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负我——六棋
时间:2022-05-02 11:56:00

  以前她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现在她懂了,樊懿月喜欢他,贺兰霆怎么想她不知道,他们有时亲密,却又保持着距离。
  不太远,也不太近,这就是为什么她感觉矛盾的地方,他们之间以前或许存在难以言喻又未曾说破的感情。
  这份感情随着樊懿月成亲后,逐渐没了下文。
  而她,不过是硬生生插在他们中间的过路人。
  樊懿月惊讶地张开嘴,她没预料到崔樱会是这样的反应,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慌乱、遮掩和说谎的痕迹。
  难道她感觉错了,他们二人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可是曦神看崔樱的眼神,也是她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他对她有欲望,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有欲望还能代表什么?
  代表被她吸引,想要占有她;代表对方在他眼里充满魅力,会为她而着迷;更代表他渴望这个人,有欲望才有兴趣靠近、接近、触碰对方。
  他总是威仪冷峻的模样,高高在上,目光凛冽如刀,平日很少有人敢直视他。
  而且他极其会看透别人的心思,随着他年纪越长,樊懿月对他也生出一股天然的畏惧,只是她安慰自己,她跟贺兰霆的情谊是不一样的,她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所以她常常在人前,要借着以往的情谊,展现出贺兰霆待她有所不同的样子,来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和以前一样稳定。
  但是自从崔樱出现后,她开始不确定了。
  于是,她这才起了试探她的心思,有些疑惑,她自然不敢亲自去问贺兰霆,只有找比她年纪小,心思单纯的崔樱来解答。
  她犹疑地望着她,在想她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是崔樱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心性简单?
  樊懿月还在脑中思索,崔樱已经淡淡一笑,从她桌上拿回酒杯为自己倒酒了。
  她的反应显得尤为平淡自然,因为桌上的肉片凉了,她还让侍人拿下去热一热再送上来。
  崔樱爱上饮酒了,她觉得陈瑶光说得没错,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今晚好像兴致十分高涨。
  崔樱吩咐,“来人,再拿一壶酒来。”
  不多时侍人回来,将肉食送上后,趁人不注意把一张卷过的小东西放到盘子下面,低声劝道:“贵女,还是少喝一些吧,大人在上面正看着呢。”
  崔樱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大人?哪位大人?
  她往上扫视过去,不经意地对上黑漆的眸子,贺兰霆在上座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酒杯,神情莫测地在看着她。
  发现崔樱看见他以后,他放下酒杯,手指摩挲着指腹。
  还记得那句话……扳指摩挲三下,就代表他想要她了。
  在这么多人的大殿里,他旁若无人地暗地里挑逗着她,崔樱匆匆收回目光,盯着桌面半晌,拈起侍人特意留下的东西,默默摊开。
  她快速阅览完毕,将小小的纸条攥入掌心,慢慢地又捏又摩挲成小小的一团,然后丢进了酒壶里。
  贺兰霆要她去他居所的庭院里等他,就是现在,崔樱表情如常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片放入嘴中,细嚼慢咽了一会。
  她看起来不慌不忙的,竟叫人有些拿不定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大概过了一刻之久,崔樱喝了一口茶用来漱口,接着才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平平淡淡地起身。
  樊懿月余光留意到她的动作,正在与人说话的她敏感地看过来,“崔娘子去哪啊?”
  崔樱身段柔软地扭过去,偏头略微讶异了一瞬,道:“樊娘子,我要去溷轩,你也要去吗?”
