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野蒿子
时间:2022-05-01 09:12:08

 
宁府一片欢乐,没人去想刚刚宁府主母刚刚被休弃,只顾着向即将成为太子侧妃,未来会成为宫里娘娘的宁幽兰道贺。
 
随身嬷嬷突然跪了下来:“夫人,老奴一家人都在宁府,老奴恳请夫人放老奴一条生路。”
 
随身嬷嬷跟着青云郡主嫁到宁府,后来嫁了宁府的管事,生了两个孩子,都落在宁府。
 
青云郡主只冷冷的看着,她现在心灰意冷,什么话也不想说。
 
宁缈走上前来,接过来嬷嬷手里的包裹,有些重,宁缈拎着,咬了牙,牵着宁长风,没看嬷嬷一眼,只对青云郡主道:“母亲,走吧。”
 
几人从嬷嬷身边走过,嬷嬷跪下来大呼:“谢夫人怜悯,谢小姐,谢小公子。”
 
人情冷暖不过如是。
 
被休弃的人自然是不能走正门的,出了偏门,身后就追上来一人,接过了宁缈手里的包袱:“夫人小姐,别丢下小的。”
 
是福来。
 
宁缈倒没想到这个小厮有情有义:“你的卖身契不在我们身上,我们没法带你走。”
 
“没事的,小姐,我现在是自由身。”
 
福来拿出来了户契:“小姐当年救了小的,又给了小的家财,小的早就和夫人要了卖身契赎了身。若不是夫人和小姐,小的早就离开了。”
 
眼前的小厮看起来也只比宁长风大一点儿,看着一身的机灵劲儿。
 
青云郡主叹道:“你倒是个好的,可我们现在也是末路之人了。”
 
福来连忙摇手:“夫人放心,有福来,定然不会让夫人挨饿的,福来有力气,能做活。”
 
青云郡主想到一个小厮都这么有情有义,和自己相伴多年的相公却如此冰冷无情,又流下泪来。
 
 
败落
 
 
定国公府前站着不少侍卫,看穿着倒像是皇帝身边的金吾卫,身着盔甲,手拿戟枪,满脸肃穆。
 
宁缈在去新乐山庄的时候还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想来这就发生在当天的晚上,不由得又想起看到的星辰。
 
如果皇帝出了事,大长公主现在如何了?
 
宁缈还没有走近,就被卫士大声的呵斥住了,宁缈只能带着青云郡主远远的看着。
 
宁长风年龄尚小,倒不知道事情究竟有多严重,青云郡主却在看到大门处的封条惨白了脸色。
 
这里静悄悄的,有秋风吹起门口的落叶,带来荒凉的气息。
 
昔日门庭若市的定国公府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只不知道人究竟是去了哪里。
 
宁缈有些不敢想,只希望皇帝没有那么绝情。
 
定国公府里有疼爱她舅舅,有慈祥的舅母,还有刚刚出生的小外侄。
 
他们现在又都去了哪里?
 
青云郡主扑了上去:“让我看看,开门让我看看,我父亲还在吗?我哥哥呢?我嫂子她们都去哪里了?”
 
卫士拦住了她。
 
宁缈上前扶住青云郡主,身旁一个卫士悄悄的道:“郡主,邵国公和世子已经被拉去大牢,小将军还没有消息,夫人她们也都被罚没入宫,还不晓得圣上要怎么发落。”
 
旁边的卫士低声呵斥:“休要多言!”
 
那卫士住了嘴,宁缈心下一沉,青云郡主却已经快哭昏了过去。
 
宁长风不知所以,脸上露出了害怕的情绪,拉着宁缈的手:“阿姐,阿姐,怎么了?”
 
