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丞相少年时——青崖浮云
时间:2022-05-02 11:57:50

  纳兰初拿来穿上。
  “姑娘醒了?”如兰走进来。
  她点点头,揉揉眼睛,问:“娘说什么时候去?”
  “这倒是没听夫人手下的说过,不过应当是早晨。”
  卫国公府离宫里有很长一段距离,每次爹上早朝天不亮就得起来,穿过大半个都城去宫里。有时候要是天气不好,可能才堪堪赶上。
  她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几滴泪水。
  如兰替她擦了擦眼泪,笑道:“姑娘,如果您困便在塌上靠会儿,等会儿我再叫您。”
  小孩子嘛,总是贪睡的。
  纳兰初摇摇头,要是等会儿娘知道她又睡了,肯定又要笑话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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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今儿进宫,你跟着我就是,不要同你哥乱跑。”
  许章绾蹲下身,系紧她的斗篷。
  今天她穿了一件淡青色襦裙,俏生生地站着,比冬日里的梅花还娇艳三分。
  风止雪停,马车徐徐往皇宫行进。
  许章绾和纳兰昀在马车里谈起前些天宫里的风波。
  纳兰昀:“这次皇后娘娘要咱们过去,怕是不简单。”
  许章绾放下茶盏,清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愁绪:“你是说,宫里要对我们下手?”
  “那倒不至于。”纳兰昀把手放在妻子手背,安慰似地轻抚着,“咱们在朝中毕竟有些根基,陛下就是想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北疆的镇北军。”
  许章绾抬眸,疑惑问:“那是为何?”
  纳兰昀目光投向车窗外,长叹一口气。
  “只怕宫里的贵人是对初初的婚事起了心思。”
  一提自家女儿,许章绾顿时眉头一皱,“婚事?初初才刚满十岁,离及笄尚且早得很,宫里怎就盯上她的婚事了?”
  私心里她是不想自家女儿嫁入皇家的,偌大一个皇宫,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赌的是一辈子的安稳。她原是想就在都城世家中找个比卫国公府地位稍低些的公子,这样要是初初嫁到婆家受了欺负,她也能给她撑腰。
  要是嫁入皇家,别说是撑腰了,就是见一面都难。
  “阿绾,你别忘了,宫里的几个皇子最大的也才十五。”
  陛下共有五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除了太子江颂和二公主江翘是皇后所出之外,大皇子江隐和四皇子江资是宁妃所出,二皇子江黎和三公主江姒是淑妃所生,而最后一位三皇子江褚生母不知,据说是当年皇上在潜邸时一位侍妾所生。侍妾已死,江褚如今便养在皇后膝下。
  “只希望别看上咱们初初。”
  她这个做娘的,不求女儿今后身份有多尊贵,只求她一生安枕无忧。
  “等会儿进了宫,让初初离大皇子和太子远一些。”
  大皇子表面上性格温顺,但背地里动的手脚却不少,怕是对太子之位有所企图。
  若是初初嫁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登上了皇位倒还好,若是输了,她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许章绾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纳兰初从小到大没进过几次宫,倒是纳兰铮时常进来找二皇子江黎。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七八岁的时候纳兰铮和江黎去骑马,还总是带上她。
  她牵着哥哥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御花园里,梅花开得正是时候。
  雪压梅枝,娇红的花蕊融入纯白的雪,冷香浮动,幽幽淡淡。
  雪落在假山上,积起薄薄的一层,一只寒梅从假山后面怪谲伸出,仿佛神来之笔。
  纳兰初蹲在廊庑下,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数着树上的梅花。
  纳兰铮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还没过多久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开跑。
  “妹妹,我们等会儿溜出去找你小黎哥哥怎么样?”
  纳兰初仰起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数着梅花,摇摇头。
  “不行,娘说我要把你看住了,不让你乱跑。”
  纳兰铮一噎,心念一转,搓搓手道:“爹和娘都在里面,咱们不如先四处走走,你不是想去看江黎养的鸟吗?”
