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这番话说的那叫漂亮，吴父一直认同一个说法，对年轻人来说，大胆不是坏事，大胆意味着有想法。于是便亲自给自己的导师打了电话，说明了来意，并将谢棠推荐给了牛牧旌。
牛牧旌手上的课题刚好有相关方向的，倒是没什么不乐意。不过有一点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棠这么着急？
“你知道的，案件没有审理结束，这时候跟嫌疑人进行访谈并不是最佳的时机，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们再去会更好，阻力也会小很多。”牛牧旌说到。
谢棠可以摸着吴父的性格，挑他喜欢的话跟他撒娇，其实吴父未必看不出来谢棠有别的心思，但是他就乐意纵着谢棠胡闹。可牛牧旌不会。谢棠知道在这种大神面前一切的小聪明都没用。
“实话跟您说。”谢棠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出汗，她不知道牛牧旌会不会同意，“那个叫王涌泉的死者有什么问题，想必您也听说了。他的一个受害者叫胡宁宁，前一阵她来找我了。”
牛牧旌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谢棠。
“那个姑娘才上初中，什么都不懂，她以为王涌泉是真心喜欢她的，所以一开始她根本无法接受王涌泉的死，拒绝和警察与大人交流。所以，当时警方找了我帮忙。”谢棠解释到。
“哦？这个我知道，就是小吴的儿子嘛，你男朋友。”牛牧旌说。
谢棠沉默半晌，也就这位可以管吴父叫小吴了。
“对，就小小吴请我帮忙。”谢棠麻了，面色平静的说。
牛牧旌听到“小小吴”，笑了出来。
“我和那个女孩聊了起来，反正那种青春期的小孩子的心理，我多少比小小吴他们清楚一些，于是算是给她下了个钩子，勾着她说了出来。”谢棠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也许这话我说着不合适，但是，王涌泉的确该死，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牛牧旌彻底大笑了出来。
谢棠被这笑吓了一跳。完了，自己把这个老头子气疯了？
“这年头的年轻人啊。”牛牧旌感慨到，“真的太可爱了。”
可爱的谢棠摸不准这位到底什么意思，但仍旧硬着头皮说：“那个女孩就……反正就觉得我是知己吧，所以她前一阵找到我也是意料之中，因为她压根就不愿意跟小小吴他们多交流。”
铺垫了这么多，牛牧旌听出来这是在跟他解释为什么那个女孩找到她而不是联系警方。
“所以，你的诉求其实就是这个女孩的诉求是吗？”牛牧旌问。
谢棠深吸一口气：“是的。我知道这在您看来非常的无理，也非常的可笑幼稚，我原本也是想拒绝她的，可是她……您不知道，她才十三四岁，经历这种事后她没有要死要活，反而特别平静，看起来和一般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但我不认为这是因为她不在意，而是她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牛牧旌轻轻的“嗯”了一声。
谢棠因为激动，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她那天找到我，说想谢谢宋月渠，还想问问宋月渠，王涌泉死前有没有忏悔。牛先生，我怕她现在是站在了悬崖边。她经历了这些不好的事，我不想她带着阴霾长大。如果这是她的心结，我愿意拼尽全力帮她解开。”
“所以。”谢棠轻声说，“您可以帮帮我吗？”
电话的那边静默了。
谢棠的心沉入了谷底。
现在的科技进步了，通话状态良好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杂音的，可是此时谢棠将所有的感觉都放在了耳朵上，她好像听到了微弱的电流声。
牛牧旌终于开口：“好的，前因后果我清楚了。但是，我还是那个观点，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你这么着急是因为什么？”
对，着急。谢棠的确着急。
“因为。”谢棠有些委屈的说，“我快开学了。”
“嗯？”牛牧旌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棠一拳捶在抱枕上：“还有一周，我就开学了。”可恶！
牛牧旌福至心灵：“你想趁开学前把事情做完是吗？”
“是。”谢棠干笑两声，“怕夜长梦多，怕那丫头乱想。”
