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人众多,夏漓也帮不上忙,便去了外间,听着里间大公主间歇的痛叫,还有稳婆的‘吸气’‘呼气’声,闭了闭眼晴,她腿有些软,坐在外间的塌上等消息。
过了一会儿,张氏给她上了茶,道:“殿下,今日多亏你来了……”,张氏眼中擒泪。
夏漓挥了挥手,她不想说话。张氏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话,深深揖礼后,退步掀帘进了里间。
又过了很久,一声婴儿啼声传来,夏漓一下站起身,里面传来一阵欢呼声,夏漓已经听到稳婆喊道:“是个小公子。”她松了口气。
两个太医也先后出来,有人和他们一起出来,到门外喊了声:“恭喜驸马,是个小公子。”
院外也传来一阵欢呼声。
再过了一会儿,张氏抱着包好的婴孩出来到夏漓面前给她看,夏漓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小婴孩,红红的皱成一团的皮肤,湿漉漉的头发,闭着眼睛,夏漓心情复杂,这个小不点得叫她姑祖母,她当祖母了!
夏漓挥挥手,示意让把孩子抱出去。秋日晚间天气寒凉,张氏只把孩子抱住在门口站了一下,栎阳侯世子母子二人就一起踏进了产房。
夏漓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便掀帘去看大公主,见她精神萎靡,似乎要睡着,见她进来,努力打起精神,对她笑了笑。
夏漓道:“好了,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大公主点点头,阖上了眼睛。
夏漓退出产房,走到院中,二皇子还等在那儿,他不好进去。
夏漓走近道:“母子平安。”
二皇子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已经查过了,这侯府的表小姐,看上了大驸马,想给大驸马作妾,与侯府小姐一拍即和,那朱小姐经常带表小姐来大公主府,借机想接近大驸马,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只是,今日不巧,二人聊天的时候被大姐听到,大姐一时气急,这才早产。”
“驸马何时能娶妾了?”
“不能明着娶,暗中有个通房也不算什么,遇上大度的公主,还能生下孩子呢!”二皇子叹道。
夏漓觉得这可真是……
“不好了,大公主大出血!”
夏漓与二皇子对视一眼,二人急急往产房而去。
到了以后,太医已经在了,正在忙着给大公主扎针,大驸马跪在床边,在喊:“公主,公主,你醒醒。”大公主身上渐渐被扎满了针,大驸马哽咽着声音在道:“予晴,予晴,你别有事……”
夏漓上前几步,近距离看两位太医合作,手眼不停,额角冒汗也顾不得擦一擦。
太公主的脸色接近透明,苍白,夏漓看得不忍,退后几步。
好半天,太医停手,到夏漓与二皇子面前道:“长公主、二殿下,臣等已经封住大公主身上大穴,一刻钟后解开,如果仍是血流不止,恐怕臣等也没有法子了。”
“……,我知道了,那就…等等吧。”太医已经尽力了,夏漓没有办法苛责他们。
这一刻钟,漫长的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夏漓与二皇子皆沉着脸,外面传来喧哗声,是三公主与二公主得知了情况赶过来,见屋内众人神色沉重,也不敢出声,近距离去看过大公主后,都面色苍白,泪盈于睫。
到了时间,除了大驸马,众人都退出了里间,等着拔针的结果。
夏漓只听到里面,稳婆颤抖的声音:“血止不住……”
三公主、二公主捂着嘴,无声大哭,二皇子脸色沉如铁,一屋子人大气也不敢出……
“好了,好了,止住了,止住了!”
两位公主止住哭泣,互相不敢置信的、惊喜对视了一眼,二皇子与夏漓面色不改,只等里面的人出来回禀。
然后太医走出来道:“殿下,血已止住,大公主转危为安。”
“太好了!”三公主与二公主忙先后进了内间,夏漓与二皇子原地未动。
夏漓道:“把话说完。”
太医紧张道:“回殿下,大公主此次生产伤了身子,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子嗣。”
“……”二皇子看了夏漓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去开方子,好好调理大公主的身子。”
二皇子看了看夏漓的脸色,明显的疲累,他便接手后续事宜,道:“除开需要留下侍候大公主的人,其余人等,给本王全部去前厅等着,今日之事,本王要个说法!”