  那鸟其实是个鹦鹉,是使者进贡来讨皇上欢心的。皇上赐给了江黎的生母淑妃,淑妃便将鸟给江黎养着。
  本来嘛,纳兰铮是不大看得上那只鸟的,长得又不好看,除了会说几句人话之外,和别的鸟也没什么不同。身上还没几两肉,都不够吃一顿。奈何妹妹喜欢,一直想要看看。
  一说起鹦鹉,纳兰初眸光闪了闪,露出一丝向往之色。
  见她还在犹豫不决,纳兰铮一咬牙说了个大的,“要是陪我去,你哥我就把我收的那些石头送你!”
  这些石头都是他这些年四处找的。
  反正,反正也没怎么用......
  他一边想,一边心在滴血。
  确实是找来的,找人买来的,一块大概抵得上江黎七八只鹦鹉的价钱。
  他知道妹妹对这些东西“觊觎”已久,只有这些别人看上去莫名其妙的东西最能讨她欢心。
  “真的?”
  纳兰初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她可是知道的,哥哥对那些漂亮石头宝贝得厉害。
  “真的。”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摸摸她的发髻。
  纳兰初站起来,脸上绽开一丝笑,牵着他的手道:“哥哥不许骗人,要是骗了我,我回头就告诉娘说是你把我拐跑的。“
  纳兰铮:“......”
  他好亏。
  江黎住的宫殿在太液池南边,纳兰铮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牵着她在几条小道上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宫殿后门。
  他平时不爱走正门,所以江黎为了方便他进来,会在墙那边放一个梯子。
  纳兰初虽然搞不懂自家哥哥为何好道不走,非要走些偷鸡摸狗的人才会走的路,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纳兰铮刚用衣袖拂了拂墙头的雪,转眼就对上了纳兰初嫌弃的目光。
  他中指微弯,轻弹了一下她的脑瓜,不羁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还嫌弃起我了?”
  纳兰初蹲在墙头,乖巧摇头。
  她转过眼,看着殿内景致。
  绿树清池,水声潺潺。
  只是不远处的楼阁之上,似乎有两个人在看着他们?
  她拍了拍纳兰铮的手臂,指向那处。
  “哥哥,有两个人好像在看我们。”
  纳兰铮刚上来,又正巧踩在一块滑不溜秋的冰块上,被她冷不丁一戳,正要往前看,没留心脚下。
  脚下一滑,竟一不留神连人带梯摔了下去。
  摔得龇牙咧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在这墙根底下堆了好些稻草。
  楼阁之上,仆从走上来,战战兢兢道:“殿下,摔下来那个,好像是......是纳兰公子。”
  江黎恨铁不成钢道:“看着我做什么,快去救人。”
  仆从急急忙忙跑下楼,江黎跟在后面正要走,想起什么转过身问:“皇兄,我下去看看。”
  江隐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一同下去罢。”
  他略略颔首,走了下去。
  墙头上,纳兰初探下头,“哥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
  纳兰铮双手撑着地面,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他是没啥事,就是纳兰初,怕是在墙头上要下不来了。
  “阿铮。”
  不远处,江黎走了过来,见他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禁失笑。
  “你怎不看着些?”
  纳兰铮也没想到自己摔跤还被撞了个正着,莹白的耳廓染上些许薄红。
  江黎跟他从小长大,对他死要面子的性子也算了解得透彻,他抬头一望,见纳兰初还蹲在墙头上。
  “阿初也来了?”