“看在你诚恳的份上。”牛牧旌卖了个关子。
谢棠紧张的坐直了身体。
“我明天到，麻烦小友去机场接一下我呀。”牛牧旌慢慢的说到。
“哦耶！”谢棠一下跳起来，“您放心，绝对安排的妥妥帖帖！”
谢棠挂了电话，立刻买了最近一班去省城的城际铁路，速度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她人都快到省城了吴舟才知道自己女朋友跑了。吴父的文书开着车接到了谢棠，给谢棠安排了住宿，因为牛牧旌的飞机是第二天早上9点半落地，所以谢棠不得不提前一天赶去。
牛牧旌算吴父的恩师，在吴父毕业后二人还保持着联系，于是这次牛牧旌来，吴父亲自和谢棠去了机场。
虽然谢棠前几天开始就做了功课，但是见到牛牧旌还是吓了一跳，按理说牛牧旌已经到古稀之年，头发花白是避免不了的，但是牛牧旌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看着绝不像七十岁的老头。一双眼睛亮的吓人，身材保持的非常好，那短袖袖口微微有些紧绷，能看到胳膊上居然有着不俗的肌肉。
谢棠是结结实实的被惊到了，同时在心中暗暗鄙视了一下胖头陀和郑越。
吴父微微低头给谢棠解释：“我这位老先生，现在动起手来我可能都打不过。”
谢棠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把吴父，一米八的个子，优于同龄人的身材保养，反应敏捷，他并没有落下年轻时学到的身手——居然说可能打不过？
所以那些嫌疑人愿意心平气和的被牛牧旌采访，可能不单单是因为服从司法部门的安排吧。
“小吴，最近怎么样？”牛牧旌和吴父握了握手，熟稔的寒暄着。
“好着呢，能吃能喝能睡。您呢？身体怎么样？许久不见您看起来还是这么硬朗哈哈哈！”吴父语速飞快的说着，顺手接过了牛牧旌的行李。
谢棠瞥了吴父一眼，这是在紧张？
牛牧旌也不客气，任由吴父推着他的行李箱：“年纪轻轻的脑瓜子就不好使，去年你去北京开会，不是还去家里了嘛。”
吴父汗都快下来了，点头称是。
作者有话要说：
牛牧旌的原型是我一个大学老师，他年纪很大了，但是称我们为他的“各位小友”
第 34 章
谢棠在电话里和牛牧旌交谈的时候，觉得这是位端正的学者，现在看来，多少有点毒舌腹黑。
“牛教授，您好，我是谢棠。”趁着间隙，谢棠连忙打招呼。
牛牧旌和她握了握手，笑的很和善：“我二十多年前就知道，吴家别的不行，看人的眼光都挺不错。”然后转头和吴父说，“小小吴这女朋友非常好，我很欣赏。”
谢棠从来不虚别人的赞美，倒也不害羞：“我和您也是一见如故，将来和小小吴结婚了，请您赏脸，做个证婚人？”
“哎呦！”牛牧旌高兴坏了，“那老头子我求之不得。”
“看您说的，什么老头子。”谢棠真心的说，“您可一点都不老，要不是我提前做了功课见过您的照片，都要以为这是您派了个小徒弟来打先锋呢。”
牛牧旌被哄的非常开心，说：“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吃了糖过来的吧。”
谢棠也笑着：“我那些话，都真心的呢。教授，未来几天可要您多费心啦。”
牛牧旌点点头，问吴父：“都安排好了吗？”
“明天手续就差不多了，后天就应该可以了。”吴父说到，警方不论干什么，的确从不拖泥带水。
“那今天就先修整一天，咱们爷仨好好唠唠。”牛牧旌按按腰，“老年人，折腾不动了，我们慢慢来。”
谢棠点点头，表示理解。
第二天吴父让文书开车将一老一少送回了家里。路上大约两个半小时，那个文书开车很稳，牛牧旌拿出平板，给谢棠看。
“这是我昨晚列的问题，这个嫌疑人你比我熟悉，你看看这些问题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牛牧旌说。
谢棠惶恐，连说不敢。
牛牧旌也不跟她打官腔：“就咱们两个，不用搞那一套，快，你看看。”
这下谢棠才接过平板，仔细看了起来。其实谢棠对犯罪心理没有什么研究，虽然比普通人知道的多，那也只是从小耳濡目染罢了，真的遇上牛牧旌这种级别的大佬，她真是如同牙牙学语的小孩一般。
“我想您这些问题的顺序是有讲究的。”谢棠斟酌着用词，“我以前看过一个文章，说真正有意义的调查问卷，每个问题的顺序、重复的次数、处于页面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想来您列的这些问题也类似。”
牛牧旌眼前一亮：“不错！”
谢棠将平板还给牛牧旌：“所以您的这些问题，我还真没看出什么不妥。因为我的确在这方面没有涉猎。意见是万万不敢提的。”
“嗨。”牛牧旌收起平板，“早知道就不见小吴了，一下把你弄紧张了。”
