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爬起来,那个身影已经绕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又是你。”
肖德汉早就领教过她的厉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蹲人了,奈何这么久以来都没看到过肖望的身影,门卫那儿他更进不去,自从之前在学校闹大后,他已经被学校列为黑名单了。
前两次他倒是见到了容白,因为上次被她送警,他知道她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所以也没有去问她肖望的踪迹。
结果有一次被她发现,她揪着他的领子警告他不许出现在这里。
肖德汉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肖望连续几天没回来过,直到有几个公安人员带着一个穿的人模狗样的律师来他家说什么要变更监护权,他其实并不懂什么意思,那边也不需要他懂,只告诉他从此以后肖望和他再没有关系。
听到这里,他哪里会甘心,虽然肖望赚不到什么钱,可是她多少能补贴一点家用,还能指使她干点家务,平时有个不开心也能拿来撒气。
而且他更好奇她住在哪儿,是不是和之前那个男同学同居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得好好敲诈一笔,总不至于让他白养这个女儿。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她住在这个老师家,一个月不见,她倒是长了不少肉,看起来神采奕奕的,把她老子忘得一干二净,这个把月他一点收入都没有,怎么过怎么糟心,一肚子气也没处发。
肖德汉心里极度不平衡,想把她拉回去,却碰到刚刚那场面,一时间他也怵容白,便想着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住哪里,到时候也更方便他蹲人。
没想到这么谨慎小心还是被容白发现了。
她声音染上了秋夜的凉意,“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骚扰肖望。”
肖德汉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壮胆,“肖望是我女儿,你们别想拿律师警察来糊弄我,我不管什么监护权在谁那儿,总之我活着的一天,她就得给我养老送终!”
说到和钱有关的,他也不怕了,模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们要是想养她随便你们,但是她被我养这么大,我还送她上大学,你们必须每个月给我三千块钱,只要你们能做到,我可以答应你们不来找她,不然这死丫头我迟早要拉回去,她死也是我们肖家的人。”
听到后面,容白眸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你知道我前面为什么不打你吗?不是我怕惹事,只是不想把你打伤了还让肖望照顾你,怪膈应人的,现在好了,她不用照顾你,那你在床上多躺几天吧。”
她一边说一边向他靠近,肖德汉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在几步之后发现无路可退。
紧接着,容白抬腿踹在他膝盖上,在他尖叫前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堵他嘴里,接着在他呜呜声中拎着他的领子拖到一旁无人的昏暗巷子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巷子里时不时响起□□碰撞硬物的声音,以及猫儿般的呜咽声。
容白睨了眼躺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她的肖德汉,要不是怕他们等急了肖望会找过来,她不会这么快停手。
她自己下手什么力道都很清楚,肖德汉身上或许显不出什么伤痕,但打过去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是打到实处的,稍一牵动就是钻心的痛。
肖德汉的嘴还被堵着,脸痛得扭曲万分,他没想到眼前看起来瘦弱的小姑娘下手这么利落狠绝,他根本没有抵挡的机会,更别说还手的余地。
容白看他如同看一具死尸,“我最后再说一遍,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出现在肖望的视线中,不然我不会手下留情。”
肖德汉不敢不应,恐惧让他在瞬间做出点头的动作,他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拆了,这个女人居然说是手下留情。
……
宋梨回家时,发现她爸爸妈妈就端坐在客厅,那架势像是在等她回来兴师问罪。
宋母看到她回家,连忙去迎她,“阿梨,怎么才回来?你大伯呢?”
宋梨盯着妈妈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妈妈有些心虚,她才开口,“大伯去哪儿了爸爸妈妈应该比我清楚吧。”
“宋梨!”宋明轩拍案而起,满脸怒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大伯好心去接你,你却让你老师把他打了一顿,你那是什么老师?简直误人子弟!”
“你不配说我老师!”宋梨也提声打断。
“阿梨。”宋母拉着她的衣袖,“不许这样和你爸爸顶嘴,你大伯对你那么好,平时送你那么多东西,更别说还几次帮持我们家的公司,你今天晚上却为了一个外人伤了你大伯。”
说着,她声音软下来,“阿梨,你大伯虽然生气,但只要你服个软,他还是会原谅你的。”
宋梨一直觉得妈妈的江南吴地口音温柔婉约,很是动听,从小妈妈就是用这么动听的声音给她讲故事讲道理,可如今听起来只觉得如鬼魅一般寒心。
她挣开那只拉着她的手,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几分悲凉,“原来你们都觉得大伯对我很好,可是他为什么要送我东西?为什么要帮持我们家地公司?为什么?他有什么义务?”
