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樱也动了情绪,呜呜乱哼反驳。
当然贺兰霆说的有对也有错,但他能不能先撒手,别捂着她嘴了给她个机会。
贺兰霆受够了对她此前的各种小心翼翼,他怎么不给她机会,他觉得今夜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得听他把话讲完。
他本是头虎狼,却不得不为她收起爪牙,他真的很久没欺负她了,“孤没忘你说过的话,但是你先惹人浮想联翩的。你当着孤的面解什么衣?哦,何止,你今夜还主动跑来孤房里故意熄了灯躲着。孤怎么不想偏,难道你想让孤以为,你是来求孤陪你玩捉迷藏的?”
他带着冷酷的话音故意嗤笑,崔樱恼怒地踩他一脚,两脚……贺兰霆笑意僵在嘴角,垂眸盯着崔樱的脖子,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崔樱好不容易喘上气了,回身就狠狠推了他一把,推得贺兰霆身形稍稍往后一震,她色如春花,柳眉一瞪,逐字逐句,“我、想、你,就、想、跟、你、做、夫、妻。”
“够不够,这些够不够?”她先前是在一番感谢的话后,举止让他误会了,可那是因为她今夜来他房里,很多事情就不言而喻,是一种委婉和好愿意重新走进彼此心里的方式。
贺兰霆同样是她在那方面的启蒙,她想着用他曾经对过她的方式,就这样直白的暗示,他应该会喜欢会高兴才对,结果呢。
他非要她说的那么明白才行吗?她以前说明白之后有好下场吗,不是被他耻笑过,她现在不说了,想他自行体会,他怎么就不懂了。
是,她做出这种决定很大方面是因为崔晟跟崔珣,但她更多看到的是贺兰霆在这方面的态度。
谁想让自己一生过得一塌糊涂,做错事就去改正,趁还有机会就别浪费,人生是求不得圆满,是没法叫自己事事都顺心。
可日子还要过,同个屋檐低头不见抬头见,日久见人心,贺兰霆这段时日里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
她给过顾行之机会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她以前也有不对,学不会反抗学不会说不喜欢,学不会只以自己意愿为主,那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跟她磨合。
这世上谁会一心一意,无缘无故将就谁,都是自己与自己和解才走出困境。
她还想着,这么久了,彼此间确实没有睡一起过,那今夜在祖父兄长事情的发酵、推动下,二人平平常常睡一觉,就相当于说开了,是一个进展,结果却超出她的幻想。
崔樱略略感到赧然失望,她又不是不害羞、不难为情,这嫁了人确实是跟做闺阁中的女郎不大一样,她的身份套了个“妻”的正式名号,要是做些出格的举动,就显得不规矩不正经。
可在贺兰霆面前就不同了,只有在他跟前,私下里她崔樱就还是那个崔樱,跟贺兰霆就是纯粹的男子与女子。
“都是头一回做夫妻。”
“你是第二回 。”
贺兰霆飞快抢话,语气着重压在“第二回 ”上,眼珠乌黑发亮,俊朗面目没那么可恶,就是高抬的下颔与鼓动的喉结,显得颐指气使。
崔樱方才是口误,不过她跟顾行之昏后的日子,当真与跟贺兰霆在一块不一样,她那时跟顾行之都算不上真正的夫妻,貌合神离。
现在她做得了府邸的主,甚至贺兰霆穿什么衣物,吃什么饭菜,能不能用上一口好茶,都得受她管。
这个管不是亲手伺候,是指一种指示、安排。
她听贺兰霆的话音,就能察觉到他跟她一样,态度不约而同地在向彼此靠拢低头。
她“喔”了一声,与贺兰霆四目相对,面庞秾丽艳情,柔柔道:“反正就这样吧,你都听完了,那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贺兰霆最会装模作样,他富含深意地将崔樱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每一刻停顿都叫人心弦绷紧了,“孤、不、知、道。”
“你不是最会?”他话音刚落,接着拐了个弯,“还请太子妃,赐教。”
他这时候倒像很硬气的那种迂腐书生,可那双眼睛深处犹如多了两道焰火在跳动,他抿着唇,眼神挑衅,气势悍然,双手背在身后。