夏漓道:“我与太医留下,等我看过了方子再去。”
二皇子说好,进内间拉上两个妹子,身后跟上一串公主府侍候的人。侯夫人谢氏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乳母,看了看夏漓,见她并不看自己,便跟在二皇子等人身后,也去了前厅。
最后,大驸马站在内间门口看了半天里面,转身对夏漓揖礼后,也去了前厅。
夏漓看过了太医的方子,嘱咐他们熬药,看着将药灌进了大公主口中,方才离开。
第59章触逆鳞夏漓逞威
到了前厅,夏漓背负双手,立于门边,环顾内间,栎阳侯也在,她在承明宫见过栎阳侯,厅中正中间跪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哭的不能自已。
栎阳侯正在给二皇子请罪:“都是臣教子无方,才出了这么个不孝女,将大公主给气成如今这样,臣万死难恕其罪。”
栎阳侯夫人跟在栎阳侯身边,见丈夫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忙哭道:“都是妾身的不是,本想给娘家侄女个栖身之处。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在府中,害苦了我的儿啊,更害苦大公主,都是妾的罪过,求二殿下恕罪。”
栎阳侯夫人请完罪后,直接起身到一女子身边,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口中道:“不要脸的白眼狼,我好心收留你在候府,你却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差点害了大公主,你有几条命赔。”
二皇子不说话,看着这几人唱作俱佳的在他面前表演。
夏漓则看着没有挨打的另一女子,想必就是侯夫人的亲生女儿了?她上下打量这名女子,她只觉从此女的一身绫罗绸缎中,看到了她的包藏祸心。
耳边却传来了突兀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夏漓皱眉,他怎么也在?
“殿下,你敲开宫门时,太子殿下给臣递了消息,让臣代表东宫来此驻守大公主府。”
黎寻之已经在大公府前厅等了许久,他收到太子消息,得知她夜闯宫禁,以护国公主令开宫门后,便迅速赶到了大公主府。他作为外臣,不好进内院,等到所有人都来到前厅,唯独没见到她,便等在了门边,不想她根本就没看到他,肃容进门后,目光直视厅中。
夏漓点点头,并未多分神,仍然转头目视前方,栎阳侯夫妇已经颓然坐下来,只剩下两名女子跪于厅中央。
盯视半晌后,夏漓动了,她缓步走向侯府小姐朱氏,裙据在地面划开曼妙的弧度,待到近前,不等有人反应,抬脚直接给了朱氏一窝心脚,在侯夫人惊叫中,再缓步走到已经被她踢的一口鲜血喷出,侧躺在地上□□的朱氏面前,再次抬脚踩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脸深深踩入地毯。
夏漓抬头扫视众人,所有人俱惊愕失神,侯夫人已经瘫伏在旁侧栎阳侯身边,那位表小姐也后仰瘫坐于地面,蹬着脚,想远离夏漓所在之地。
夏漓表情平静,看着栎阳侯与大驸马,冷然道:“全天下的人都应该知道,陛下与我的逆鳞,便是‘亲亲相仇’,栎阳侯作为皇室之外戚,要带头往我们的伤口上撒盐?”
栎阳侯汗出入浆,伏跪着以头触地,颤声道:“臣万死,臣绝无此意,求长公主明鉴!”
夏漓收回脚,眸光凛然,漫不经心道:“有意无意又如何,我看到的是结果。……你们应该庆幸,大公主有父兄做主。否则,我……,会亲自,让明年的今日,成为你栎阳侯府的忌日。”
“……”
众人为她的威势所慑,无有一人在此时发出半点声音。
夏漓眼眸微阖,眸光睥睨一扫,甩袖转身,居高临下看向那位表姑娘,这位姑娘不经吓,在夏漓转身看向她时,立即晕了过去,裙裾下方流出不明液体。
这么没用?有胆子挖皇室的墙角,没胆子承受结果?她鼻腔中冷声哼笑,转身往厅外而去。
夏漓骤然离开,留下厅中以二皇子为首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刚刚的夏漓虽然面色淡然,身上却确犹如裹寒夹冰,整个人冷冽至极,气势凛冽,威不可挡,仿佛弹指便能取人性命。
三公主紧抓住二公主的手也松开来,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心有余悸,她们哪里见过她们小姑姑这样的一面。
栎阳侯夫妇互相依靠着瘫坐在地上,看到自己晕过去的女儿,此时也没有心力去管。
二皇子则看着夏漓的背影,起身准备追上去,待看到黎寻之已经跟上,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吩咐左右:“将此二女关起来,等候明日宫门开后,宫里的处置。”
那晕过去的二人被拖下去后,二皇子问三公主:“你们二人要不先回去,我留在这儿,有事再通知你们?”
三公主与二公主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她们要留下陪着大姐。
已是过了四更,二皇子让大公主府的掌事女官带两位公主去休息,他则再待一会儿便进宫去禀报此间事宜。
夏漓从听见大公主难产开始,心中的郁气累积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再不离开她只怕真要拔刀伤人,她的脑中出现了来时进府的路,什么也没想,只是一步一步的往大公主府外走。
眼见着就要到大门,眼前闪出人影,夏漓没有多看,直接冷冷开口:“让开!”