宁缈将宁长风搂在怀里,低声安慰道:“无事。”
 
等安抚好宁长风,将宁长风交给福来,宁缈搀扶起青云郡主:“母亲,我们想想看,能不能求求别人,问问情况。”
 
青云郡主一听,连忙爬起来,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好好,快去,快去,我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夫人,还有贵妃娘娘,你看你能不能联系大长公主。”
 
几个搀扶走着,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一个七八岁小童在那里不断转着圈,嘴巴里面不停念叨“书生与狐狸精”。
 
宁缈心下一动,走到小童面前,轻轻问道:“那老道士收服狐狸精了吗?”
 
小童眼睛一亮:“那得试一试。”
 
宁缈心沉了下去,用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消息?”
 
小童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蜡丸出来:“给你。”
 
宁缈道了谢,问福来要了几枚铜钱给了小童,小童欢天喜地的跑走了。
 
蜡丸不大却眼熟,是公主经常偷偷写东西给自己的东西,宁缈再熟悉不过。
 
手在蜡丸中间一捏,露出中空的部分,里面藏着一张纸团,揪的皱巴巴的。
 
宁缈有点不太敢看,可不能不看。
 
纸上只写着:“宫变,父皇出事,与太子和丞相等人有关,我已被软禁,快逃!”
 
宁缈将纸条撕了,塞在荷包里。
 
杏儿搀着青云郡主眼巴巴的看着。
 
“我们走吧,出城去新乐山庄。”
 
青云郡主连声问道怎么了,宁缈只回答一句“出事了”。
 
“我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我肯定能问道。”
 
宁缈想带着青云郡主和弟弟立刻离开,青云郡主却坚持要问问那些侯伯夫人。
 
最终没有拗的过青云郡主,只好去了附近的侯伯府上询问。
 
却不想几家皆是大门紧闭,一家甚至派人出来责骂青云郡主:“我家夫人平日和你交好,现在被伯爷骂了罚禁闭,您好自为之吧!”
 
只有一家偷偷送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银两。
 
青云郡主便知道了,平日里和你再好的人,一旦你犯事沦落,便避你如蛇蝎,锦上添花易,能够不落井下石的,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青云郡主将银子退了回去,笑了:“好,好,我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几人返回定国公府,没敢靠近,远远的在定国公府前跪下,嗑了好几个头。
 
等出城的时候,宁缈几人却被拦了下来。
 
 
屋漏
 
 
“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杏儿急赤白脸的问道,那卫士却冷着脸:“上头有命,恕罪。”
 
宁缈摸了摸怀里的那几张路引,不,现在还不到时候,如果现在就走,自己就再也不能进来这京城,那么舅舅家的真相,大长公主,都将无法再取得联系。
 
更何况,如果……
 
如果舅舅真的被皇帝问罪,宁缈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好足够的准备。
 
青云郡主还想要争辩几句,却被宁缈劝了回去。
 
“既然不让我们离开,必然是知道我们的身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先等等看。”
 
青云郡主没有办法,只好和宁缈离开。
 
福来道:“如果夫人和小姐不嫌弃,我之前在这京城已经布置了一间房子,虽然小,却可以下脚。”
 
宁缈不觉看了福来好几眼。
 
有一次她出去,看见一个小童在街角被人打的奄奄一息,命人救了,又请了大夫,将小童带了家去,又起了名字叫福来。
 
身契都在青云郡主处,青云郡主也知道这是宁缈救的,因而福来来求赎身的时候,青云郡主并没有为难,还赠送了几两银子置办家业。
 
福来还没来得及离开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青云郡主心里百感交集,却只说了一句:“你是个好孩子。”
 
房子确实很小,地点也很偏远,两间房子,一间小院子,还没有拾掇,院子里长了不少杂草。
 
福来将东西放下,和杏儿一起整理院子和房间,宁缈默不作声的上前来拔草。
 
杏儿惊叫:“小姐,你小心手被割破。”
 
话音未落,宁缈只觉得手心一痛,已经出现了一道血丝。
 
杏儿想要阻止,却终究没拦住。
 
如此收拾了好几天,院子终于可以住人了。
 
宁缈带着青云郡主和杏儿住进了西厢,将东厢让给了福来和宁长风。
 
福来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姐,我打个地铺就好。”
 
