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眸中蓄起泪意，血丝狰狞，南野明察觉出她的不对，伸手扶住她“芙儿，你怎么呢?”
今早欢喜抹上唇脂的双唇颤抖，皇后双手紧紧抓住南野明手臂“是他，是他！”
南野明心中一动，唯有一个猜测浮起，能让皇后情绪如此激动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前羽林卫统领，姜阙。
第五十五章
姜阙，前戍北将军姜朝的第三子，文韬武略，是京城许多闺阁女子的梦中夫婿，这其中便有皇后姜芙。
是的，皇后姓姜于姜阙乃是堂兄妹，他们第一次初见时，皇后遇险，正处于命悬一线时，姜阙从天而降救了她。
也是这一救，皇后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堂哥有了爱慕之意，但是这时的姜阙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对皇后的心意并无察觉。
皇后是姜家人，自然也有姜家人的血性，多次向姜阙表明心意无果后，心里也慢慢打消了念头，不久后，先帝纳妃，有意从姜家选新妃，但姜朝只有三个儿子，哪里来的女儿，没办法只能从兄弟府中挑选，皇后也在待选之中。
画像送到先帝面前后，一眼就看中了姜芙，但是姜芙哪里愿意嫁给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老皇帝，刚好来宣旨的正是姜阙。
这时姜芙才知道，自己曾经爱慕，现在也割舍不下的人是自己的堂哥，这下心里最后的一点念头也被磨灭。
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姜阙是来接自己入京的，这会的姜芙只是单纯的不想入宫，哪里知道这会的姜家如烈火烹油，稍行差踏错半步就会万劫不复。
“堂哥，我不想入宫，我不想给个老头子做妃子，求你，求你帮帮我。”
姜阙那会紧紧看了她许久，最后说道“我也觉得太委屈了你。”
半夜，月亮被乌云覆盖，风雨欲来。
姜阙带姜芙从队伍里离开，并找来一个假人扮做姜芙上吊自尽的场面“你我也算是兄妹一场，权谋博弈怎么也不该连累到无辜女子身上，这是些盘缠，你会些武功，自己好生躲藏着，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以后就隐姓埋名，找个心仪的人过一辈子。”
说完，姜阙就离开了，后来姜芙一路乔装打扮，直到遇见了受先帝压迫的靖王，南野明。
两人开始不知对方身份，加上南野明当时去往蜀地就封，姜芙便跟着去，在这期间两人结下情缘，等到姜家被诛的消息传来，姜芙已经诞下南灼，只是那会刚好怀有二子，惊闻噩耗，也因此再无所出。
姜云生被皇后的神情吓到，往姜渔晚身后躲，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可他一直跟在姐姐身边，犯了错，会不会连累到姐姐和铁胳膊啊?
周围的人都察觉到皇后的异样，南野明朝胡祥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的人退下，很快城墙上就只有皇后和皇帝及姜渔晚姐弟俩。
“你爹爹叫姜阙?”皇后蹲下身子，朝姜云生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后来到蜀地后，和南野明相爱相知，也从他那里得知了许多京城的风云诡谲，对擅自放自己离开的姜阙也一直担忧，但担忧的事一直没有发生，直到数年后…
虽南野明不止一次告诉她，姜家早就是先皇眼中钉，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姜家迟早也会被清算，可皇后认为，自己离开一事便是那其中之一的导火索，是自己生生害的姜家满门抄斩，偏偏自己还在偷生苟活。
只是念着年幼的孩子，皇后才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但每到午夜梦回，对姜阙，对姜家的愧疚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叫云生是不是？过来让我瞧瞧。”皇后是爱过姜阙的，哪怕是后来知道他是自己的堂兄，也从未后悔过，可是无数次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遇到姜阙，不如就在那次意外中死去罢。
“去吧！”
姜渔晚推推姜云生，后者慢慢跺着步子过去“皇后娘娘。”
皇后伸手摸摸姜云生的脸“像，像极了，你爹…”又想起姜家姐弟父母早亡，凤目含泪“你们爹?”
姜渔晚走过去，半蹲下“父亲名唤姜阙，母亲应素月，离开家的时候我还小，记不住多少，只是记得爷爷要父亲离开，叔伯也要父亲离开，父亲不愿，就被他们打晕，后来再醒来，我们一家便在一个破庙了。”
姜渔晚回忆着“父亲和母亲出去了一趟，回来便带着我们离开，最后在石头村落脚，有了云生。”
皇后捂脸似哭似笑，南野明轻叹一口气“后来，姜家平反，你们怎么没有回来？”
姜渔晚摇头“我也不知道。”
南野明拍拍皇后的背“那他们是怎么去的?”