说完继续向前走,前面的路又坦荡起来,她漫无目出府后,向右顺拐继续向前走,一步也不停,仿佛前方就是这黑暗的出口。
见她就要走出大门,黎寻之本想阻止,现在还宵禁,她刚刚才违反宫禁,如果再犯宵禁,即使是护国公主,也会被言官参奏。可刚站到她面前,便看见她面如冷霜,双眸含刃,眼神冷厉,要不是他及时让开,她便会直接撞过来,他只得退开后,默默跟在她身后。
夏漓脑中一片空白,脚步不停,行走于冷风四起的夜里,没有目的,身后跟着一堆提着灯笼的侍从,没有人出声,只陪着她,仿佛能走到天荒地老。
……
终于,前方一条河流挡住去路,虽然脑中空白,但理智尚在,她停步在河边,河边的湿气和着深秋夜风,灌入她的五官,面上是扑面的凉意,一刻钟,二刻钟,……,慢慢将她心中的热燥吹熄,那想伤人的戾气,也随之慢慢消散。
她的眼神开始聚焦,河面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尽管不够明亮,也足够看清这是哪里。又站了一会儿,感受到身上浸凉的寒意,刚刚一路走来手脚的热气散尽,变得冰凉。
她转身,望向来路,正要抬步,却被罩下来的大氅裹住脚步,看着正给她系系带的黎寻之,道:“你怎么还在?”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她默默吞了吞口水。
“跟着殿下来的。”黎寻之接过何有才手上的大氅,给她系好系带,捋了捋边缘,再观察她的面色,见她脸色雪白、唇色极淡,道:“天凉,臣送殿下回去。”
夏漓却没有动,看着面前男子低垂的眉眼,清冷的面孔,半天后,开口道:“退婚吧。”
“不行。”黎寻之低头看着她没有表情,冰冷的眼神,心中艰涩一疼,口中直接拒绝。
“皇权的可怕之处,便是由不得你说不行。”夏漓冷声开口,不再与他多说,绕开他前行。
黎寻之侧行一步,挡住夏漓的去路:“殿下心中的戾气,可以朝我发泄,但其他的不行。”
夏漓停下来看着他:“我现在很冷静,并没有朝你出气。”
“那也不行。如果殿下是担心以后家中,会出现今日大公主府上的情形,那大可不必。我不是栎阳侯世子,你也不是大公主。”
夏漓抬头看过去,眼前之人眉眼清冷,口舌如铁,她冷冷皱眉:“对弱女子我尚且能出手,你觉得我会对你手下留情?黎寻之,上次我只是口中言说,如今你已亲眼所见,难道你还要坚持己见?”
黎寻之看着眼前女子面色带疑,深皱眉头,不耐的看着他。她今日所行,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栎阳侯府小姐将大公主害成那样,伤害了她最为看重的家人,她方有伤人之举,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他并未觉得她的行为有任何不妥,换了他,可能会做的更为出格。
他的心中柔软一片,对她只有怜爱与心疼,怜她自小独自游离在外,身边没有亲人,方养成如今这样冷凝的性子,疼她明明现在自己很难受,却还是为他着想……
他能看得出来,她对婚事原本并未抵触,是他一步步以自己的感情紧逼,她怕他会受伤,才会想让他松口退婚,今日,更是趁机直接用皇权威吓他,让他因她今日之举,同意退婚,可他怎么可能同意,她是他这二十年来,唯一放在心里的姑娘,她的一言一行,深深的吸引着他,让他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刚刚她一人独自站在前方,面对河面,不知心中做何想法,他看着她,只想从身后拥住她、温暖她,可她明显想独处的态度,让他不敢上前。
而现在,面前的她面容冷凝,身姿冷硬,更让他想为她化去满身冰霜,身随心动,他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道:“做的出就要受得起,她们应得的,殿下今日之举,正当应该,很……可爱。”
夏漓觉得真是一言难尽,她自己都能想象,她把一姑娘踢吐血的场面有多么的冷血,如此血腥的场面,可爱在哪里?可她裹着大氅被他抱在怀里箍住动不了,只得在他怀中奋力仰头,直到看到他的脸,恨声道:“你脑壳是不是病了?还是眼睛瞎了?可爱在哪?你放开。”
黎寻之不放,还紧了紧:“哪里都可爱。”她的身上凉意侵出,他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夏漓眼皮一翻:“松手。”再不松手,她可上脚了啊!她的脚蠢蠢欲动……
温香软玉在怀,看着她仰头还给他送个白眼,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如此近的距离,她的眸,她的唇,她细腻美丽的面颊上的每个表情都被他一一收入眼底,他心中情潮翻涌,再也忍不住想靠近的欲望,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角。
夏漓瞪大了眼,怎么都不明白,她明明是在和他严肃的谈话,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她只觉唇角被他吻过的地方开始发烫,她整个人都愣住一动不动,等回神时,发现他的脸庞又在靠近,他的鼻尖在一点点放大,她躲无可躲,只能一头将自己的脸埋入他怀间。