宁缈道:“福来,我们如今沦落至此,也不必摆小姐少爷的架子,只当我们是你家人便是。”
 
福来推拒无法,只好磕了三个头。
 
院子虽然不大,却可以种点东西,宁缈差杏儿去买了点蔬菜种子种了下去。
 
青云郡主看了,有些不满:“不如种些牡丹,开花也好看一些。”
 
宁缈看了青云郡主一眼,手里的铲子却还是没停:“从前有个书生,家境很好,这书生读书也好,可这书生有个怪癖,喜欢牡丹,他的书房前后都种满了牡丹,经常做梦梦见牡丹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前来和他幽会,夜夜如此,这书生便以为真有这牡丹花精,待他父母过世,他就只管他的牡丹什么也不管,这么坐吃山空后,他家里面的人死的死离开的离开,这书生索性就整日呆在牡丹花丛里,母亲你可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青云郡主听的饶有兴趣:“那牡丹化成美女了?”
 
宁缈铲子不停:“后来那书生饿死了。”
 
青云郡主呆了良久,长叹一声,慢慢的离开了。
 
没过两天,就见福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正在侍弄已经长出了苗的芫荽的宁缈看过去就见到一脸惨白的福来:“夫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告示下来,说是国公爷他们里通外贼,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要择日问斩!”
 
青云郡主正好出来,听到这话,瞬间失了脸色:“可是当真?”
 
福来抹着脸上的汗水,点头:“城边的告示上写了。”
 
“那老夫人他们呢?”
 
福来有点不敢看青云郡主,却又不得不说:“流放岭南。”
 
岭南湿气重,瘴气多,且多蚊虫,前去做官的官员还有许多熬不住的,更何况是从来就养尊处优的官家女眷。
 
“我去求太后!”青云郡主拔脚就往门外冲,“太后和祖母有交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公府败落!”
 
“母亲。”宁缈一把拉住青云郡主,一字一顿,“母亲忘了?当年为了宁致远这个人,公主已经和太后闹翻了。”
 
当年太后也看上了宁致远这个人,想将娘家的一个女儿许配给宁致远,却被青云郡主给横叉一脚。
 
青云郡主颓然瘫在地上,整个人都快晕了过去。
 
“杏儿,看好夫人,福来,让长风不要出门,我去看看情况。”
 
杏儿担心:“小姐我跟你一起,你一人我不放心。”
 
“无事,我去看看。”
 
杏儿阻拦不急,只能眼睁睁看着宁缈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夜雨
 
 
秋日的京城比起春夏两季萧瑟了很多,不少人家院子门前种的树也显得稀稀落落,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一场雨的样子。
 
宁缈奔跑在大街上,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已经变成了模糊的倒影。
 
柳家的大门紧闭,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厮坐在门槛边上打着瞌睡。
 
小厮不认识宁缈,看到眼前的女子虽然身着粗布衣服,却是长相极为秀美,气质极为出色,当下不敢怠慢,赶紧进去喊人。
 
宁缈没有等多久就等来了柳时,柳时的颜色有点憔悴,想将宁缈带进家中,宁缈拒绝了。
 
“柳大人,宁缈有不情之请,是否能够带我去见皇上?”
 
柳时眼睛有点儿发红,将宁缈扶了起来:“缈缈,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而是,皇上他,现在情况不太好。”
 
宁缈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盯着柳时,见到柳时正脸色痛苦的看着自己,大约知道柳时话里的意思,踉跄了几步。
 
“所以,下令查抄定国公府的人,是太子,对吗?下令问斩国公府的人,也是太子,对吗?”
 
柳时看着宁缈,很有些无奈和痛苦:“缈缈,太子监国,问斩的命令却是皇帝下的。”
 
宁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朝着一处黑洞坠落,那里深不见底,冰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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