宋母被宋梨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明所以,她没有多想,只是笑了笑,“傻孩子,他是你大伯呀,对你好能有什么理由。”
“原来你也知道他是我大伯,可是妈妈,”宋梨紧紧地注视着面前温婉漂亮的女人,字字诛心,“”大伯可以摸自己侄女的大腿吗?大伯可以抱自己的侄女吗?大伯会盯着自己侄女的胸吗?”
客厅的空气一滞,宋母笑容凝固在脸上。
宋明轩脸色也难堪得很,不待他生气,宋梨的目光转过去,“你们说他对我好有什么理由?为了跟我□□吗?”
这句话直接把所有的遮羞布撕破了。
“宋梨!”宋明轩气得冲到她面前甩了一巴掌过去。
这是宋梨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家里挨打,即便是上次在河州挨的一巴掌,在这巴掌面前也不值一提。
宋母也在震惊后把宋明轩拉开,一脸心痛,“你这是干什么!阿梨从小就没挨过打,长这么大你反而打她!”
宋明轩打完也很后悔心痛,他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的女儿,别说打一巴掌,哪怕是她小时候走路摔一跤,他都要心疼半天。
宋母拉开宋明轩,连忙去查看宋梨的伤势,可是当她的手附过去时,宋梨躲开了。
她抿着嘴唇,眼睛凉凉地扫过面前两个她最亲近的人,眼里满是失望和嘲弄,“爸爸怎么这么大反应?好像我说错了什么似的,难道爸爸妈妈都看不出来啊,看来大伯做得还不够明显,他得更放肆一点把我压在床上,爸爸妈妈才能看得见。”
“住嘴!你,你的羞耻心呢?!”宋明轩指着她,满脸不敢置信。
“羞耻心这个东西爸爸不该问我吧,不如问问自己,问问妈妈。”
宋母被这句话刺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我要是羞耻心再重一点,爸爸妈妈就看不到我了。说什么大伯对我好,他送我的东西有我想要的吗?那不过是补偿心作祟。差点忘了,他帮公司度过几次难关倒是爸爸妈妈想要的,也因为这个,即便他对我做再过分的事,我也不许反抗,我还要向他道歉,求他原谅。”
“我知道大伯能在生意上帮爸爸的忙,所以我一直在忍,一直在忍……可是今天老师告诉我,一味的忍让就是纵容。爸爸妈妈不懂吗?大伯这样做是对的吗?你们总说要让我过上幸福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要用我的身体换吗?那还是为了我吗?原来大人的借口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替自己找的借口。”
“我的老师,你们口中的外人都看出了我眼中的求助,可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你们要闭上眼睛,捂住嘴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求救,我的无助和挣扎!”宋梨说到这情绪失控,嘶吼道。
“阿梨……”宋母眼眶红了,颤声去拉她。
宋梨再一次躲开她伸过来的手,眼中满是厌恶,“别这么叫我,别这么叫我!”
她到底还是觉得委屈,泪花不停地在打转,“我只要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想到他摸着我的大腿的时候,他抱我的时候也这么喊我,我叫他什么?我叫他大伯!大伯可以这样对自己的侄女吗……”
那些肮脏的回忆涌上心头,宋梨内心更多的是痛苦,她说话的声音哽住。
宋明轩沉痛地闭上眼睛。
宋母也跟着哭出声,“妈妈不叫了,不叫了,孩子,别这样……别这样,妈妈心疼。”
第74章
容白放下电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少倾,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屏幕亮着的手机上。
距离她发信息询问宋梨情况如何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思索了一下,她眉头一松。
她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爱管闲事了。
第二天,宋梨不出意外的请假了。容白皱了皱眉,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但是第三天不仅宋梨请假了,温祈,付江吹和江辞舟三人也请假了。
容白意识到有些不对,她正想着要不要趁中午吃饭的时间去宋梨家采访一下,就收到她发来的信息。
虽然只有一句,却让容白的心安了下来。
“谢谢老师,我没事。”
翌日,容白在学校看到了宋梨,她眼睛有些肿,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和容白真诚地道谢。
容白沉默了片刻,还是问出口:“事情完全解决了吗?”