他望着崔樱,就如在无声地在嚣张地说“孤就站在这,分毫不动,看你怎么撩拨,你试试”。
崔樱怦然心跳加速。
她咬唇,试试就试试,她也是有备而来的。
她做了之前被贺兰霆阻止没完成的事,秋燥是不会出多少汗的,但白日里有些闷,贺兰霆走动得多当然有汗意。
但天黑了,他本身更注意整洁,出汗不多,衣物也有熏淡淡的叶子香,清爽好闻。
崔樱踮脚在他脖颈处像只温柔的猫嗅了嗅,故意嫌弃道:“一股汗臭味。”
贺兰霆张了张嘴,突地发不出声,拧眉肃容,眸色一点一点深谙,嘴唇抿紧,感受到一只牙尖嘴利的“猫”咬住了他的耳朵。
紧接着,他尝到了崔樱给予他痛并快乐的折磨。
庭院里刚才还守着房门的侍卫们自发离远了些守着,就连侍女过来禀告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太子去沐浴都将其拦下了。
“太子在行正事,回去跟伙房那头说,太子妃在太子这,让他们过会将热水备足了。现在不用,待会就不一定了。”
这夜不管对崔樱还是对贺兰霆,都属于久逢甘露,他们躺在一张榻上,崔樱侧身偎依在他怀里,枕着贺兰霆肩膀,“你说我阿兄在灵州的事还要办多久。”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流话题,尤其是在彼此温存之后,浮动的温情稍不注意就会被打破。
但意料之外的,贺兰霆转过侧脸与崔樱对视,枕头下被压住的是那只被对方一嘴“折磨”过的耳朵,贺兰霆悄悄摸过,有牙印了,还出血了。
崔樱对他的赐教,明日足以让所有人知道他跟她发生了什么。
“崔珣有大用,他在灵州比在京畿好。”盯着崔樱的眼睛,贺兰霆还是补了句,“他挺过这一回,对崔家有用的。”
崔樱目光扫过他的脖子、肩头,都是她种的痕迹,有个牙印跟他耳朵一样深,这是她头一次在贺兰霆身上盖章,她懂了他为什么在这上面总对她毫不留情。
她如今也体会到了这种宣誓主权的滋味,“我只是问问,不是要请你将他调回来,你可不要误会我。”
贺兰霆手臂一轻,崔樱抬起半身,手指点着她留下的印子,本是慵懒迷人的模样,忽然在他忍不住出声时,更快地惊醒般“啊”了声。
贺兰霆怔怔地看着她掀开锦被,匆忙套了件外衫就要下榻,被她这副架势惊到的贺兰霆跟着坐起来,追问:“出何事了。”
“是昭昭。”
崔樱竟比他更快听出外面有孩子哭啼的动静,她使劲推他,“你孩儿来了。我就说他要是夜里醒了,我要去陪地,后半夜你就不要想见到本太子妃了。”
贺兰霆:“……”
第127章
崔珣站在门前,思忖片刻,还是从婢女那接过托盘,端着汤药走了进去。
贺兰妙容躺在榻上,一脸病容,看到他来脸上瞬间散发出惊喜的光彩,她身旁的侍女识趣地让开位置给崔珣。
”郎君。”
崔珣眼皮一跳,捏紧了手中的碗,与贺兰妙容对视片刻,感受到她眼中的情意后,又垂下眼帘,坐到床榻边,“该吃药了。”
贺兰妙容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我要你喂我。”
崔珣看不出在想什么,只见他还是听了贺兰妙容的话,当着屋内侍女的面,亲自喂她喝药。
贺兰妙容高兴极了,她恋慕崔珣,从灵州和他相遇就对他情有独钟。
他到灵州赴任,她想尽办法追过来陪他,早先她跟崔珣以“师徒之仪”维持着表面上的情意,随着她表露心意,为二人的关系披上了一层暧昧的外衣。
崔珣看着放诞不羁,在男女之事上极有分寸,他不给她再进一步的机会,贺兰妙容不是那等轻易放弃的人,她想自己比崔珣年轻,她耗得起。
她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机会,不想此次遇袭倒是让她捡着了便宜。
崔珣出事那日她就跟他在一起,贺兰妙容替他挡了其中一人的袭击,受了不小的伤,借着冲动与勇气轻薄了崔珣,打破了两人长久以来维持的平静。
她可不是那种娇弱的女郎,她能有胆子为崔珣豁出性命,就是对他势在必得。
虽然他们只是亲了一下,崔珣明显也情动了片刻,接着就将她拉开了,然而还是被贺兰妙容发现了他眼里的松动。
她不再叫他什么“夫子”,叫郎君更亲昵,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她自觉跟崔珣应是到了交心的程度。
喝完药,她对崔珣说:“过几日,等我伤好全了,我让人传信回宫,让父皇给你我赐婚。我要嫁给你做妇,崔珣,好不好?”