  “小黎哥哥。”
  纳兰初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她和江黎已经两年多没有见面了,他似乎长高了许多,记忆里他比哥哥还稍微矮一些,现在竟长得同哥哥一般高了。
  江黎搬来梯子,正要上去。
  身边的侍从道:“殿下,还是我去吧。”
  江黎手往后摆了摆,示意他退下,踩着梯子把她抱下来。
  脚一落地,纳兰初就从他怀里跳下来,转过身道谢:
  “谢谢小黎哥哥。”
  江黎嘴角噙笑,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几年不见,阿初倒是瘦了许多。”
  以前纳兰铮常常带她出去大吃大喝,都城几间酒楼还有街头巷尾的零嘴儿都吃遍了,个头没长一点儿,脸上倒是显而易见地圆润了起来。
  小一些的时候纳兰铮还能抱起来,到七八岁的时候就只能牵着她走了。
  后来身材圆润到许章绾每次看了都摇头,直接从源头切断让纳兰初变胖的可能——就是不准纳兰铮带着她到处走街串巷。
  想起以前那些丑事,纳兰初脸上就烧了起来。
  “想必这就是皇弟常提起的卫国公府家的宝树?果真是少年英才,卓尔不凡。”
  那厢,江隐缓步走了过来。
  纳兰铮瞧见他,心里就一阵叫苦不迭。
  坏了,今日果然不宜出门。
  三年前她和娘到宫里来吃中秋宴,她不小心迷了路,东转西转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大皇子的园子里。
  当时他不过才十四岁,抱着个黑猫坐在亭子里,手中拿了一本书,似乎是《管子》。
  她在那儿蹲了半晌,居然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跟怀里那只猫讲《管子》,那猫耷拉着眼皮,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给猫讲《管子》,这得多大仇多大怨。
  当他说到“墙有耳者,微谋外泄之谓也”,她蹲在墙边都快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不过后来还是被发现了,还是被江隐发现的。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催眠,她靠在墙边直接睡了过去。
  她瞅了自家哥哥一眼,纳兰铮只爱舞枪弄棒,连四书五经都是被娘每日耳提面命灌进去了,估计不知道宝树是什么意思。
  她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拉了拉纳兰铮的衣袖。
  纳兰铮像被谁施了法似的,一动一动,等到纳兰初又用力拉了他一下,他才堪堪回过神行了一礼。
  “参加大皇子。”
  江隐笑着点点头,说道:“令妹看上去机灵了许多。”
  江黎显然是知道几年前纳兰初在皇宫迷了路,结果在墙角呼呼大睡的,他笑了笑,知道女孩子面子薄,怕是不愿听到这些话,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日宫宴,阿铮可是有事寻我?”
  “问这丫头。”
  纳兰初瘪瘪嘴,心中不爽,每次都是她给哥哥背锅。
  “小黎哥哥,我想看看那只鹦鹉。”
  “鹦鹉?”
  江黎眉梢染上几丝意外,片刻脸上显出一丝难为情。
  “这......怕是有些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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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太合适?江黎,你别是诓我吧?”
  纳兰铮一听这话就觉着不大对劲。
  江黎是谁,为人处世之道没有谁比他更妥帖了,对人对己皆面面俱到,这种让自己落下难堪的话他从来都不会说。
  江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将目光投向纳兰初,微微一笑。
  “阿初,你想去看看吗?”
  “想。”
  说实话,其实她也没那么想。
  但要是她说不想,肯定要继续看江隐脸上虚伪可陈的假笑。
  她看着难受,估计江隐装得也挺难受的。
  “那便走吧。”江黎嘴放在唇边咳了咳,转身向江隐道:“皇兄,今日怕是不能陪你游园了。”
  “无事。”江隐摆摆手,一副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样子。
  别过江隐,三人往廊中而去。
  四周的紫藤花早已凋零,枯萎的叶子搭在木架上,显出几分冬日的萧瑟。
  江黎和纳兰铮慢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今日你是故意的。”
  江黎话语中染上几分少年人的兴味,语气肯定。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纳兰铮随手折下一枝干枯的紫藤花茎,拿在手里转了转。
  “你讨厌我皇兄?”
  纳兰铮手顿了顿,将手里的枝条随意扔进水里。
  “说不上,只是不喜欢罢了。”纳兰铮说得很随意,就像片刻穿堂的风,轻微得几乎不留任何痕迹,但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江黎的耳中。
  他目光投向天际,那里有一行大雁飞过。
  “阿铮,你的预感是对的,我皇兄他,想要的东西太大了。”
  两人停在池塘边,都沉默了下来。
  纳兰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她扯扯纳兰铮的衣袖,小声道:“哥哥,还走吗?”
  江黎转过眼,摸摸她的脑袋。
  “地上湿滑,阿初慢点走。”
  江黎放鹦鹉的鸟笼子就在池塘边,远远看去,只见一只小鸟无精打采地趴在笼子里。
  “它好几天前就开始不吃不喝,请了许多人都找不出病症来,阿初若是晚几天来,怕就真的见不着它了。”
  小鸟躺在笼子里,眼睛小小的毫无光彩,见纳兰初的脸靠近,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它生病了?”纳兰初放下她正要戳它的手。
  “应当不是。”
  纳兰初绕着笼子转了几圈,突然停下来看着江黎:“我知道了!肯定是它被困在笼子里太久了。要是我被困在这里这么久,肯定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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