演的衣服,套着休闲服,头发随意散落,看着人畜无害。
梁五就是等我,理由是知道我肯定会找他。
距离约定一个月不要来烦我其实还有几天,梁五倒是不以为然,眨巴着眼睛,竖着手指,“28天应该也算是一个月。”
行吧,我不接话茬,把财产转让的想法一一告知。
“这么不想和梁家扯上关系?”
“攀附梁家不是坏事,但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梁五低笑,眉眼带勾,“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把母亲的财产交给你,不过就算他不给,以后这些也都会给你。”
这神态,和昨晚那张略有悲伤的青年判若两人,可一点不像是要失去父亲的人。
甚至,我能感受到这人的语气里有一些难以压制的兴奋。
或许对这家伙而言,所谓父亲的去世不过是走了一个有血缘的熟人,是一个束缚。
看着梁五那几乎黏在身上的眼神,我蹙眉,“梁五,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苏,你想摆脱我,是么?”他身子前倾,双眸的红血丝显得神经质,抬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苏苏,你要不要——来毁掉我。”
这个疯子,活得是有多无聊多么中二!
“你不是已经把自己毁掉了么?”
“是吧,但是怎么说呢,总觉得活着更无聊了,”他挂上阳光灿烂的笑容,“苏苏,我现在弱点很多,如果你觉得筹码不够,我可以帮忙再加一些。”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要把那些财产给我。
真是把干涉别人人生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的视线落在这人的心脏上,又想起那个午后,刀片压着紧实的肉进去,□□的时候带了很多血。
血很热,是任何人类都会有的温度。
所以我还是希望站在人和人的立场上和他沟通,然而两人逻辑不通,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能具体化说事情。
思索片刻,我提了一个对梁五而言还算诱人的建议。
他接收走那部分财产,从此我不反对他出现在生活里,我们可以正常的见面,一起吃饭,聊天,我会尽量收起对你的成见,待你以朋友的礼节。
换句话说,“梁五,我们可以尝试做朋友。”
那双还算人的浅眸带着意外,他没有没有马上给出答案,提醒我接一下电话。
是刘芸打过来的,提醒要过去拍照,当然这种场合,这个花了很多钱的代言人也要过去露脸。
林昊已经在门口等着,对梁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转身给我整理了衣领,搀着手过去拍照。
这里人来人往,一切似乎如常。
晚会结束后,林昊坐我的车回去,他和几个老朋友一起喝了些酒,整个人微醺状态,便被秦源直接塞进车里,还说到家记得说一声。
我猜秦源已经知道我和林昊离婚,也知道林昊如今态度,便没多说什么,答应先送林昊回家。
林昊半道耍起了脾气,硬是要去N大转转,说着还要抢方向盘。
我还想多活点时间,只好转了方向过去,现在学校都管得严,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不过之前来N大办宣讲和拜访时候,车牌有过登记,那保安见我们人模人样,又是校友,便没有为难,放我们进去。
学校这个点大都是熄灯,外面三三两两的,不是情侣就是出去觅食的人,像我们这种大半夜回来感受校园氛围的,实数少数。
我下去买了两杯冰镇柠檬水,回来时候发现林昊已经不在车上,虽然不担心林昊丢了,到底对这个醉汉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赶紧打电话找人。
还好他并未走远,在图书馆前的小路上驻足。
背影高大而又黑暗,一瞬间如同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林昊。”我唤了一声,如同招魂。
他转身,一双墨瞳在圆月之下,泛着水汽。
不会哭了吧?
我走近一些,他便已经三两步走过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
林昊的怀抱总是如此温暖,只要被抱住便有种被包裹的感觉。
“你怎么了?”
“对不起。”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带着些酒气,“苏苏,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
他的语气那么难过,几乎是要哭出来。
我只好抬手轻轻拍拍这个男人的后背,安慰着,“林昊,就跟以前做朋友时候一样,我们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没有什么保护不保护的说法。”
林昊的情绪依然很低落,我便将那杯柠檬水给他,一同在学校里面走走。
我们关于这个学校的记忆很多,不过最常走的路就是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
N大新校区并不算大,半小时内大概可以走完常走的三点一线,林昊的酒醒了不少,情绪也稳定了些,到女生宿舍时候,他指着一个窗说那是我的宿舍。
说实话我自己都记得不清楚,倒是不知道他怎么记得的。
“我经常会过来看看,想着要是能大学时候就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也不是,或许从第一次见面,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这一下我又觉得林昊的酒或许没醒。
“我们还好没太早在一起,要不然现在肯定会老死不相往来。”
林昊笑笑,“苏苏,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番外恶鬼与花
梁国出了个暴君,所谓暴君嘛,嗜杀如命,残暴至极,不听良臣之言,重用奸吝小人,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国家安危。
总之,就是个享受一切权利的恶鬼。
伺候暴君的,不论男女,皆是短命。
故而朝中大臣,大都不敢将家中女儿送去宫中。
防止家中女儿遭到祸害,许多大臣会提前从远房挑几个姿色不错适龄女孩,收为义女,养于家中,备不时之用。
如此也可一举两得。
苏三小姐便是这被收养的义女之一。
她为孤女,虽没有生得倾国倾城,到底有南方女子的俊秀之姿,一双浅眸如含春水,楚楚动人,琴棋书画虽不精通,却是个会说话的巧人,很得苏家老夫人的喜欢。
时年正月,不幸最终降落苏家。
苏家要送一女儿进宫,而一同被收养的两个女子还小,苏三就成了最终人选。
苏老夫人知道后一病不起,只在病的当天与苏三见了一面,最终分别都没见上一面。
苏三刚进宫时,其实一切如旧。
她被安排在偏殿,偶尔会见一些尸体从偏殿门口抬走。
那些尸体上盖着白布,偶尔露出的皮肤上带着发黑的血痕。
苏三静静地看着,等着相似命运的到来,然而获得永远的解脱。
春暖花开之时,整个后宫要跟着暴君去春耕,祈求一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
苏三心中嘲笑,任由宫女给她换上新衣,跟在队伍后面。
一路上有很多小鸟,长得随随便便的树,偶尔探头的小动物,那些自由的东西,苏三看着就觉得开心。
她年少时候身边有过很多小动物,最喜欢的就是一只小狐狸,如今却只有自己了。
趁着回来的队伍修整之时,她以出恭为由,跑到无人之处,张大嘴发出低声的呐喊,深深地呼吸满是草腥味的空气。
她俯身挖了一株开着小黄花的小草,想带着回去。
忽然有一片阴影从身后投了下来,苏三抬头,便见一身黑衣的青年。
那人好生俊俏,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苏三都忍不住道,“你真好看。”
她说着已经眉眼带笑,将手上的小黄花送上,听着有脚步声,她连忙拉着这人往灌木丛里躲上,手指压着唇,示意不要出声。
那黑衣青年眉眼中满是玩味,然而苏三并不是很能看懂,只是待那脚步声远离后,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