姜渔晚闻言神情黯然“父亲一直有旧疾，一次和母亲上山便再也没有回来，村里人去山上找，在山崖下发现了他们。”
听后，皇后哭的更伤心，姜渔晚过去扶着她“父亲从未对我们提起往事，想必是他也不愿自己和旁人活在往事里，娘娘莫要太悲伤，今天可是殿下大婚的日子。”
“是啊！不能哭，哭了不好！”姜云生煞有其事的说。
皇后脸上泪迹未干“可事情怎么能忘记。”长久的闭上眼睛，睁开“晚晚和云生叫我姨好吗？如果…你们…罢了，以后就留在京城，让我照顾你们，好吗？”
“是。”姜渔晚点点头，又开口“芙姨。”手轻轻拉姜云生衣袖，姜云生会意“芙姨。”
“哎！”皇后激动的哽咽，脸上的妆容狼狈。
“皇上，娘娘，殿下的迎亲队伍回来了。”胡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从城墙下跑上来。
“芙姨，今天是殿下大喜的日子，要开心，我扶你去重新妆点。”姜渔晚道。
皇后两手碰碰脸“好，重新妆点。”
脚步声，马蹄声，车辇声从铺着鲜花和红毯的远处走来，宫女提着宫灯，后行宫女太监们举着旗，锣，伞，扇而来，太子南灼身着衮冕，骑着高头大马。
在他之后是太子妃的车辇，朱红玉栏，红色轻纱绣着金色富贵花纹，隐见车辇中凤冠霞帔的太子妃。
仪仗从皇宫正门而进，一直来到朝阳正殿，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立于红毯两侧，皇帝皇后高坐庙堂。
礼部尚书作司仪，站在朝阳殿外高声唱喝，太子南灼下马，接过千里奉上的弓箭，紧绷弓弦，三支箭矢飞射钉在太子妃车辇门上。
三支箭矢尾羽轻颤，南灼嘴角扬起，反手把弓箭交给千里，疾步上前，宫女挂起辇门上的红纱，太子伸出手在太子妃面前“熏儿，我来接你。”
太子妃杜熏儿盖着盖头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见她抬起手被太子南灼轻握，随着太子的动作下了车辇。
一步一步踏上铺着红毯的台阶。
自古皇家大婚于民间不同，不需要三拜，但有些流程也更加繁琐，太子牵着太子妃进入大殿，三拜九叩，皇帝赐太子妃金印玉册，再由礼部尚书高呼“礼成。”
殿外文武百官，命妇及所有在场的公子小姐，侍卫跪下“恭贺太子，太子妃大婚，太子殿下千岁，太子妃千岁。”
拜过帝后，太子又引太子妃往东宫而去，在东宫太子太子妃饮合卺酒，匏瓜一分为二，用红绳相系“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饮合卺酒。”
“赏。”合卺酒并不需要全部喝完，两人浅尝一口就交给旁边的宫女，南灼自始笑容就没有收敛过“熏儿，我终于把你娶回家了。”
“傻样！”太子妃杜熏儿巧笑嫣然，能嫁给自己喜欢的，恰好对方也喜欢自己，如何不叫人欢喜。
太子大婚仪式已过，来参加大婚的人纷纷入席落座，唯有姜渔晚和姜云生他们被请到了未央宫。
皇帝皇后简单招呼过群臣就回到未央宫，姜云生，千里和姜渔晚坐在一处，他早早的就去和太子迎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皇后娘娘到。”
三人连忙站起来，皇后快步进来，来到姜渔晚姐弟身旁“莫要多礼，快坐下。”
皇上南野明走在后面，任谁知道自己的妻子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的事也会不高兴，尤其是知道还在心中挂念了那么久，不过这事他也听皇后说过，加上他也不是小气的人，自顾自的坐下，斟酒半饮。
“你爹爹真的都没有提起往事吗？”皇后姜芙有些不相信，姜阙那么优秀的人怎么甘于做一介村夫。
姜渔晚摇摇头“爹娘从未提起，但是我知道爹娘他们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看皇后脸上的伤神，姜渔晚又道“只是偶然一次听母亲提起，爹爹小时候在庄子里长大，跟着庄头的孩子满地跑，那会爷爷还没有接爹爹回去，爹爹嚷嚷着要拿块地分给他，还给娘亲说以后老了就去庄子里过。”
“你爹娘真的说过那些吗？”皇后问道。
姜渔晚点点头“我想爹爹也想天下太平过闲适的农家生活。”说完又是轻笑“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爹娘带着我东奔西走，后来皇上登基，天下海晏河清，爹娘就在石头村落脚，说这里依山旁水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皇后脸上的伤惶微减“我一直愧对你父亲，只要他过得好…晚晚，你爷爷叔伯他们的墓在祖地裕阳，你和云生去看看他们吧！”
“好。”姜渔晚点点头。
听了个大概的千里问道“晚晚的爹娘?”