这倒是真的，谢棠之前和牛牧旌通电话，敢噼里啪啦说那么多，是因为她对牛牧旌的地位没有任何概念，而昨天跟着吴父，听二人的谈话，越听越觉得自己果然是放肆了。
不过谢棠永远是不卑不亢的。
“但是，这个案子我也算是接触了点，所以相比您只是看文字报告，其中的小细节我倒是的确比您熟悉。”谢棠直起背，“那个宋月渠我并没有真正见过，但是从吴舟和各个办案警察那里听来的就知道，这是个很难缠的主——不是那种意义的难缠。”
牛牧旌好奇到：“哦？”
“她不狡猾，不会像有些嫌疑人一样胡说八道或者故意说错误的信息误导警方。”谢棠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感觉，“她更像在和警方做游戏，如果你拿到了通关的宝箱，她就毫不犹豫的说出实情。但是你如果没有拿到宝箱，她不否认，却也不承认，会用高高在上的姿态看警方无能为力的模样。”
牛牧旌明白谢棠的意思：“原来是这种类型的。”
谢棠知道牛牧旌见多识广，一定有一套应对的策略。
“也不怕您笑话，我的一些相关‘知识’是通过看电影、小说、漫画得来的。”谢棠倒也没表现出不好意思，非常坦然的说，“您看宋月渠，她和室友也算是有仇，但是简单的一句坏话居然就是起杀心的源头？以我对宋月渠的了解，她的心理素质不至于如此。再看那个王涌泉，更是和宋月渠没有什么利益纠葛，连个口角都没有，她杀王涌泉就是为了替天行道，匡扶正义？我认为她也不至于那么高尚。她杀人的理由应该更加复杂，而且我认为可能有个成长的过程。这两起杀人案她做的太老到了。”
牛牧旌指出：“小棠呀，世界上的怪人多的是。”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些凶手杀人，不是因为他的心想杀人，而是这里出了问题，可能是实质病变，也可能是精神层面的问题。所以他们的想法，你不要用你正常的脑瓜去揣测。学术界有个颇具争议的言论，说‘天生的罪犯’，有些人这辈子从出生起就决定了他这辈子必然会犯罪。我虽然不赞同这么绝对的说法，但是也多少有些道理。”
谢棠皱起眉：“您的意思是？”
“别想的太复杂。我就怕你们钻牛角尖，要记住我们永远要比他们站的高，才能看透案件的本质。”牛牧旌和善的笑起来，“指不定她就是单纯的喜欢杀人呢？”
看着牛牧旌慈祥的脸，谢棠的脸逐渐僵住了。吴舟他们当时给李巧仁翻案，是有着巨大的压力和阻力，而且当时几个经办人还背了处分，除此之外，难度最大的就是吴舟他们以宋月渠是凶手为假设，梳理宋月渠的杀人的“思路”，来完整案子的脉络。其实谢棠自己也暗中思考过这个，但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死胡同。
所以，问题所在居然是他们把宋月渠“正常人化”了吗？
这个想法让谢棠的心情明朗不起来。
到了山阳的地界后，谢棠忽然在路边看到了打着双闪的牧马人。
“吴舟？”谢棠让文书停了车，果然看到牧马人摇下车窗，露出了吴舟那张还算不错的小脸蛋。
“你怎么来了？”谢棠不敢置信的下车，“你在我手机上装了GPS吗？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等我们？”
吴舟呼噜了一把谢棠的头，伸手去和牛牧旌握手：“教授您好，我是吴舟。”
牛牧旌依旧笑的和蔼，张口的话却让吴舟这个小辈接不住：“比起你爹，倒是顺看一点。”
谢棠抱着臂在后面冷眼看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第 35 章
吴舟压根没想到牛牧旌是这么个路子，吴父和谢棠这两天忙的都没人搭理他，也没人给他打预防针。
于是吴舟很蒙圈的、干巴巴的说：“可能？我妈长得好？”
“哈哈哈！”谢棠彻底忍不住了，“完了！吴舟你完了！我要告诉你爸哈哈哈！”
吴舟内心悲凉，这日子算是过不下去了。
至于吴舟怎么截到了他们，原因很简单，这条路是下了高速去市里的必经之路。
“你也真自信，我要是没看到你的车可怎么办。”谢棠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吴舟现在不敢在牛牧旌面前放肆，乖巧的说：“下回一定提前联系你。教授，要不我们先去您下榻的酒店？然后我定了包间，我们吃顿便饭？”
“好呀。”牛牧旌拍拍吴舟的，“小伙子别紧张，你家谢棠刚答应我让我给你们做证婚人，别拘束，我们这关系，你看……”
吴舟这短短五分钟，又接受了一波强击，他被冲击到像坐上了热气球，逃离了地球表面。
“我，什么，我？和我吗？”吴舟语无伦次手无足措。
谢棠蹙着眉，垂着眼轻声给牛牧旌说：“是我一厢情愿，当年和他确立关系也是我逼他的，所以他不愿意我也……哎，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