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心,宋梨脸上的笑容深了深,“解决了,那天晚上我和爸爸妈妈说完以后,他们和我道歉了,大伯那边也没有再来找我。”
其实当晚宋梨字字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明轩和宋母都心疼得不得了,他们知道宋博轩对宋梨有别样的心思,可是不知道这么过分。
奈何他们家生意处处受宋博轩制衡,根本无法脱离他的掌控,宋氏夫妇自觉得亏欠她,却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结束这处处受限的局面。
直到温祈发现她请假,联系不到人便来她家找她,他陪她静坐了一晚,第二天消失了大半天,下午宋梨就收到宋博轩锒铛入狱的消息,不仅如此,宋博轩名下的财产都被江氏收购了。
紧接着温祈,付江吹和江辞舟来她家,宋梨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只是不论她怎么追问,温祈都不肯告诉她事情的全过程。
宋梨心里还是有些唏嘘,她确实因为宋博轩入狱而心安很多,虽然现在风波已平息,但是平静下来后,每每看见爸爸妈妈,心里总觉得说不出怪异。
爸爸妈妈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们都知道,某些事情一旦撕开遮羞布,即使归于平静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可能回到当初。
容白看出了她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也看出了她心事重重,但也没有追问。
自从河州回来,时间仿佛装上了加速器,校园两旁的绿化不再成堆成堆地掉叶子,因为树顶已经秃得差不多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南城的风从早吹到晚,马上就是元旦节了,十三班的学生趁着晚自修下课时间讨论元旦事宜。
恒中每年元旦都会在放假前一天举行晚会活动,当天虽然高三不参加活动表演,但也会前来观礼。
容白坐在讲台上批作业。
他们班的节目早就报上去了,是由宋梨组织班里的女生准备的集体舞,她们前前后后练了快一个月了,后天就是元旦,都紧张得不行。
本来她和也鼓励肖望多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但她对自己的肢体动作很没自信,容白就没有坚持。
元旦晚会之前,楚征上台讲话,因为这段时间十三班乖的不得了,没有惹出任何事,不仅如此,他们旷课逃课的现象减少了,成绩也有所提升,楚征点名表扬十三班的进步。
十三班哪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过这样的褒奖,当即喧闹声一片,都在底下窃窃私语。
容白看得出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溢于言表的高兴。
晚会开始后,容白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发现自己身处坐着的肖望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江辞舟,他含笑望着她。
肖望不知道去哪儿了。
“姐姐。”
容白:“……”
说来也很奇怪,这段时间以来,江辞舟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虽然都是无意中遇见的,但总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
例如现在,她身旁坐的不应该是他,容白站在那儿不动,问:“肖望呢?”
他眉毛一挑,“这是她的位置吗?我来的时候没看到她。”
容白还想说什么,江辞舟再次开口堵住了她的退路。
“姐姐,你还是坐下吧,挡住了后面看表演。”
容白的位置本就在最外边,也不好特意钻到里面去,又听他这么说,她只好坐下。
身边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四面环绕的背景音乐中,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晰动听。
“姐姐最近似乎在躲着我。”
如果忽视他说什么会更好。
容白扯扯嘴角,“哪里。”
但她心里清楚,她确实有些故意避开他,有时遇到了她也装作没看见,无视他递过来的眼神,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有时看过来的目光太直白太炙热。
每次落在她身上都很灼人,容白又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生,她明白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目光。
她可以理解这种感情,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小女生,总是会对异性老师产生依赖仰慕的感情。
他们情窦初开,往往会把这种感情误以为是喜欢,其实等他们离开校园冷静下来,会发现这种感情不过是对成熟的美和对力量的渴望而产生的爱慕冲动。
学生可以对老师产生爱慕敬仰之情,因为他们这个年纪也看不清感情,但老师不能放任,她必须在不伤及学生的情况下,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
幸好现在还没有到那种撕破了的地步,她也只能采用尽量通过有意无意的避开二人直接接触来间隔两人的距离。
“是吗?”江辞舟懒懒地向后靠,目光落在她身上,“我还以为姐姐看自己欠我太多人情,怕还不了所以在躲着我,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了。”
容白眼皮跳了跳,虽然他那天说了她把他误认为林玄同而打过去的一巴掌迟早会以别的方式让她偿还,却再也没提那件事了。
她这辈子没欠过谁什么,唯独他有意无意地帮了她,她又无从偿还,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容白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咳了一声,“看表演吧,宋梨她们上台了。”
宋梨不愧是恒中的校花,她一上台,加上十三班的影响力,台下的欢呼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