说起这个，皇后想起一件事“千里你还不知道吧，你娘亲以前提起的未婚妻就是晚晚。”
“什么？”
“那会你们都还小，我听千里母亲提起的，说和姜家关系好，就提了两家结亲之事，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姜家满门抄斩，而千家又和我们再蜀地，一切都来不及，可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场亲事还是成了。”皇后心中之事也算了了几分。
千里不可置信的看向姜渔晚“姜家，晚晚你是戍北将军的血脉?”
“是吧！”姜渔晚微微歪头。
“这是老天爷给你们牵的缘分。”南野明笑着说。
千里扯开嘴角“没想到你一直都是我的。”
姜渔晚甩开他的手“什么你的我的，不要胡说八道！”
“你们再说什么啊?”姜云生一直听的云里雾里，这会终于忍不住发问。
姜渔晚不想弟弟卷入曾经的往事里，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塞到他嘴里“没什么，吃饭！”
第五十六章
回到千家时天色已晚，两人送姜云生回了卧室才慢悠悠的往房间走，十月底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千里握住姜渔晚的手“要把爹娘的墓移回裕阳吗？”
好一会姜渔晚才反应过来，裕阳是姜家祖坟所在“嗯，落叶归根。”
第二天，姜云生，姜渔晚和千里早早的洗漱赶到宫里，刚坐下就听掌事嬷嬷说太子带太子妃来敬茶了。
“让他们进来。”南野明道。
“是。”
掌事嬷嬷出去片刻，太子携太子妃就进来了，新婚燕尔，两人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儿臣给父皇母后敬茶。”
太子妃眼里带着笑，灵气十足，皇帝皇后接过她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快起来吧！”并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封给太子妃。
“父皇，母后我的了？”南灼看着没了下文，他怎么没有?
皇后白了他一眼“有你的，急什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封“娶了妻子就是大人，要好好肩负起你的责任，莫要不着调。”
我一直很着调，南灼想反驳，但又作罢，伸手接过红封，视线移到皇帝身上，南野明暗骂一句混账东西“有你的，就像你母后说的，是个大人，肩上的责任要担起来。”
皇帝和皇后说的同样的话，可这意义就不一样，南灼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是，儿臣定不让父皇母后失望。”
“好了，坐下吧！”皇后让太子夫妇坐下，又将姜渔晚姐弟俩的身份说了一下。
南灼睁大眼睛“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没想到你们二人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兜兜转转的遇到！”
千里嘴角一勾“嗯，有缘分。”
“不知道姜姑娘要不要把你父母的墓移回裕阳啊?”太子问道，自然这话也是皇帝皇后的心声。
姜渔晚点点头“有这个打算”又顿了顿“还有今天来就是向皇上和娘娘辞别的，我们打算过几天就回石头村，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带着爹娘的遗骨回裕阳安置。”
“不是让你们留在京城吗？”皇后眉头一皱。
千里拱拱手“因为家里还种着粮食，该收成了，等明年带爹娘回家后便长久住在京城，到时候还望娘娘莫要嫌我们整天在眼前晃。”
“怎么会！”皇后反驳“既然如此，那你们要早些回来。”
“是！”
在宫里用过午膳后，三人又去了蓝家，蓝氏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欢喜，挽起袖子就去了厨房做菜，见状姜渔晚连忙跟着去帮忙。
院子里蓝枫听了千里的话，点点头“姜家世代忠良，可惜君王昏庸，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她们姐弟，我看云生那孩子很有天赋，说不定以后会继承姜家的门风。”
“我省的，外祖父你放心吧！”说着又看看厨房“那我去看看她们。”
“去吧，去吧！”蓝枫站起来，伸手牵着姜云生“走，爷爷带你练武。”
听到这自称，千里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在?”蓝枫还以为千里又要跟着自己去打几套拳。
“没什么。”说罢，就转身离开。
……
“要回石头村?”蓝氏藏起眼里的失落“那今天晚上住这边怎么样?”
“好啊！”姜渔晚点点头。
蓝氏开心一瞬，可想到没多久他们就要走“回了石头村，什么时候才回来?”
“明年开春，我们要把石头村那边的田地安置好，还要把爹娘的遗骨安置回裕阳祖地，等这些办完才会回来。”千里解释道。
蓝氏点点头，就听姜渔晚说“等我们回来，外祖父外祖母不如搬到府上去住？”
“不用。”蓝枫摆摆手“你们过来就行，我这一把老骨头懒得动弹。”
蓝氏看他一眼“是啊，懒得动！”
千里和姜渔晚对视一眼，知道这两个老人口是心非，不过时间还没到，现在说什么都太早“这会也还早，不如我们给祖父母说说村里的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