  樊懿月浅笑着道:“不用了,你去吧。”待崔樱一走,她笑意立马收了起来。
  崔樱从大殿偏门悄悄出去,眼中敛去故作出来的讶异之色,十分平静地看着等在外面的侍人,“把我的婢女带过来,不是青荇,我知道青荇是太子特意安排到我身边的人。我的婢女,她叫落缤。”
  “女郎,是不是回去了?”落缤赶过来问。
  崔樱见到她,仿佛才有了心安的感觉,她抓着落缤的手腕,像要从她那汲取力量般,道:“不回去,我们去……”
  落缤惊愕地瞪大双眼。
  说完话,崔樱没有再对她做多余的解释,她跟着侍人朝贺兰霆居所的庭院里走去。
  树木和夜色掩藏了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无人知晓地消失在了附近。
  崔樱先到的庭院里,灯火辉煌,侍女候在附近,像是等候吩咐,也像是在盯着她,生怕她后悔跑了一般。
  过不了多久,贺兰霆果然回来了,他发话,“都退下。”
  侍女们纷纷有序离开,崔樱看向落缤,冲她示意地点了点头,让她也下去。
  贺兰霆面上一片沉着冷静地打量崔樱的反应,在她看过来以后,魁岸的身影上前伫立在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为何又愿意和孤私底下见面了。”
  他派人给崔樱传信,并没有抱着她一定会同意的期待。
  崔樱离席,来了他的庭院,贺兰霆就想知道她是怎么想通的。
  她这几日,几乎快成了缩头的乌龟,听下人汇报,除了她的房间和崔珣的住处,她就没出过居所半步。
  得知顾行之爬墙的事被崔珣发现,也没有机会见到她,贺兰霆冷厉的眉眼才稍许好看一些。
  崔樱跟前的光影全被他的身影遮挡住,她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干脆往旁边走了一步,扬起秀颀的脖颈,不露惊慌地仰视贺兰霆,淡淡地柔声说:“难道不是殿下想要见我,才命人悄悄传信给我,我来不过是满足殿下所愿,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前些天,可是避孤如蛇蝎。”
  “是啊,那时刚从赤侯山下来,惊魂未定,不知该怎么回应大家的关怀担心,有些不胜其扰。尤其是殿下,我出事之前,还曾为你和樊娘子在一起而伤心难过,所以不知该怎么面对你。心情,也还未整理好呢。”
  她不缓不慢地说着心里话,微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崔樱眉眼都聚拢起一股缥缈的韵味动人的神色。
  她不看贺兰霆,也不露畏惧,微微敛着眸,在辉煌的庭院里,周身好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不仅觉得她很美,还逐渐令人看不懂她。
  要不是他亲耳听见这些话,就是从崔樱一开一合嫣红的嘴里说出来的,贺兰霆还要以为眼前的崔樱,是被人调换了。
  他幽幽道:“伤心难过?”
  崔樱欲说还休地抬眸看了看他,睫羽上的阴影回落到眼睑处,她像是含羞又像是自嘲醒悟地道:“是啊,看见你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情不自禁,就……不说也罢了。”
  贺兰霆眼神晦涩地凝视她,“孤当时问你,你说你不是怨恨孤。”
  “当然不是。”崔樱撩了撩耳边的发,情怯地说:“之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你问的是不是我怨恨你,而我说的伤心难过,是指对你和她心生醋意。”
  “你那天怎么不说,你从未对孤说过这些话。
  贺兰霆:“孤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崔樱用手背抵着嘴,细指弯曲成兰花,像是在忍着身体里乱窜的酒劲,过了半刻道:“殿下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们曾经约定过,在这段关系里不必投入太多感情,只存在肌肤之亲,不是吗?所以,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用处呢,还不是徒增烦恼。”
  “那你现在……”
  “这些,是殿下想要知道,我才借此机会说出来。不然,或许我会永远不会让你知晓。”
  崔樱含蓄的笑笑,她仿佛醉意上了头,看贺兰霆的眼神熏熏然的,透着不经意间流露的妩媚,“既然要和殿下结束这段关系了,索性就把话都说清楚,免得徒留遗憾。”
  她趔趄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稳住身形后,徐徐回头。
  夜色中崔樱的体态曼妙玲珑,眼风如钩,钩得人挪不开眼睛,“我可以走了吗?”
  她周身都是惹人心痒难耐的脆弱之意,在走之前还要往贺兰霆心里点一把火,腾的燎着一片原野,草木的灰烬飞速往空中不断旋转飘荡。
  崔樱窈窕的背影被一只手拉了回来,下一刻她被压在石桌上,眼神半清般醉,扑朔迷离地看着贺兰霆。“孤没说放你走,你走什么。”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年之期。”
  崔樱背后是冷硬的石板,身上则是贺兰霆火热的身躯,他紧紧抵着她,二人贴得密不可分。
  “你与顾行之的婚期始终未定,一是两家担心有变数,崔家想多留你两年;二是今年和明年都择不到满意的吉日,据说你的八字还和顾家的一位先祖的忌日犯冲。那就以一年为期限,你陪在孤身边,一年之后,孤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纠缠。”
  贺兰霆眸色深谙凑近她,“答应孤,如何。”
  崔樱稍稍抬头,看了看自己在他身下的处境,颓软地搭在两旁的双手渐渐从贺兰霆的腰,摸索到他的手臂,捧起他英俊薄情的面庞,声音像一道风,“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你明知道我忍不住对你动了情,却还要我背着他人和你来往,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会不会难过。”
  贺兰霆不直面回应,沉声道:“答应吗。”
  崔樱看上去有些犹豫,她贪恋地看着他,觉得他坏得过分,又在欲壑难填的目光中难以自拔。
  “答应孤。”
  “可你还有那位樊娘子……”她欲言又止,听起来是松动了,似是同样在渴望他,却又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贺兰霆眸光明暗交杂,“孤不会再带她出现在你面前。床笫之间,除你以外,再无别人。”他一语道出她的顾忌。
  崔樱怔住,讷讷道:“这,你,身边美人无数,何必非我不可。”
  贺兰霆:“那就是答应了。”
  崔樱抬手挡住脸,撇过头去,“我还需再想想。”
  贺兰霆:“你想吧,回京之后,你阿兄会进入任子定品的期限,选拔入朝。孤可以给你三日的时间,让你考虑。”
  任子也是本朝一种官制,崔珣将来入朝是什么职位品级,就是通过他父亲、阿翁现在的职位权利等级授予官位,依崔晟和崔崛的地位来看,崔珣的前途必然明亮似锦。
  但他以后也是为贺兰霆做事,就跟顾行之一样,必然要看贺兰霆的眼色。
  预料中的崔樱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屈辱的神色,她挪开手,颇为忧伤地看着他道:“我本可以答应你,你为何还要拿我阿兄来当说料?”