崔珣无声静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回去。”
“不管嫁给京畿哪个儿郎,都会比我好。”他说罢起身,留下一道绝情的背影。
贺兰妙容没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被拒绝后僵硬地看着崔珣离去,笑意在嘴角变得僵硬。
崔府。
崔晟的转醒让府里多日郁积的闷气一扫而空,他就是崔家的主心骨,他挺过来对所有人都是件振奋人心的事。
崔樱一得到消息,便去探望他,崔晟虽然醒了,精神看上去却大不如以前了,他两鬓斑白的头发失去了许多光泽,更是消瘦不少。
崔樱看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崔晟就跟以前一样问:“阿奴,你要哭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崔樱就真的感到眼热。
她刚积蓄起泪水,还没从眼眶流下去,崔晟就和气地笑看着她,道:“你哭吧,让昭昭见见,他阿娘哭的时候什么样。”
崔樱抬眸朝儿子看去,昭昭被抱坐在余氏腿上,正含着短小的手指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崔樱瞬间感到眼中湿意跟退潮一样,贺兰霆从门外进来,正好就见到她女儿家含羞娇气的一面,她甜得发腻的声音对着崔晟、余氏撒娇。
不知道崔晟说了什么,崔樱找余氏告状,“大母,你看阿翁啊,他笑话我。”
她跺了跺脚,帕子一甩,吸了吸鼻子,又拿到眼角擦了擦。
崔晟余光越过她,看向背光而来的贺兰霆,崔樱回头对上他的目光,脸颊兀地就热辣辣的。
贺兰霆一进来,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跟崔樱明明都没有特别的交谈,偶尔不经意交换的眼神,一方看向另一方的目光,旖旎多情的叫长辈都有些招架不住。
崔樱就像被一头雄狮盯住围绕起来的猎物,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在余氏提出去外面走走以后爽快地起身。
贺兰霆静静地看着她们,他喧宾夺主的眸光在崔樱身上转了一圈才收回,就算被崔晟看在眼底发现了也不觉得羞耻。
“宰辅大人可好。”他状似平常一样问。
崔晟回以虚弱的微笑,明眼人看得出来,他因这场事故伤到了身子,“尚可。可惜老臣没死,定要将某些人失望了。”
贺兰霆与他默默相觑,互不相让,半晌,他低声道:“宰辅大人应该知道,都是形势所迫,出此下策的人……”
“老臣知道不是殿下的主意。”
崔晟意有所指道:“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几年,陆续有人出事,老臣原以为上面是想将兵符收回去,往日处置的也是些贪官污吏,没想到远不仅如此,这是容不下我等世家啊。”
”殿下与臣的约定还作数吗?”
贺兰霆:“若宰辅肯退位让贤的话。”
他定定看着上了年纪的崔晟,他老了,但他还是崔家的主心骨,他在一日,他的同僚旧友门生就会拥护他,那些人拉帮结派听崔晟的比贺兰烨章的还要听话。
他在那个位置坐得够久了,是时候退下来了,他的退出会令其他党羽措手不及,没了崔晟的庇护,那些人群龙无首就会被其他势力欺负,这时候等皇室出来,就能很好地接管拉拢他们。
贺兰霆:“就算宰辅大人退下了,崔家不是还有一个崔珣,他在灵州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不愁以后得不到重用。只是当前,针对的不光是崔氏一家,看在崔樱的份上,孤违抗父皇,也只有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你退,他进。”
他在明示以崔晟的地位和权势,来换取崔珣的前途。
不这么做,崔家会跟容家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这当然也有损失的,崔晟退下来,依附他的党羽被皇室接管,他的权势就会从中削弱,以前他是数一数二的重臣,发句话就能让下面的同僚、下级官员听他的。
但人都是攀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崔晟不在朝堂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指挥别人做事。
如此下来,崔家就大不如以前了,唯一的希望就将寄托于在灵州的崔珣身上,能不能东山再起就靠他了。
如果崔晟此时不退,将来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看似损失很大,要一蹶不振的样子,却能保留根基,这个折中的法子的确是很为崔家考虑了。
而且贺兰霆跟贺兰烨章也并不是真的要将世家一网打尽,没了崔家顾家,一样还有其他势力,只是就像一片茂林,谁长得过于突出了,自然就要削掉谁。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这些世家变弱,变小,受控于他们掌中,等到下一批势力壮大,再除掉再换另一批上来,位置不管谁来坐,都要他们说了算。
崔樱跟余氏在园子里没逛多久,就听下人传报太子要走了,摆明着是想崔樱跟他一块回去。
余氏挥手,“去吧。”
以往崔樱定然会犹豫一会,这回她多看了余氏几眼,便满含春色地去了。
自从崔樱跟贺兰霆恢复同房共寝后,二人关系有目共睹地发生了变化。
有的下人不知情,以为太子跟太子妃感情本就平平,不想从那夜之后,就跟大火烧着一样,光是站在他们身后,都能感受到双方对彼此情意正浓。
明明太子是那等不将情绪流露于表面的人,太子妃也是个含蓄柔静的性子,奇怪的是,萦绕两人之间的火热、旖旎、暧昧的气氛还是遮掩不住。
崔樱跟贺兰霆走在一块,因为书房里的事而抱怨了几句,“你能不能不要那样看我,当着阿翁和大母的脸,是想叫人看我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