  “难道在你心里,感情也可以用权利来换吗?”
  贺兰霆蓦地哑然,他面色深沉,沉默不语,没想到崔樱真的会对他动情。
  在贺兰霆不知在想什么或是犹豫之前,崔樱主动推了他一把,像是略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算了,让我走吧,今夜就算了。”
  她撑着石桌起身,肩膀突地被按住,贺兰霆并非完全确信的幽漆眼神盯视着崔樱,“留下来。”
  崔樱被贺兰霆半抱着坐在石桌上,环住他的腿承受着一场逐渐热烈的亲吻。
  天边的月色在云后隐退,满庭的辉煌还在照耀着屋外纠缠得密不可分的两人,听见隐秘声响的下人纷纷避开,离得越远越好。
  崔樱衣衫半披,裙子堆在腰肢上,鬓发华钗皆已散乱。她在贺兰霆怀里摇摇晃晃,如同池面上被风吹皱的涟漪,面红的脸上神情时而难忍,时而失魂,偶尔她又会睁开眼,抱紧他的背,看着庭院里的灯,或是高高的屋檐犄角,满头是汗的脸上闪过一丝清明。
  微张的嘴宛如干涸的鱼开开合合,最后留下一道暧昧不清的微笑。
  结束之后,崔樱随意披上衣裳,等落缤过来替她整理,相比起她的凌乱一旁的贺兰霆依旧端正无比,他唯一脏的不过是衣摆上一滩仿佛水渍一般的痕迹。
  “这里有能让你更换的衣裳,当真不留下来就寝。”
  “不了。”
  崔樱扶着石桌还在缓慢地喘气,面如桃花,眉眼上残留着几缕说不清的销魂,“明日就要起程回京,你又何必贪恋这一时,殿下,来日方长。”
  贺兰霆袖手旁观地看着落缤帮崔樱穿好衣服,跟着梳理好她乱了的鬓发,以及钗头首饰。
  她嘴上的口脂早已融入他的唇中,面上的妆容因为出汗淡了许多,即使这样,也掩不住她内里透出来的一抹艳色。
  他盯得久了,崔樱也发觉了,她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地躲了躲,等整理好后,又恢复成疏离而清冷的模样。
  她侧身,挽着身旁的婢女,微微偏头却不看他,姿态欲拒还迎,“我走了,殿下早些歇息……今晚,我也是畅快的。”
  她背影袅袅,腰肢款摆,那个叫落缤的婢女稳稳地扶住她,“女郎要是无力,奴婢背着你走。”
  “不用,腿软罢了。”
  话声飘远,散开在风里,原地凝望她们背影,贺兰霆耳边虽然逐渐听不到声音,冷峻神威的脸上却因为回想起崔樱临走前说的话,眉梢挑动,嘴角扯开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
  夜鸦飞过,深夜行宫静寂无声。
  崔樱回去后紧跟着就让人烧水,她要沐浴。
  今晚她没去崔珣院里,还让落缤去传了话,说她要歇在自己的住处,明日再和他一起出发回京。
  崔珣过来看望她,崔樱表现如常,让人察觉不到任何一丝不妥。
  兄妹二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崔樱开始面露困意,崔珣看在眼里,为了不打扰她休息,适时地起身走了。
  崔樱回到床上躺下,两眼睁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她梳妆好,用过早食后跟崔珣走出行宫大门,外面已经齐聚了好几家队伍。
  人群中,顾行之离开贺兰妙善径自朝她走来。
  崔樱看到了贺兰妙善脸上的愣然之意,她显然也想不到顾行之会突然找她。
  “阿樱,地动毁坏了回京的一条路,不方便马车通行,我骑马带你吧。”
  有相似之意的话,她还在身后的樊懿月口中听见了。
  “曦神,我这回是不是还坐你的马?”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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